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景大山、秦東嶽和周學瑜四人,在尖山寨吃過午飯,向搖天動和黃龍道過別後,與兩個嚮導一起,回到了董家溪,在謝過兩個嚮導時,兩人提出了參軍要求,並說還要叫上些青壯年也來參軍,張獻忠就叫他們三天後還到這裡來等候着,與搖天動和黃龍道一道參軍。
然後,張獻忠幾人就隨已經到了董家溪的隊伍,到離巫山縣城七八里的地方,紮下了營帳。
先鋒營拿下巫山縣城的過程,就只需要簡單說說了。
這個巫山縣,就因爲有了這麼一個尖山寨,縣太爺不僅很難吃到鄉里的外財,就連在城裡面,黑吃也得有所收斂,否則家裡就要遭盜,就只有黑吃水路上的錢,尖山寨管不着,所以縣太爺並不富裕。但是,就因爲縣衙是朝廷官府,縣令是朝廷命官,但凡沾“官”的,就算沒有像其他縣官那樣過於黑惡,義軍還是要徹底消滅的。
義軍拿下縣衙和縣太爺家宅以及他家的生意後,才搜出六千多兩銀子和一定數糧的糧油物資,加上從城裡幾家大戶搜出來的錢糧,因爲還要給尖山寨送去五百兩銀子,就只能給巫山城的百姓一人分發五錢銀子,五十斤糧,五斤肉,兩斤油,酒不多,義軍就全部自留了。就分發這麼一點兒,給百姓分發完後,義軍自己所剩也就不多了。
拿下巫山縣城後,巫山轄區的鄉鎮,自有第九大營和第十大營去清剿,張獻忠和景大山就隨第十八大營前往夔州而去。
從巫山到夔州這段距離,要是平原或淺丘,走快點兒,兩天就能到,可這種山區,因路線的彎彎繞很多,上坡下坡多,一路上還要清剿三個沿線鄉鎮,第十八大營整整走了五天,才趕到離夔州城不遠的燈窩子紮下營帳,封鎖住消息,並給村民每人發了些碎銀子。
駐紮下來後,張獻忠、景大山、秦東嶽和周學瑜還是決定,派出六祖探子進城去從坊間打探城中情況,他們四人則帶上兩個文算師,還是化妝成富商進城踩點,他們原本想把搖天動和黃龍兩人帶上,去實地歷練一下,但這裡離巫山不遠,恐有認識這兩人的,踩點就沒有帶上他們兩人,叫他們就留在中軍,沒事就先熟悉熟悉軍情。
因駐地離夔州城很近,就隔兩道山樑,打探的和踩點的,都是當天就回到了軍營,張獻忠就決定,乾脆明天吃過早飯,再來召集全大營將校聽取探子彙報。
這一帶地處山區,一般的城池,都是建在較寬大的山間小平壩裡的,而且城池也與平原地方不同,除了規模較小外,還只能依山形水勢而建,不能修成四方形,東南西北四門,不能正對方向,而城內街道,也多有彎街斜街,還有山坡上的街道,而護城河也不是四面都有,一般是地勢平坦的就挖護城河,上坡下坡的地方,就只能挖護城壕,總之給攻城者造成障礙就行。儘管不是很規範,但是,這些從北方來的人,看到南方山區這些掩映在青山綠水中的城市,倒也覺得風景優美,頗具靈氣。
這個夔州府,靠近長江邊,但往北和往西的轄區地盤不小,鄉里較多,府衙所管的直屬縣域大,鄉腳寬,又扼夔門,長江水運油水也豐厚,不失爲一個當官的好地方。
雖然義軍現階段的總體戰略是摧毀明王朝的基層政權,在其他各地,特別是中原地區,一般是要繞過府治城市的,但這個夔州府,橫在進川的路上,必須要把它消滅掉!
夔州府的知府,叫閭洞機,此人會玄冥功,而府衙捕頭程破天,也會玄冥功,而且程破天還是閭洞機學武時的師弟,這兩人把持了府衙,那就成了夔州的“閭霸天”了!
這閭洞機閭大人,不知是他作惡太多了,還是練陰毒功夫給練的,先後娶了十九個姨太,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好容易第十九姨太給他生了個寶貝女兒,可女兒正在滿三歲的生日那天,突發絞腸痧而亡了,自然是氣得閭大人爲此還臥病在牀,躺了整兩天!不過,這個消息一傳出,全城百姓可高興得過大年一般,一兩天內,城裡各店鋪的鞭炮都賣缺了貨!得知了這個情形,更氣得閭大人又吃了幾劑舒肝理氣、調氣行血的湯藥,這事兒纔算過去!
別看閭大人自己絕後斷根,但斂財的瘋狂程度,卻一點兒都不輸那些自家有一羣練家子兒女的官爺,他因自己就會令江湖人士變色的玄冥功,還有他特意弄來當了捕頭的師弟,就憑這兩個玄冥功毒物把持了府衙,就已經能夠爲所欲爲了,他還顧了一大批陰毒打手,閭府裡看家護院就有十二人,夔州總商會、夔州船幫會和夔州山貨商行會這三個坐地生財的行會,一個地方還有十來個,而這些商行會的後臺老闆是閭大人,就已經沒人敢臉露不快了,何況每個商行會還有那麼多黑打手呢!
閭大人僱的這些黑打手都是些什麼貨色呢?這都是先後在附近多地,甚至還有從重慶府僱來的二流子。其他地方叫地痞流氓,四川雖然也有地痞流氓的說法,但更習慣於管地痞流氓叫“二流子”,這些人有的有些功夫,有的沒啥功夫,但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好吃懶做,遊手好閒,有奶便是娘,做人沒底線。當然,閭大人能看上的,卻不是所有二流子都有幸能應聘的,他招來的這些,分別都有硃砂掌、鐵砂掌、血手印、黑砂掌、火毒唾、蠍毒掌、惡蠍指、蜈蚣掌等陰惡功夫,或者會使鶴嘴筆、靈蛇杖、鴆毒鏢、蠱毒針等苗家毒兵器,閭大人手下有一大幫子這些惡棍,想想看,這個夔州城鄉,天日還能有光亮嗎?
閭大人因家中無後人,除了能派出舅子去經營鄉下的八百畝田土和鄉下農莊外,就再也沒有能打理個什麼生意的自家人了,所以就不屑於自己家來開什麼生意了,所以就分別成立了夔州總商會、夔州船幫會和夔州山貨商行會,夔州的農戶稅糧是他的份內之事,除了自己吃掉的,就要上交朝廷,但夔州的工商業、水運業和山貨特產,他私人就要通吃了,這才成立了天羅地網一般的行會,把夔州的小魚小蝦都要一網打盡!
另外,閭大人還是知府呢,他手下管着好些個縣,本府的鄉鎮里長要給他進貢,其他各縣的縣令縣丞,要給他進貢,逢上鄉試舉考了,那就是連縣太爺都只能幹流口水的發財機會了,而再遇上縣令換人、縣官派放,那他這知府大人,又是非發財不可的天大好事了!那不然,怎說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呢?“十萬”,那只是爲了好編順口溜而說的,像咱們的閭大人,這麼幾十年下來,又有這麼高水平的斂財之道,十萬,恐怕就是零頭好不好?
這閭洞機閭大人,不僅特會斂財,他考慮問題,還不像有的縣令那樣沒水平,和戍軍關係搞得針尖對麥芒似的。
夔州城不大,城內沒地兒駐軍,就在城外靠長江方向,離城有三裡左右,駐了一個千戶所的戍軍。閭大人很清楚,他這夔州府就在夔門裡邊,若有什麼軍兵或悍匪攻打夔州,軍隊還真就是他的保護傘了,他可不會笨到和戍軍成天怒眼相對的,他雖然不能讓戍軍在夔州地盤上動他的財路,但是,他卻要差不多隔上三五幾個月,就要以“兄弟”名義給戍軍千總奉上十錠重二兩、或者二十錠重一兩的翹寶銀子,而且隔上一月半月,要麼請千總、副將幾人到城裡酒樓啜上一頓,或者他帶上縣丞、捕頭幾人,帶上大食盒和美酒,到軍營裡去和將領們嗨一頓。自然了,夔州府衙門和戍軍千戶所的關係,就很不一般了。
這個夔州戍軍千戶所,也許因爲是扼守長江要道吧,是一個加強千戶所,下屬三個百戶所,人數有一千三百多人。千戶指揮使,也就是千總,叫林中虎,看來他與虎有緣,武功也是學的伏虎功,馬戰善使雷神刀,而且他還是在有一身力能舉鼎的蠻力的基礎上練內家功夫的,他那柄大刀,就要四個人擡!這人生性暴戾、霸道,也有點兒有奶便是孃的脾性,所以閭洞機時常給他拿些銀子,還請他吃酒,他就把比他大二十歲的閭大人當兄長看待,以爲閭大人真是他的知交了。
千戶所的副將卻很有意思,這人叫甄善仁,比林中虎小几歲,會鷹爪功和二指禪,還會草上飛輕功,但他考武舉,卻靠的是岳家槍。
甄善仁這人,是個說不清是啥個性的人,他看不慣林中虎瘋狂地喝兵血,但卻總想分一杯羹,他覺得林中虎不應該對下屬和士兵太過粗暴,他自己在下屬面前卻顯得高高在上,他知道知府閭大人常有好處送給林中虎,而林中虎卻從來不給他和參將歐陽簫分上一分半錢,他因特貪財又只能領薪俸,沒有來外財的路子,竟然時不時要用上他的功夫,從林中虎的藏錢櫃裡偷些銀兩出來,但總偷得不多,以致好些年了,林中虎竟然沒有發覺自己的錢櫃被動過!
千戶所的參將歐陽簫,是將領中年齡最小的,不過三十二三歲,會陰陽乾坤功,功力已經練到了能夠馭劍的層次,說起來,他是指揮所幾人中武功最高的,而且讀的書也比林中虎多多了,但明王朝就是這樣,用人並不是量才用人,而是量財用人,所以文韜武略最高的歐陽簫,在千戶所中,卻是職務最低。
以歐陽簫的天性,本來就看不起林中虎和甄善仁,但自己職位在他們兩人之下,也沒辦法,自然就和那兩人顯得生分隔閡,按俗話說,就是尿不到一個壺裡去。所以,閭洞機邀請戍軍千總進城赴宴,林中虎就不帶他去,只有閭洞機帶上酒菜到軍營裡來吃,這才因面子上過不去了,纔會叫到一起來吃。
自然而然,歐陽簫對下屬和軍士就比較好,還每每爲林中虎要重罰或砍頭的軍士求情,與其他好些戍軍千戶所一樣,歐陽簫在指會所中受排擠,鬱郁不得志,但在全千戶所中的名望卻最高!
當張獻忠他們瞭解到這一層後,張獻忠就對秦東嶽、周學瑜說:“你二位兄長這下可有好參將了!不但有了好參將,給搖黃二人編一個加強大隊後,你們各大隊都還能增加些兵員呢!”
秦東嶽也預感到這歐陽簫是本大營的參將了,但還是說:“借八大王老弟的吉言,但願吧,不過,現在人家還是官軍呢!”
景大山說:“這個夔州府,武功力量強,還有戍軍,看上去比一般縣城的刺兒要扎手些,但是,軍營在城外,還隔了三四里地,這就比軍營在城裡面好辦多了!”
聽完探子的彙報後,秦東嶽就宣佈散會,叫衆將校等候安排行動,叫文算師一式多繪幾份地圖。
商量行動方案時,張獻忠對秦東嶽和周學瑜說:“至於怎樣行動,就全由你二位兄長做主了。”
秦東嶽和周學瑜忙說:“誒,那可不妥,既然八大王老弟和景兄弟來了,那說啥也應該由你二人來做主纔好!”
張獻忠說:“你二位兄長不必推辭,小弟歷來的原則就是指揮不越權,自然就不會來具體插手你們第十八大營的安排,小弟前來隨你二位打頭陣,主要是爲了防着這次進入四川,遇到了太不可估量的對手,是來幫忙打頭陣的,不是來指揮的。乾脆這麼說吧,小弟和景兄二人,全都聽從你兩個兄長的安排!”
秦東嶽和周學瑜會了下眼色,兩人點了點頭,秦東嶽說:“那愚兄就做安排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