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的第八營,分路剿滅陽隅集的黑惡勢力後,以通靈寺爲中心紮下營寨,當晚吃了一頓酒宴,第二天吃過早飯後不久,但聽軍營外面一時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大家出營帳去看,只見數千百姓,敲鑼打鼓來答謝起義軍了!順便,好些父母把兒子送來參軍,百姓來答謝的現場,就又收了一百多新兵!
趁這個機會,張獻忠把組織答謝的那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者,請到設在禪房裡臨時中軍營房裡,叫營中雜役奉上茶水,向他們打聽聞喜城的情況……
通過向這些德高望重的長者打聽,張獻忠、譚青楊和申老鏢頭知道了聞喜城的情況,以及陽隅集與聞喜城之間、聞喜城周邊的惡里正和山匪的情況。
這個聞喜縣城,也是一個沒有戍軍駐紮的縣城,縣衙的勢力,可謂一手遮天。
聞喜的知縣叫段逸夫,這人只有四十幾歲,做夢都在想着升官。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段逸夫還想升遷,就一味勵精圖治,幹好職責範圍內的事情,做出顯著的政績,靠實力升遷,而不會像其他老官一樣,升不上去就把重點精力放在貪腐斂財方面。
相反,段逸夫是變本加勵地貪腐斂財,唯其如此,纔有儘可能多的錢財,不斷地給上面、甚至吏部官員行賄送禮,輸送利益。他是靠走關係來求升遷的,這就比那些升不了官、圖不了這一頭就圖另一頭、趁任內有權、抓緊每一天多多斂財的老官,更貪得無厭!
這段逸夫,光是長年累月收受鄉鎮里長們的進貢,錢財來路就很廣泛了。包括陽隅集的里正顧衍祖在內,聞喜轄內的呱底鄉、候村鄉、後宮鄉、河底鄉、裴社鄉、埝掌鄉、胡張鄉、郭莊鄉,等等等等,所有百餘個鄉鎮的里正,雖然不是朝廷命官,但也是朝廷眷養的走狗,朝廷給予了里長們徵收稅糧、管理地方的權力,怎麼說也算半個朝廷命官了,所以,里長們各自都有招數怎樣來多收少交,中飽私囊,還要搜腸刮肚打主意明奪暗搶,坑害百姓,而這些里長們爲了既能討好段逸夫,又能自己多貪墨,必然就要變本加厲搜刮百姓了!正常年份,百姓們都還稍好一點兒,百姓還勉強能經得住搜刮,可鬧災荒的這些年來,百姓們可真夠苦了,據說聞喜地面,因實在交不出稅糧被打傷、被關大牢的,不在少數!想想吧,一個縣下邊這麼多鄉鎮,單是這筆錢,段逸夫一年就該吃多少?
當然,這一筆錢,累計起來數目是很大,但對於一切爲了錢、發瘋發顛一般斂錢的段逸夫來說,哪兒夠他向上拉關係之用呢?
於是,除了所有州府縣官通行的吃賑濟、吃基建、吃訴訟、吃冤案、吃死刑、吃山匪、吃稅糧、吃名額、吃禮金等等過手必吃、也就是雁過拔毛的錢外,段逸夫還另有若干來錢的花活兒!
先來看看他本人和他的家人吧。
段逸夫出生於大富之家,幼年得以習文學武,讀過不少書,還略會詩文,十二歲開始學武,慕名到歷山無影劍客那裡拜師,去學劍氣合一的霸道武功無影七劍。到二十歲才學成出師,回家後就立即成了親。他的父親覺得這時再去應試求功名,那就會修好廟宇,鬼都老了,反正家裡有錢,不是可以買官嗎?何必還要再去受那十年寒窗之苦呢?那就買個官來做好了!於是,在知縣價格都漲到兩千兩的高價行情下,段家連買官費帶上下打點費,花了四千餘兩,給段逸夫買了個知縣,被派到山西聞喜來當縣官。
段家以前送段逸夫讀私塾那些費用,不過是小兒科,可送段逸夫學武功,花費就不是小數了,買官再花費了這麼多,段家的家道,也就中落了。段逸夫的父親就對兒子說:“逸夫啊,爲了你習文學武和買官,偌大個家業,到現在都已經敗落了,你做了官,可要加倍撈回來喲!”
不消說,段逸夫是決不會讓他爹失望的。 WWW▲ тTk ān▲ ¢ Ο
現在算來,段逸夫在聞喜當知縣,也有二十幾年了。
在聞喜城裡,段逸夫開了一家七劍武館,開了一家段九鏢行,開了一家溢春園青樓,還開了一家段六賭館。
七劍武館是段逸夫聘請的他學藝時的一個叫張彪的師弟在打理,也是收徒傳授無影七劍。段九鏢行則一直僱有一個叫山虎的鏢頭,大兒子段耿學成武功後,就和鏢頭山虎共同打理,但活兒卻是鏢頭山虎在幹,段耿則成天遊手好閒,提勁打霸。二兒子段藐學成武功後,說是去打理賭館,實則成天泡在賭館裡賭錢。至於段家早年在聞喜鄉下置下的六百畝田土,段逸夫就請他的舅子來經管了。小女兒段穎,近年接替了原僱的老鴇打理溢春園青樓,但時日稍久,她本人竟也揹着父母,自己也親自接客!
可見,這個段逸夫,在聞喜城裡,都開的什麼生意?
賭館和青樓,其進錢之道,就不必說了,總之冤大頭們樂意送錢,閻王爺都擋不住!可是段逸夫同時既開武館,又開鏢行,這裡邊就大有乾坤了!
聞喜城並不是什麼水陸碼頭,但到底周邊縣城都隔得較遠,又當數條驛道的交匯點,到底還是有一些鏢貨需要押來運往的,所以段逸夫要開一間鏢行,但他開了這一家段九鏢行後,就再也不允許別人開鏢行了。
一般的鏢,段九鏢行也按行規運送,表面上,他這家鏢行在地方上還有點兒名氣,不過也有知情人知道內幕,只是平日沒人敢說道而已。
段九鏢行每接到了最值錢的鏢貨,就暗中通知七劍武館,並且約好劫鏢地點,武館就派人劫鏢。要是有路人看,劫鏢的“山匪”就和護鏢的鏢師們就打上一架,鏢師們假裝敗逃,還有“傷亡”,好像真是打不過山匪一樣。要是沒人看見,“山匪”就直接拿走鏢貨,鏢隊就裝成死裡逃生一般,回到城裡鏢行,然後報官,自然也就報到縣太爺段逸夫這兒來了!公堂上幾經“審理”,最多也就判鏢行“賠償”四成,六成鏢貨就進了段家了!
這可是多麼划算的買賣啊!
段逸夫鄉下的六百畝上田是怎麼來的,已經二十幾年了,人們都不知詳情了,只有年歲大的,還依稀記得,傳說段大人當年買地,不但買得很便宜,其間還死了七個人,其中有一戶四口之家,還被“山匪”滅了門,府官來了,也就是訓斥一頓,說是處罰三年俸祿,但結果怎樣,鬼才知道,當然,誰也不敢去知道!
給段逸夫當佃戶,那租子就可想而知了,災荒年要想少交佃租,那是要捱打的,就更別想段大老爺賙濟一下荒月吃不起飯的人了!
段家斂錢無數,在縣城裡置辦了一個佔地不下八畝的大宅院,古代那種一般都是翹檐高門樓、三進五進帶後花園的豪門格局,就不必再詳細介紹了。
段逸夫的兩兒一女,到如今,大二子已二十三歲了,也已娶了兒媳。據說段大人娶兒媳時,那是給聞喜全城人和他家的所有佃戶,全都攤派了送禮的呢!二兒子二十一歲,也快娶妻了。小女兒一十九歲,倒是尚未落實婆家,段逸夫是要設法伺機把小女兒嫁給京城某個大人府中的,當地的一般富家鉅商,在段逸夫眼裡,不過是癩蛤蟆,那是吃不到這顆天鵝蛋的!
根據自己的經歷,段逸夫深知學武的重要性,所以,也讓兒子們先讀幾年書,就送到自家武館去,託師弟張彪教授無影七劍。
但是,先後學武的段耿、段藐和段穎三兄妹,似乎天生就不是成器的料,這也許就是上天對骨子裡都透着邪氣的段逸夫的懲罰吧,兒子是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橫行鄉里,人見人恨,兒女兒則是浪蕩成性!所以,不管張彪怎樣看在師兄弟的份兒上,認真傳藝,但卻罵不得,更打不得,幾年下來,任張彪怎樣嘔心瀝血,到“出師”時,段耿和段藐也只學到了四層無影七劍功,段穎則只學到了三層!不過,在這三兄妹看來,有這樣的武功,那些膽敢聚衆鬧事的刁民壯漢,一個人打他七八個,穩操勝券了,足夠了!
這三兄妹,這不成了如假包換的男盜女娼了嗎?再加上把段家公子名諱的諧音用上,聞喜人在暗地裡一提到這個段家,就會咬牙切齒地罵:“斷根斷苗,男盜女娼,養女賣淫!”
其實,聞喜人在暗地裡,都是這麼罵段逸夫全家的。
這個聞喜城,其實也就是段家的小王國了!段逸夫本人年富力強,會足十層的無影七劍功,張彪也有足十層的無影七劍功,武館裡的武師、學徒,也都有三層到八層不等的無影七劍功,而段九鏢行的山虎,則練有大力金剛掌,十幾個鏢師,有的會硃砂掌、有的會血手印、有的會黑砂掌、有的會清泰拳、有的會林家拳、有的會七傷拳,總之個個都是有一手拿手功夫的高手!
縣衙的捕快衙役,總共有兩百來人,捕快衙役中,會武功的倒不多,會點兒拿得出手的武功的,不過十幾人,但捕頭薛平,卻會雷神拳和掏心指,且功力足夠十層,是一個能與鏢師中的高手相提並論的硬主兒!
就是說,聞喜城裡有武功抵抗力量的誅殺目標,有縣衙大院、段府、七劍武館、段九鏢行、段六賭館、溢春園青樓六處。
據父老們介紹,聞喜城裡,現在都還很風光的十幾家豪門大戶,都是在段逸夫的保護傘遮罩之下的爲富不仁的惡霸,這些惡霸,也都各自聘有四個到十個不等的武家丁,只是不清楚那些武家丁的功夫怎樣,不過,張獻忠他們認爲,真有稱得上絕世功夫的練家子,一般不會去當家丁的,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聽了鄉親們介紹聞喜的情況,曾經多年深受其害的開武館和鏢行的同行,譚青楊和申老鏢頭兩人氣得牙癢癢的:“他奶奶的,這大明朝啊,見過了那麼多最黑的,沒想到還有更黑的!哼哼哼!”
張獻忠安慰譚青楊和申老鏢頭道:“二位兄長莫生氣,現在我們不是正在殺黑滅惡了嗎?此去聞喜,殺他段氏家族一個絕根斷苗,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