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招!”
衆人各自思忖只在瞬間,就聽卓凌風一聲銳喝,朝左冷禪晃身而至,長劍顫動,若煙若霧,飄飄渺渺,難以捉摸。
他這一招使的是“玉蕭劍法”中的一招“鳳曲長鳴”,長劍指向十多處方向,化爲數十道光芒,劍氣變幻無方,直向左冷禪罩下。
左冷禪腹笥廣博之極,但“玉蕭劍法”卻不識得,眼見白光閃爍,他手裡明明只是一把劍,卻讓自己感到有似千軍萬馬同時襲至,只得舞劍護住了全身前後左右要穴,激得風聲虎虎,但又不自禁地退後三步。
然卓凌風卻一沾即走,長劍並未與之相交。
“第三招!”
卓凌風剛喝出,電閃雷射般又攻出一招,乃是天罡劍法中的一招“移星換斗”。
左冷禪本就被卓凌風兩劍打掉了傲氣,於他所施劍法又一無所知,暗道:“這小子傳承非凡,不知還有什麼妙招等着我,我只須奮力守禦便了!丟人就丟人吧!”
當下不顧對方招數有多妙,只是長劍疾舞,幻成一道光幕,將自己罩在中心,大有水潑不入,風透不過之勢。
就聽“叮叮”一陣長響,清脆悅耳,幾如輕搖的銀鈴,悠然不絕。
卓凌風這一招蘊含四十九擊,都連續刺在左冷禪長劍之上。
二人倏合倏分,卓凌風一擊不中,已退開丈餘。
霎時間,左冷禪長劍上升起一團白霧,身周白氣瀰漫、渾無破綻可尋,封禪臺上也是寒氣大盛,四下陰森一片。
圍觀衆人“咦”聲大起,臉上現出駭異不信的神情,如逢鬼魅一般。
卓凌風深知左冷禪將寒冰真氣注入了長劍之中。方證、沖虛、令狐沖等人心道:“方纔卓凌風能夠看清左冷禪身形,才能攻敵破綻,而左冷禪這一手不但能隱藏出劍路數,還打定只守不攻的主意,卓凌風可就麻煩了!”
但卓凌風卻也不懼,長笑一聲道:“第四招、第五招,第六招、第七招!”說這句話的中間,倏然身法變快,手中長劍在陽光照射下,隱隱化爲星火。
“全真劍法”“玉蕭劍法”“天罡劍法”“九陰劍法”接連使出。
然而這幾種截然不同的劍法在他使來,竟是毫無斧鑿痕跡,彷佛行雲流水、繁星爛鬥一時吐出,看得人眼花繚亂,長劍撞擊之聲更是清脆悅耳,宛如彈琴鼓瑟。
卓凌風劍法雖妙,卻都被左冷禪長劍撞了回來,這時就覺手掌一涼,一股寒氣細線般迅疾無比地爬上小臂。
卓凌風吃了一驚,運氣一轉,將寒氣消除,對左冷禪劍術之神、內力之強、功力之厚、威力之大亦覺佩服。
然左冷禪如此使劍本就耗力巨大,擋下他這接連四招,亦累得耳鳴心跳。
霎時間兩人已過了七招,雖然未分勝負,但一個優雅從容,另一個明顯做了縮頭烏龜,高下立判。
卓凌風驀然間劍招一緩,已然用上了楊過的運劍凝力之法,大喝一聲:“第八招!”
長劍大開大闔,抖起老大劍花,縱橫交錯,正斜互連,劍花裡夾雜着直刺之術,做乾坤一擊狀。
楊過的運劍之法,是持重劍在山洪之中悟出的凝力法門,最後追求以木劍所發勁力能與怒濤相抗,那是何等精妙之法?
卓凌風這一劍刺出,聲勢之大,炸雷也似,直接撞進劍圈。
“砰哧……”
兩股劍氣激盪,轟鳴陣陣,左冷禪身前白氣轟然迸散。
“鐺——”
兩人長劍一交,恍如鳴鐘擊罄,震山凌谷。
左冷禪長劍被卓凌風一劍挑開,左掌運起“寒冰真氣”,全力推出,籠罩了對方上盤三十六處要穴。
卓凌風見他來勢猛惡,其中夾着一股奇寒,不敢怠慢,左拳猛力擊出,重滯之極,又陽氣盛大,正是“大伏魔拳”。
剎那之間與左冷禪掌力撞在了一處。
砰的一聲巨響,左冷禪全身一熱,連忙足尖點地,向後躍出。
這一招純是內力上的比拼,左冷禪但覺一股若有若無的暖勁滲入經脈,氣機似乎運轉不靈,急忙運氣驅散。
卓凌風也覺寒勁入體,連退三步,他一意取勝,吸一口氣,喝一聲:“第九招!”涌身撲上。
這一招靈動變幻,飄若飛雪,還未出手,身形又轉,騰空而起,一招“雪花蓋頂”,連環刺出七劍,劍光漫天落下。
這一招讓左冷禪以及方證、沖虛等人均是一愣,你道爲何?
原來這是寧伯儒施展的“雪山劍法”。
以卓凌風的武學造詣,天下間任何劍法的套路,只要讓他瞧上一眼,便再無秘密可言,而他的武學見識何等高超,比之寧伯儒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招使出,不但將劍法中原有的破綻補足,威力更甚,饒是左冷禪武功奇高,機謀滿腹,見了這一招也有些膛目結舌,危急中長劍上掠急揮成圈方纔化解,但被卓凌風又逼的退後三步。
左冷禪也見過寧伯儒,對其很是讚賞,但不過是覺得以他三十歲的年齡,有此修爲殊屬難得,卻對“雪山劍法”並未引以爲奇。
卓凌風武功再是厲害,施展此等劍法,卻也勝不過他。可這一出讓左冷禪不由就想多了。
現在都第九招了,只剩一招了,卓凌風用出這等劍法,莫不是黔驢技窮了?
然卓凌風這是故意爲之,這一招他可以用“雪山劍法”,乃至於左冷禪認得的任何劍法,就是要讓他尋思。
卓凌風深諳人性,在正人君子的眼裡,看什麼第一時間想的都是光明一面,在陰謀小人眼裡,看什麼第一時間想的都是齷齪。
卓凌風喝道:“小心了!”
“天罡北斗步”一展,只見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一口長劍化成了重重劍影,就似有幾十個人,都持着明晃晃的利劍向左冷禪攻來。
這一下有如風馳雨驟,聲勢駭人之極,場上高手看得清楚,喝了一聲好。
左冷禪雖也是聳然動容,但也不由心想:“招數雖妙,可最後一招了,我看你如何勝我?”
他念轉未完,卓凌風驀然停身,將劍朝內一圈,劍鋒指向自己的心窩,招數之怪,令左冷禪大吃一驚:“他要自殺,那九陰真經、辟邪劍法怎麼辦?”
高手過招,哪容尋思?
他心中動念,手上自有一緩,就這剎那間,刷的一聲,卓凌風內勁一變,長劍猛地反彈刺出,從左冷禪絕對意想不到的方位迸來。
只聽“蓬”的一聲,左冷禪左肩肩井穴着了一劍,同一時間卓凌風左手徑取對方胸口。
左冷禪被一劍迸中“肩井穴”,全身就是一麻,幸虧他修爲極深,纔沒當場軟倒,眼見卓凌風左手飄然而至,有如一縷輕煙點向自己心口,急忙提劍撩他手腕。
但聽“啊”的一聲驚叫,極是關切,還是一個女子聲音。
與此同時,“啪”的一聲輕響,左冷禪一絲勁道全然也使不出了,手中長劍墜地。
原來卓凌風左手一指已戳在他胸口“膽中穴”之上,一股暖流涌入,自己一口真氣再也提不起來,身子不由得晃了幾晃。
卓凌風一制住左冷禪,眉頭緊鎖,舉目望向臺下。
剛纔那一聲驚叫,他聽的清楚,是盈盈的聲音,但底下人數衆多,也看不到對方,想必是易容了。
他一尋思便知道,自己最後那一招嚇到了她,只是當她反應過來時,自己與左冷禪已然分出勝負了。
在場衆人也沒人去將一個女子的驚叫聲放在心裡,因爲他們很多人也差點驚叫出來。
衆人雖料到二人武功有所差距,但見卓凌風真的只用了十招,就將大名鼎鼎、武功卓絕的五嶽盟主給生擒活捉,直驚得眼睛如銅鈴般瞪起,卻連喝彩也忘了。
卓凌風深知左冷禪武功之強猛、心思之縝密,想要十招敗他,只憑武功,絕無可能。
只是卓凌風料定賭注太大,自己威勢又越來越盛,左冷禪必然會心存怯意。
還從一開始,便故意要跟他爭後手,又在前八招中花樣百出,讓他覺得自己靠的就是後發制人,但第九招使的卻是他見識過的劍法,讓他失神動念。
因爲只有心意專注,澄心靜慮,內力、招數才能發揮到極致,尤其高手相爭。
故而卓凌風要的就是讓左冷禪不由自主的想,而也就在這時,再出最後的殺招。
這一招緣由就在於卓凌風深知左冷禪心中根深蒂固的執念,就是武林稱王。
爲此一個五嶽並派計劃,他便辛苦籌備多年。
卓凌風更明白左冷禪當初之所以大張旗鼓的對付自己,所謂仇恨真不是多大的事兒,主要的就是自己身上《九陰真經》《辟邪劍譜》等等絕學,讓他爲之心動。
卓凌風最後一下要自殺的舉動,對於左冷禪來說,本就猜到他或許黔驢技窮之意,最後這出這怪招,必然又要想,但他想的越多,給卓凌風的機會也就越大。
這一切雖有智思之博,但能在左冷禪失神之下將之一舉制住,最關鍵的還是卓凌風的內力、武功。
若是換了旁人,又如何能夠在瞬息之間,封住左冷禪要穴。
嵩山門人雙目圓睜,手心中全是汗水,心裡怦怦亂跳。
左冷禪面如死灰,心知胸口要穴被卓凌風拿住,只要他勁力微吐,自己立時成爲死人,嘆了口氣,一字一頓地道:“卓大俠神技,直叫左某大開眼界,左某佩服!”
卓凌風搖了搖頭道:“左掌門武學精深,卓某平生罕見,這一場比試卓某也有賣弄狡獪之嫌,勝得僥倖,當不得你佩服!”
他這話也是由衷之言,在場之人都聽了出來。
嵩山派的一衆太保,本想說卓凌風耍詐,但他直接自承其事,毫不掩飾,就任誰也挑不出一個理來。
羣雄更覺得此事無可厚非,十招之約本就不是公平比武。
大丈夫鬥智鬥力,都是正常手段!
卓凌風正色說道:“這就請左掌門履行諾言吧!”
左冷禪聞言沉默,半晌,才緩緩說道:“卓大俠,嵩山派與你的恩怨,皆因左某一人。你便將老夫殺了,以報當日之仇便了,放過我兩位師弟與嵩山一門吧!”
他這幾句話出口,誰都看出他一臉垂暮之色,彷彿一身的精氣神都被抽乾了。
衆人皆知左冷禪乃是武林頂尖人物,又與卓凌風有約在先,這時輸了賭約,一世英名本就付諸流水,這話更有求饒之意,對於左冷禪這種人來說,比直接死了還難受。
卓凌風本來對他恨之切骨,在上嵩山之前,更一心想在十招之內殺了他。
此刻之所以將他制住,只因他的一切手段都已施展過了,那此刻就要將他的險惡用心,以及陰謀手段都統統揭之於衆前,再讓他死!
他都蹦噠夠了,若將他直接殺了,那未免太過便宜了。
可此時見了他這般模樣,卓凌風心中卻不由生出一股悽惻之情來。
這也非對他有了什麼憐憫,而是自己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成王敗寇!
不難想象,敗者若是自己,無論以前有多麼的意氣風發,這時也會變成霜打的茄子了。
嵩山派弟子這時卻齊聲叫道:“掌門,不要求他,我們一齊動手,必能將卓凌風斬爲肉泥。”
左冷禪環顧四下,朗聲道:“大丈夫言而有信!既然輸了這十招之約,就該履行諾言!
卓大俠神勇天縱,武功、心智俱遠勝老夫,左某敗的心服口服,焉能再恃衆胡來?”
羣雄見他雖然敗了,也不失武學大宗師的身分氣派,的確是一代豪雄,無不佩服。
左冷禪又看向卓凌風凜然說道:“只是萬人有罪,罪在一人!
左某濺血此處,絕無怨言!
可若讓我幾位師弟與一衆弟子,皆因左某之敗而付出此等代價,於閣下及全真教俠義之名大大有損,你說有沒有道理?”。
羣雄聽了這話,無不點頭。
畢竟無論多大的仇,直接無差別報復一門上下,也是魔道行徑。
更別說絕人道統,更是正道所不能爲!
若都這樣做,如今在場的門派都可以直接滅門了。
未等卓凌風開口,湯英鶚已然來至方證、沖虛面前,撲通跪倒,哀聲道:“方證大師、沖虛道長,我左師哥雖敗,但我嵩山一門行俠仗義之事也沒少做,實有大功於武林。
我嵩山一門道統如何真能絕在此處,一衆弟子也不該血染嵩山啊,求請二位給我嵩山派一個公道。”
方證沖虛急忙起身,二人知道湯英鶚的意思,那就是你們的方生、清虛師弟都是我們救的,誰敢說這不是俠義之舉?
嵩山派衆人也一齊跪倒,齊聲道:“請二位前輩主持公道。”
更有人失聲痛哭,如喪考妣。
霎時間哀聲動地,哭成一片。
方證大師見嵩山派人人神情悲壯,浩嘆一聲,不知如何處置纔好,轉頭望向沖虛道人。
沖虛道人雖然足智多謀,但見他望來,也是心子直跳。
羣雄暗想嵩山派此舉雖是迫不得已,但方證大師這一招也煞是厲害,較之武當派的“太極神功”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沖虛道長急忙說道:“衆位快起,這讓我等如何承受的起。”
湯英鶚磕頭道:“二位前輩若不替晚輩等主持公道,晚輩等寧死不起!”
方證大師與沖虛道人的輩分本就比五嶽掌門人高了一輩,他們這頭磕的不但毫無心理壓力,就連羣雄也覺得理所當然!
此刻誰能救嵩山?
非少林、武當莫屬!
無論是勢力還是與卓凌風的交情。
左冷禪卻道:“都起來,此事何必求助旁人?有左某濺血嵩山,以卓大俠的名頭,真能難爲你們嗎?
他只不過當日被我等逼急了,纔會說出這等狠絕之話來,又豈能當真?”
湯英鶚抹了一把淚水,哽咽道:“師兄,你是一派掌門,輸了認了,可以死,我身爲副掌門,也可以死!
但我嵩山道統不能絕啊!
卓凌風雖有俠名,實則是一個唯力是持之人,而今他多多少少受到魔教妖女蠱惑,心中對我嵩山一派殺機盎然,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而方證大師、沖虛道長心地仁厚,乃是武林中最爲德高望重之人,更是我正道武林擎天之柱,必不忍看到如此慘劇,定會保我嵩山不絕。爲他老人家磕頭,我等皆是心甘情願!”
嵩山弟子也齊道:“我等心甘情願!”
羣雄中有很多人不由暗歎“鐵掌蒼髯”湯英鶚心計好深,演的好一齣苦肉計。
但一衆掌門人又設身處地的一想,若換了自己,好像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難道真要讓一門滅絕?
掌門人之所以是掌門人,不光是威權榮耀,更是擔當!
何謂身系一派榮辱?
有些事真不是簡單一死,就能洗清的!
而且對少林、武當來說,對他們不能用強,他們最吃的就是苦肉計!
這是武林多年來的共識!
所謂君子欺之以方,就是如此!
感謝終於有時間了書友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