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涼身形高大,當初做喜牀的時候,雖也特意做了大些,但那只是霍將軍清醒之時,尚且還有寬裕。
現在不一樣,現在霍將軍昏迷了。
他四仰八叉的佔據着多半張牀,餘下的位置小之又小,如果楚映月要睡上這張牀,她勢必要側着身,且要無法躲避的枕着他的胳膊,身子也避免不了接觸。
楚映月繃着臉站在牀邊,聞着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脂粉氣,內心油然而生出一種抗拒。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愣了片刻,恍然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如此,霍北涼是個將軍,權傾朝野的將軍,這樣男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儘管他曾說過,可蘇氏的存在告訴她,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今天有蘇氏紅袖,明天就會有王氏李氏綠袖。
她應該學會習慣。
這一輩子,他給她的安穩已經足夠多了,楚家也保下來了,她該知足了。
楚映月抿着脣角看了半晌,到底是拉開被子給男人蓋上,自己則是去了軟塌上。
她也不是沒在軟榻上安歇過,只是好像將軍府的榻格外的不舒服,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裡啪啦的打着窗櫺,伴着男人淺淺的呼嚕聲,不知怎麼,竟越發的煩躁。
天明雞曉,陰沉沉的天還是昨日那副模樣,只是雨稍停了。
楚映月幾乎一夜未睡,半枝進屋伺候洗漱的時候嚇了一跳。
“夫人,將軍他……”
楚映月揉了揉眉心,任她梳着髮髻,漫不經心的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昨夜發生了什麼?”
他來的太匆忙,且翻的窗,進了屋就倒了下來,哪裡來得及問他。
半枝看了一眼牀上,人還在睡,她搖搖頭道,“只聽說是紅袖送東西去了,往下的奴婢也不知道,一會夫人叫芍藥進來伺候,奴婢去打聽打聽。”
楚映月方想說不必打聽了,牀上就有了動靜,男人翻了個身,隨即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好大的一聲。
霍北涼扶着額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方還朦朧的神色轉瞬變的黑沉沉的,待看清屋裡的擺置,又見了鏡前正梳妝的人,一瞬又鬆了口氣。
半枝在接觸霍將軍冷眸的一瞬間,就扔下東西走了。
楚映月:“?”
義氣呢?
霍北涼坐在牀邊不動,鷹一般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她,黑幽幽的,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哀怨。
“你昨天怎麼不給我送傘?”
“不是有人給你送麼……”
楚映月小聲吶吶的說。
她原本可以理直氣壯的問他既然有人送了何必要她,但此刻卻不知怎麼,莫名的心虛。
見她低下頭,大抵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不妥了。
霍北涼昨日一整日的鬱氣總算散了些許。
“沒人送傘。”
有些人開始睜眼說瞎話。
“我衣裳都溼透了。”他看着她,竟有一絲委屈的味道。
楚映月咬着脣,連想都沒想,便道,“那昨夜紅袖不是同你進了書房?”
霍北涼勾了勾脣,“是進了。”
那不得了,楚映月低下頭,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果然那脂粉氣就是從紅袖身上來的。
“她同我借東西。”某些人編瞎話越來越溜。
“借什麼?”
還非要去書房借,楚映月擺出一副根本不信的樣子。
霍將軍的嘴角弧度越發的大,眼也不眨的盯着人,“借的金剛經。”
“蘇氏要抄寫經書,命紅袖來同我借。”
原來是抄寫經書,將軍府竟也藏這種書?
楚映月默默腹誹一番,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心情竟也跟着鬆快下來。
隨即又想起來一事,她吞吞吐吐的問,“那……那你身上怎麼……怎麼有脂粉氣?”
脂粉氣這東西霍北涼是真沒有料到,紅袖當時撲到他懷裡的時候,他幾乎是蹦起來將人扔出去的,更沒想到她竟一下子聞出來了。
一個女人什麼時候能怎麼仔細,連些許味道也這麼敏銳?
換而言之,是不是說明她其實是在乎他的?
這一結論幾乎讓他抑不住內心的欣喜,多日來的悶氣瞬間一掃而空。
外頭的天還陰着,可他心裡的已經晴了。
霍北涼壓着嘴角,努力做出一副苦惱的模樣,“原來是脂粉麼?我還以爲是什麼香粉呢,嗆的人頭疼。”
說完,順勢扶上了自己的頭。
楚映月果真就起身過去查探,才近了身,被人大手一撈,就圈進了懷裡。
楚姑娘羞紅着臉,掙扎着說,“呀,你快放開我。”
“不放!”霍北涼將腦袋壓在她的肩膀上,頗有些誣賴似的說,“爲夫頭疼,昨夜淋了雨,只怕是要燒起來了。”
一聽說燒,微涼的手忙上去探了探,楚映月狐疑的摸摸自己的,“咦,沒燒啊!”
霍北涼眼皮子耷拉着,昨夜用內功逼出了一部分蒙汗藥,可這會身上還有些殘餘的,即便是睡了一晚上,他如今也乏的很。
“讓丫鬟去跟餘慶說,今兒不去軍營了,我病了。”
說完,攬着人順勢躺下,待人掙扎了,便又裹了一層被,將人牢牢實實的扣在了懷裡,偏還委屈中帶着幾分哀怨的說。
“我病了。”
“你也不去接我。”
“營裡副將都有人接。”
“罷了,你若真嫌我,那你走吧。”他隨意的將頭撇過去,手卻是將人扣在懷裡,丁點放的意思都沒有。
楚映月倒是真想走,可掙扎了幾回,索性放棄了,回身見男人眉間的確掛着一抹疲色,她嘆了口氣。
“那你睡,我挨着你便是。”
霍北涼稍微將胳膊鬆了鬆,身子一側,又將人撈在懷裡,拍拍她的腦袋,“就這樣睡。”
楚映月還想爭兩句,可頭頂上的男人很快陷入了綿長的呼吸,她心頭蔫的一軟。
罷了,就讓他摟着吧。
楚映月也是一夜沒睡,這會挨着男人,像是倦鳥歸籠一樣,很快便墜入了夢想,待她呼吸放緩時,頭頂上的男人悄悄睜開了眼,濃黑的眸子裡帶着一抹柔情。
他悄悄的在她的發頂上落了個吻,心情比那秋日的晴天還要明朗一些。
他媳婦兒果真還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