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毅一直揹着旗運,小翠腿上有傷,羅雨竹只得親自來抱旗運去吃飯,沒想到正好聽到皇帝駕崩的噩耗,羅雨竹哪裡承受得住,當即暈了過去。
羅毅顧不得悲痛,立刻奔過去,一把抱起羅雨竹,試了試脈搏和鼻息,知道她是急火攻心,暫時性暈厥,把她抱出叢林,放在木板牀上。
小翠不明所以,看到羅毅鐵青着臉,羅雨竹不省人事,也不敢問,接過旗運,喂他吃飯。早就過了旗運吃飯的時間,他一直哼哼,像是在催促,可自從馬遠一來,他就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使得大家都忽視了他。此時睜着大眼睛,乖巧得讓人心疼。
羅毅在李御醫的藥箱中翻找,把提神醒腦的香囊,放在羅雨竹鼻下。
張海潮沒有跟過來,主動去處理那條蟒蛇。
過了好一會兒,羅雨竹悠悠醒來,眼中淚水無聲的滾落,轉眼洇溼了枕頭,羅毅不知道如何勸解,他也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陛下不在了,一下失去了目標和動力,呆呆地坐在地上。
小翠喂完了旗運,感覺到氣氛的怪異,挪到羅雨竹身邊,旗運嗯嗯地哼了兩聲,羅雨竹這才坐起來,抱過旗運,低聲抽泣。
小翠小心地問:“夫人,您吃點東西吧?”羅雨竹搖搖頭。
小翠又問羅毅:“大少爺,我給您盛飯?”羅毅悶聲不響。
張海潮收拾完蟒蛇,把掉落在岸上的魚撿起來洗乾淨,走過來,對羅毅說:“羅總軍,這蛇血挺新鮮,泡酒對身體有滋補的功效,我都裝在這裡了。”遞過一個水囊。
羅毅擡起頭,接過水囊,指着旁邊說:“張兄,過來坐。”
張海潮遲疑了一下,坐在羅毅身前,羅雨竹起身,作爲皇后躺在牀上很是不雅,張海潮要起身行禮,羅毅按住他說:“在外面,沒那麼多規矩,當你是兄弟,來,咱們喝酒。”
取出兩罈美酒,從御園拿的,羅家釀製,又吩咐小翠燉蟒蛇,烤魚。羅雨竹幫着小翠打水,遞肉。一言不發。
羅毅和張海潮各自撕開酒封,張海潮小口喝着,羅毅則是一連灌了好幾大口,啞着嗓子說:“兄弟,給我講講細節,陛下,西軍和禁衛軍的事,還有現在的局勢。”既然羅雨竹已經知道了噩耗,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索性讓張海潮講一下經過,這樣也省的他再痛苦地重複。
張海潮點頭,開始講述,講得很仔細,馬遠和周汝川勾結,向夏國借兵,謊稱夏國進犯,是爲了掩蓋他們顛覆旗國的目的,馬遠大仗潰敗,小仗勝利,潰敗是假,勝利是真,一切都是爲了麻痹旗安年,勝敗乃兵家常事,在真真假假中,旗安年的確被矇蔽了很久,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大軍已經壓境而來。
然後就有了圍攻旗都,引雷大陣,馬遠帶人去西旗山,爲了不讓陳冰彙集更多的西軍人馬,也爲了蠶食西軍,告訴他旗都危在旦夕,使得陳冰連夜趕路,沒有集結西軍衆將士,人困馬乏之際,疏忽大意地進了敵人的竹槍陣和火坑,最後馬遠偷襲陳冰,將其斬殺,殘餘的兵將都被馬遠的部下殺害。
羅毅聽到這裡,“砰”的一聲手中的酒罈爆開,酒水灑了一地。小翠和羅雨竹,包括旗運都默默地聽着。
羅毅又取出一罈酒,猛灌一氣,示意張海潮繼續。
殺光了陳冰的人馬,馬遠繼續守在入口,西軍人馬來得分散,來一部分就殺一部分,就這樣只用了幾萬人就把幾十萬西軍給蠶食乾淨了。
張海潮不想去絞殺西軍,他覺得西軍將士翻山越嶺而來,肝膽忠義,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和東軍簡直豬狗不如,就請命去戰場,戰場混亂,誰會留意他有沒有出手,救不了旗國,但自己不殺旗國兵士,也能圖個心安。有着都帥的修爲,想把他殺了也不容易。
皇帝衝出旗都的一幕他沒有看到,但當旗安年衝到西邊火坑,祭奠西軍將士時他在場,然後追着旗安年從西到北,聽到了周汝川,夏國右丞相和旗安年的對話,講述了皇帝和夏國大將軍的一戰,以及最後的結果。
聽到了這裡,羅雨竹又一次暈了過去,小翠早已哭得淚眼婆娑。
羅毅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悲痛,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衝到河裡,一直沉到湖底,將眼淚埋在水中,十幾天前聽張挺說皇帝已殞,他就在麻痹自己,張挺是小兵,全是道聽途說的,他可以找各種藉口懷疑,可張海潮不同,親身經歷,親眼所見,講得詳詳細細,皇帝說的哪些話,羅毅一聽就知道假不了,完全是旗安年的風格,連當時的語氣和神情都想得出,他對旗安年太瞭解了,從護城大陣破碎之時,取出自己的五行珠,他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如果自己在,絕對不會讓他去死,然而一切都沒有如果,深深的懊悔和自責,讓羅毅無法自拔。
河水包裹着他,讓他窒息,真想就這麼靜靜地留在水下,可保護好皇后和旗運也是他必須要做的,而且只有他才能做到,如今雖然波折不斷,但總算他們母子平安,這是旗國最後的骨血,沒有誰能做得比自己更好吧,旗安年託孤,皇帝的遺命,自己怎能不竭盡全力?想到這兒,羅毅悲痛地浮出水面。
張海潮站在岸邊,一副隨時準備跳下去的樣子,看羅毅走出來,才安心。羅毅火之力涌動,烘乾身上的衣服,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拿起酒罈又灌了一氣。
張海潮也回來坐下,羅毅平復了一下心情說:“張兄,你繼續,後面的事我們都不知道。”
張海潮繼續講:“戰爭結束後,周汝川就進了城,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宮,這事我是聽說的,當時我在打掃戰場,清點傷亡。聽說太后和所有的嬪妃都服毒或上吊殉葬了,包括筱筱公主,唯有皇后娘娘、西順娘娘、大皇子和大公主不見蹤影。”
羅雨竹和小翠眼前浮現出筱筱公主嬌俏可人的小模樣,在宮中江妃心思單純,溫良賢淑,全部身心都在筱筱身上,羅城送來什麼好吃的,羅雨竹都會差小翠給江妃送去,她們對筱筱格外喜愛,如今,連這樣一個天真爛漫,來到世間才三載的小姑娘都隨着旗國而去了,兩人的心格外地痛。
“周汝川做的第二件事是把都城的王府,侯府等,凡是和旗皇血脈相關的人全部抓了,一個沒留,盡數城外戰場殺了,那天死的人太多了,都城外成了墳場。
第三件事就是登基,也是考驗衷心,通知了旗國的文武百官,如果不到場的就是他要清理的對象,當然有很多人來了,是迫於形勢,日後也不一定會擁立他。
右丞相和左丞相都沒去,不過後來聽說西順娘娘找到了周汝川,提出條件,說要用一條絕密的消息來換秦家,包括皇子和公主的命。周汝川堅持大皇子必須得死,其他人要看西順娘娘的消息是否有價值,兩人爭執了很久,周汝川在大皇子的事情上絕不妥協,寧可不知道所謂的絕密消息,也要將大皇子處死,而且已經派人包圍了秦家。威脅說要用右丞相全家祭周國,西順娘娘沒辦法,最後還是說出了那個驚天的秘密。”
“什麼驚天秘密?”羅毅心中早有預感,但還是問了一句。
張海潮喝了一口酒,有些侷促地瞥了一眼旗運,鼓足勇氣說道:“她說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住在御園,應該快生了。”
羅毅看了一眼羅雨竹,羅雨竹已經醒了,只是這次她沒起來,靜靜地聽着,兩人都覺得有些意外,周汝川知道這件事並不奇怪,大肆搜捕孕婦和嬰兒,已經表明這事被泄露,兩人猜想是御園的那些宮女說的,現在才知道是西順娘娘,可她是怎麼知道的?皇帝和太后不會說,御園不準別人進出,李御醫也不會講。周汝川是要趕盡殺絕,讓旗家滅族,不留任何後患。
羅毅問道:“西順娘娘怎麼知道的?”
張海潮道:“這個我不清楚,只是知道周汝川知道後立刻親自帶人去了御園,結果人去樓空,一個人都沒找到,而且裡面東西都被搬空了。”羅毅嘴角勾出一個弧度,這是今天聽到的唯一一件還算不太糟糕的事,擡了擡手中的酒罈道:“這就是從御園搬來的。”
張海潮恍然,接着說:“後來周汝川就下令全城搜索,凡是孕婦,或者剛生了孩子的產婦,連帶嬰兒都抓起來,聽說殺了很多,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羅毅又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羅家怎麼樣了?你可有消息?”
張海潮輕嘆一聲,緩緩說道:“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都要做好心理準備。”
羅毅、小翠和羅雨竹全都集中精力,汗毛乍起地盯着張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