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緊張又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發話。
過了好一會兒,喬以嫿慢慢地放下文件,輕輕搖頭,“對不起,這是方悅城自己的事。我已經替他擋了四年了,應該到他自己去面對的時候了。”
衆人楞在原地,過了幾秒,爭先恐後地吵了起來,緊接着全都把炮口對準了喬以嫿。
“喬以嫿,當初你進AN,可是方先生力挺你當上這個副總的,你忘恩負義。”
“你現在還是方家的人,胳膊肘就往外拐!”
“你不能拿着方家和AN當跳板,這樣太沒良心了。”
不聽調擺,不給他們賣命就是沒良心了?
喬以嫿沉默地抱起盒子,背上包,快步往外走。
“以嫿。”婆婆追上來,難過地看着她,“你就這麼走嗎,你爸明天出殯,你不送你爸一程了?”
“我會去的。”喬以嫿抿抿脣,抱了她一下,“媽,以後自己保重。”
“我不想讓你走。”婆婆拉着她的手不放,哭着說道:“你不要這個時候走。”
“媽,悅城自己可以的,你相信他。”喬以嫿輕聲說道。
“一定要走嗎?留一晚上都不行?”婆婆追着她到了門外,摁着車門,越哭越傷心。
喬以嫿定定地看着她,當時在這個家生活時,覺得一切都平淡,沒人在乎她的來去,沒人在乎她的感覺。爲什麼一定要在分離的時候,纔會覺得彼此其實是重要的人呢?婆婆,也是唯一一個總是給她買化妝品買首飾的長輩呀。她只能以她會的方式表達對喬以嫿的親近,除此之外,她又怎麼約束並非親生兒子的方悅城呢?
“媽,對不起。讓方悅城娶一個他喜歡的人吧,現在還不晚。”
喬以嫿心裡痠痛難忍,硬着心腸拉開了門,上車,離開。
越猶豫,越難受。
反正要離開的,不如讓婆婆就此恨上她吧,不必抱有希望,難過也就是這一陣子。
方悅城已經到了需要他獨立去面對一切的時候,她不再是他的劍,也不是他的盾了。但願他能明白,她曾經對他是那麼的熱愛,現在也是那麼的失望。
誰的初戀不是重要的呢?喬以嫿的初戀同樣讓她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手機響了,方悅城打過來了,冷冷地幾句話,“你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團糟,總要償還一點什麼吧。”
“你要什麼?”喬以嫿問道。
“讓厲瑾之撤資,離開我的AN。”方悅城說道。
“你自己和他談吧。”喬以嫿把手機掛斷了。
她握着方向盤,眼神堅定。
不,她爲什麼要負疚,她爲什麼要抱歉,她爲什麼要償還?
她給方悅城當奴隸的時候,已經償還過了。他的生活一團糟糕,她的生活亦如是,大家都付出了代價,各自收拾殘局吧。
她特地從公司樓下繞過去,擡頭看樓頂,光線明亮。不知道他在不在上面?猶豫了一會兒,她決定回家,不上樓了。一來是看到那架鋼琴她會難爲情,二來,她覺得她不要干涉厲瑾之的私事比較好。
徐小美髮了一段語音過來,緊接着是一個視頻。
“媽呀,喬總,你現在要成惡媳婦的代表人物了。”
視頻是她抱着盒子上車離開方家的場景,方家上下的人站在門口對她指指點點,婆婆跟着車跌跌撞撞地趕。
哎,反正她名聲不怎麼好。管他呢!
她關掉視頻,慢悠悠地往回開。
幹嗎要關心那麼多人的喜怒哀樂,她開心就好了。她和厲瑾之有了進一步的關係,她覺得感覺不錯……這就足以讓她覺得有能量去應對外界一切風雨。最初嫁進方家時,她也是這心態。義無反顧,全力以赴。
第一回是壞運氣,這一回應該是好運氣了吧?
鸚鵡先生在家裡迎接她,撲騰着翅膀很不甘心地叫:“我要結婚,我要結婚。”
“你的燕子妹妹呢?”喬以嫿打趣道。
鸚鵡先生飛回架子上蹲着,不理睬她。
“嘖嘖,沒良心的,吃我這麼多東西,你就這麼對我。”喬以嫿搖搖頭,把車鑰匙丟開,回房睡覺。
這一天,漫長到像一個世紀……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把她的腦袋塞得滿滿當當,昏昏沉沉。她得佩服自己,在厲瑾之那樣的壓榨之下,還有力氣出去見偵探,回方家聽遺囑。她是女鐵人!
——
第二日。
喬以嫿買好白色菊花,七點鐘就趕到了公墓區。把車停在附近的一條小道上,等着方家人送公公的骨灰盒過來。
她當然要來送公公最後一程的,只是她不想和方家人一起。老人去了,她也難過。但她的難過是她自己的事,不想在方家人面前表現。來送公公,也是她自己的事,不需要任何人陪伴,更不想告訴任何人。
等了半個多小時,車隊過來了。十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緩緩駛進公墓大門,最前面那輛就是方悅城的黑色奔馳。喬以嫿看了看錶,七點三十七分,等他們離開之後,她再進去向公公道別。
天陰沉沉的,吹着大風。她裹緊風衣,在小路上來回走動,不時扭頭看看公墓區的大門。
又有一輛車緩緩過來了,那是蘇銳的車。想必是代表蘇家人過來的。
蘇銳這兩天應該是過得不錯,她替他策劃的全馬的報道陸續放出來,給他撈了不少好口碑。這是一個很現實的人,誰對他有利,他就對誰好。徐小美說,養老院那邊的事,蘇銳還主動過問了,說會幫着想想辦法。
喬以嫿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沒什麼會比利益聯合更牢固。那些商業聯姻,除了她這種人,有幾個會真的離婚的?打斷骨頭連着皮,雙方都損失不起。
蘇銳的電話打進來了。
“我看到你了,你不要進來了,他們對你意見很大,等一下一起回去。”
“等他們走了我再去拜拜。”喬以嫿說道。
“行了,沒什麼好裝的。我代表就行了。他們家的事你也不必再管,我來處理。”蘇銳把電話掛了。
呵,還真拿出大哥的架勢了。
喬以嫿有幾分好笑,又有感覺到幾分薄涼。人哪,就是這樣冷酷無情。但是喬以嫿又和蘇銳他們不一樣,她是看上去無情,心裡卻很重情義。只是她不想讓別人看穿她,少了包裹在身上的堅殼,她會覺得不安全。
兔子比刺蝟好欺負多了,不是嗎?
她在蘇銳這些人面前就是一隻刺蝟,還有可能覺得她是一隻刺特堅硬特長的豪豬。只有厲瑾之這種巨鯊纔會覺得她是兔子。當然,她也挺享受在厲瑾之面前當兔子的感覺的。
有人可以依靠,爲什麼不靠呀?她又不是傻子。
過了半個多小時,那隊人陸續出來了,她又多等了半個多小時,等到蘇銳和方悅城的車一前一後地開出來後,這才慢慢地駛進公墓區。
老人去了,這一生談不上多輝煌,但給方悅城守住了方家的江山。至於方悅城能不能守住方家一百多年的基業,看他的本事了。
喬以嫿把花放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頭,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小聲說了句,“爸爸,保佑方悅城,好好長大吧。”
“誰沒長大?”方悅城沙啞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原來他沒走!
喬以嫿轉身看向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悅城哥哥,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這樣叫你的。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爸爸在這裡長眠,我們不要在裡爭吵。做了四年夫妻,我希望我們彼此之間不要成爲仇人。我能爲你做的,我已經做過了。剩下的歲月,希望你能找你真的愛的那個人。至於AN,我無能爲力。”
“說得真好聽。”方悅城彎腰拿起那束花,往旁邊丟去,“你走吧,簽字的事我會再通知你。”
喬以嫿轉身往臺階下走。
“喬以嫿,你以爲他真的能和你在一起?”方悅城扭過頭,沙啞地說道:“別到時候後悔。”
“當初一門心思想當你的太太時,我也沒有想過後悔呀。”喬以嫿抿抿脣,繼續往前走。
“喬以嫿!”方悅城又叫了她一聲。
喬以嫿扭頭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真的憔悴了很多,那個穿着白襯衣的少年,被時光淹沒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方悅城的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凌厲……喬以嫿甚至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你走吧。”方悅城收回視線,蹲下去,和照片上的父親對視。
喬以嫿掉頭就走。
蘇銳的秘書開着他的車先離開了,他獨自站在大門口等她,見她的車出來了,頭一回主動坐上了她的車。
“走吧,去見見厲瑾之。”他看了看喬以嫿,一副家長的口吻。
“啊?”喬以嫿楞了一下。
“聽徐小美說,你們談到婚事了?這種事,難道不應該和家人商量一下?爸爸最近身體不好,我是你大哥,這些事我去給你談。可不能像和方悅城一樣,弄成這樣局面。”方銳擰擰眉,高擡起下巴,驕傲地說道:“要娶蘇家的女兒,得按規矩,三媒六聘,一樣不能少。”
噗嗤……喬以嫿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蘇銳瞬間變臉,不悅地說道:“雖然你是二婚,但也不能低了身份。他一個大混混,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哎喲,這句話除了混混不對,後面一句還是挺好的。把她的地位擡到這樣的地步,真是開天劈地第一回。
“我和他結不結婚,那是我的事,而且不一定我就要嫁給他呀。”喬以嫿小聲說道:“大哥還是回家吧。”
“你還想給他當外室呢?他未婚妻都接回來了,我這是主動替你爭取。”
“蕭敏兒?不是他未婚妻。”喬以嫿笑着說道。
“你知道蕭敏兒是誰的女兒嗎?”蘇銳冷笑,“你真以爲你無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