183.無能爲力
等我到達人民醫院後,我第一時間詢問服務檯的人,問這裡是否真有一位叫做歐曉波的大夫,護士立馬問了一句:“您朋友是徐良女士?”
我遲疑了一下,說了一句:“是。”
那護士立馬從服務檯出來,對我說了一句:“跟我來。”
便朝着前方跑去。我立馬跟在了她身後,她帶着停在搶救室門口,而門外正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蹲在那裡,手撐着額頭失聲痛哭着,病房門就在此時被人推開,有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摘掉臉上的口罩,他看到護士身後的我,問了一句:“是樑小姐嗎?”土叉叼血。
我說:“我是。”
那醫生身上全部都是血,他說:“進去吧,病人已經等您好久了。”
其實到達這一刻時,我還是不相信這是事實,因爲這太像一場夢了,試問,一個白天還和你說說笑笑的人,忽然間你要親眼見證她的死訊。那一刻你是什麼感覺?
不可置信?驚訝?
此時的我,就像是突然間被人往腦袋上打了一圈,整個人從上到下,像是處在迷茫中。總覺得這就是一場噩夢。
我聽着醫生的話,一步一步朝着那大開的搶救室走了進去,到達裡面後,所有醫生全都安靜的站在手術檯上旁邊靜默着不說話,而臺上正躺了一個穿手術服的人,她身體正細微的抽搐着,不知道是因爲疼痛還是怎樣,手術室內特別亂,很多帶血的紗布。我一點一點朝那端的人走過去。
臺上的人聽到動靜了,側過臉來看我,當我看到她那張滿是血的臉時,腿第一時間軟了下去,直接跪在了地下。
手術外面仍舊是男人的大哭聲,反而手術內靜悄悄的。
手術檯上的人伸了伸手,沾了血的脣顫抖了幾下,幾乎是要和我說話。
可她沒有力氣,只是艱難的動了動手臂。用肢體語言告訴我,讓我過來。
我一點一點朝她移了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跪在地下小聲說了一句:“我到了。”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說話,可誰知道,卻痛苦的吐出一口血,那些血順着她脣角,全部滴落在我手背上,我感覺這溫度真是灼熱的可怕。
我焦急的看向站在一旁的護士,問她們都站在那裡做什麼,爲什麼不給病人治病,那些護士埋着腦袋都不說話。我還要說什麼時,徐姐用盡全力按住我的手,隔了還就,她才憋出一句話,她說:“我不行了……你別走。”
我安慰着徐姐說:“不走,我哪裡也不去,你別怕,我會救你的,現在我們有錢了,我會給你找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醫療設備,我一定會讓你活下來的。”
徐姐搖搖頭說:“樑笙……我、我是真的不行了。”
我焦急的說:“你怎麼會不行?白天不是纔好好的嗎?怎麼晚上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徐姐,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你怎麼能夠這樣輕言放棄自己的生命?你別放棄自己好嗎?徐姐,你忘了你老家還有兩個孩子嗎?你難道忘記那個把你害成現在這樣的負心漢嗎?你難道就這樣善罷甘休讓他逍遙快活嗎?你難道不想報仇了嗎?”
我想挽留住她,說盡了所有一切,徐姐說:“我想,我當然,可老天……不給我時間。”
我說:“我給你,我會給你,你等着我,現在就去打電話找人來治你。”我迅速從地下站起來轉身便要走時,徐姐拽住我手的手死都不鬆開,她絕望的看向我,低聲說:“樑笙,沒時間了,你別走。”
她喘息了一會兒,斷斷續續說:“幫我、幫我報仇……”
我說:“報什麼仇?”
徐姐眼皮看着便往下開始垂,我對她大聲吼着說:“報什麼仇啊!你說啊!”
徐姐竟然就那樣沒力氣了,握住我的手漸漸往下垂,我焦急的看向護士說:“你們快救她啊!快救她!只要她還有一口氣,你們就一定要救她,她很命苦的,你們別讓她這樣痛苦,我會給你們錢的,只要你們願意救她。”
我語無倫次說出這樣一些話,其中一個護士看不下去了,什麼都不說,朝前走了過來,便開始按壓病人的胸口,給她做工呼吸,其餘護士也便快速走了上來開始幫忙,手術內又再次亂成了一團。
正當我滿是希冀的望着時,那些護士又再次停止了救治,其中一位朝我走了過來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她還有最後一口氣,請抓緊時間。”
護士說完,便轉身出了手術室,而其餘護士也跟在了後面,搶救室內只剩下我時,我走了上去抓住徐姐垂在牀邊的手,我擡手摘掉了她的氧氣罩,她艱難的呼吸着,望向我的眼神內滿是不捨,她死死回握住我的手,她說:“袁袁家、纔是、會所背後真正的老闆,樑、樑笙,你、你一定要要、要……”
她喘息了好久,接二連三說了好幾個要字,在她最後一口氣接近熄滅時,她嘴巴只是動了動,再也說不出來,最終滿是疲憊轉過臉,手也同一時間從我手上脫落。
指尖的血,無聲的低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我就愣愣的看向她,我輕聲喚了一句:“徐姐。”
沒人應答,她徹底無聲無息的睡死了過去,永遠都醒不來。
我又喚了一句:“徐姐。”然後自顧自的說:“你還記得我剛來會所的那時嗎?我倔得要死,無論你怎麼勸說我去陪客,我死也不肯,很多次還當場和對我動手動腳的客人鬧翻了,我記得你打了我,狠狠給了我一巴掌,而且還把我關在小黑屋內,三天沒給我吃飯,那個時候我真是恨死你,我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女人?我還發誓的想,如果下次有機會,我一定會狠狠還給你打我的那一巴掌。
可後來,我才知道,一巴掌外加三天沒飯吃的懲罰已經算是極輕極輕了,真正的懲罰是當你沒有飯吃,還要遭受人拳打腳踢,外加身體發爛發癢這種地獄一般的折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你對我多照顧,多保護我,爲我的倔強和會所上面的人爲我說了多少好話,爲我免去了多少非人的折磨,你總說我非池中之物,一定會有出息,可你知道嗎?到達現在我才發現你錯了,我其實並沒有出息,走到現在,我到最後卻發現自己竟然連救你都無能爲力,這算什麼出息?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死亡,無能爲力。”
我大笑一聲說:“我們都錯了,你對我的期望太高了,其實我並沒有那麼聰明,相反我特別蠢,蠢到有時候連我自己都痛恨我自己。”
我重新握住她的手說:“以前我聽過你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樑笙,你這麼聰明一定要好好抓住機會,樑笙,你這麼聰明,一定要抓住機會爬出去,樑笙,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讓自己擺脫這個牢籠,你說,樑笙,你要是出息了,徐姐以後就靠你了。”
我說:“可我終歸卻什麼出息也沒有。”我跪在地下,手埋在她手背上說:“徐姐,無能爲力,我救不了你……”
我這句話說完,搶救室的門外忽然衝進來一個男人,他撲到徐姐身上,咆哮的說:“徐良,我們說好要帶着孩子遠走高飛的!你怎麼能夠食言!”
他手不斷用力的搖晃着她沒有氣息逐漸僵硬的身體說:“你回答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