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郡的版圖有些奇特,如果這時候有飛機,從上往下看,自北向南,北大南小,南武陽縣正好身處泰山郡中間,爲連接泰山郡南北交通和魯國的交匯之處,拿下了南武陽這個點,就等於把泰山郡一分爲二,所以,自古以來,南武陽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徐州軍攻入泰山,也就是拿下南武陽即止,一來是南武陽向北多爲山地,不但沒什麼寬闊的大道,就現有的道路也是崎嶇難行,糧草運輸極爲困難,二來陶謙也不願意過多的招惹曹操,出兵也不過是爲了應付聯盟之意,意思一下就行了。
陶謙的這番情誼卻等於美女給瞎子拋媚眼,曹操絲毫不領他的情,直接派出了張遼領兵前來報復,南武陽在數月後將再度經歷戰火。
南武陽城的西門,一羣守軍士兵正躲在城門的陰影下喝着清水閒聊。這時候,他們誰也不願意走出陰影的庇護,因爲外面太熱了。
現在雖已是秋季,但到了午後,秋老虎的威力絲毫不弱於盛夏之時。此時的太陽一改早晨的輕柔,暴虐的炙烤着大地,猛烈的陽光似乎要將天地中的最後一點水分都要蒸發出來。大路上也看不見行人的身影,這種時候,城裡人們躲在家裡,路上的行人則躲入了樹林,不到這陣熱浪過去是絕不會出來的。
守門的士兵們很享受現在的狀況,雖然大熱的天還要出來守門,但古老的城牆卻給他們提供了足夠的陰涼。他們清楚自己的身份,一羣大頭兵而已,沒資格象那些達官貴人們一樣享受,只要能不打仗,上司按時發放軍餉,閒暇時有餘錢喝點酒,他們就滿足了。
就在這些士兵們聊天打屁的時候,“嗒嗒嗒……”,忽然間,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到近不斷接近!守衛城門的士兵立即停止閒聊,警覺地戒備起來。在城下士兵的招呼下,城樓上的士兵也已經做好了收吊橋的準備。
不多時,一匹馬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只有一匹馬!士兵們鬆了口氣。一名視力比較好的士兵眯起眼睛仔細地看過去,突然驚訝地說道:“馬上有人,好象是自己兄弟,還受了傷!”
很快的,那匹馬已奔到西城門口,馬上的人身上血跡斑斑,卻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守軍士兵正要上前問話,卻見那人身形已搖搖晃晃坐立不穩,最後“啪嗒”一聲,從馬上摔了下來。幾名士兵連忙上前去將那人扶了起來。
“喂、喂……醒醒……你怎麼了?”
“好象暈過去了!快、快去找點水過來!這天太熱了,應該是勞累加上曬的。”較爲沉着的老兵說道。
一名士兵連忙把自己的水碗端了過來,慢慢地灌入那人的口中。片刻後,這人悠悠轉醒。當他看清自己身邊的情形時,立時激動起來,以虛弱的口氣急促說道:“我……是卞縣縣尉門下,有緊急軍情,求見守將大人……”
南武陽城縣衙。這座縣衙很普通,從外表看,用破舊二字形容決不過分。在漢朝,官員們大都是世家子弟,孝廉出身,他們看重的不是官衙的門面而是自己手中的政績,況且修繕官衙很容易被人蔘劾貪污公款、荒廢政務,所以,歷任縣官除非是房子要倒了,否則絕不會修繕的。不過在徐州軍攻入南武陽之時,城內許多建築都被毀壞,惟有這座破舊的縣衙安然無恙,於是徐州方面任命的縣長和縣尉也只能將此處作爲辦公、住宿之所了。
此時,縣衙的議事廳中,南武陽縣長和縣尉坐在主位,臉色有些驚慌的聽着這突然來到的卞縣縣尉門下的報告。
“兩位大人,我卞縣已經被數千敵軍圍困,情形已危在旦夕。小人奉縣尉大人之命突圍出城來到南武陽,懇請大人能出兵救援!”
兩人聽完這話,相互看了看。那縣尉說道:“敵軍是哪家的軍隊?從哪裡來?有多少人?”
“大約有1500人左右!打的是曹字旗號,我家縣尉大人說應該是兗州曹操的軍隊!至於從哪裡來的,我也不清楚。”
“兗州曹操!”聽到這裡同時看向對方,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慌。那縣長說道:“這該如何是好啊?曹軍能打到卞縣,那魯縣、汶陽和郚鄉城,看來已經……”
縣尉畢竟是武將,還有幾分鎮定,他問道:“敵軍如何攻城?城中尚有多少士兵?還能堅守多久?”
那使者神情有些黯然,“回稟大人,敵軍是在清晨我軍打開城門之時趕到,兵發動襲擊,企圖奪取城門,我們在縣尉大人的指揮下拼死反擊才關閉了城門。接着縣尉大人就派小人和其他三人分別向各處求援,小人出城之時,看見敵軍大隊人馬趕到,大約是1500人。我軍原有1000人,後被調走300,又在奪門之戰中損失數十個兄弟,現在只有600多人守城了。還望大人速發援軍啊。”說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們南武陽兵力還較多,可這些兵不歸我們管,有曹豹將軍直接派來的校尉大人統領。”那個縣尉說道:“不過你別急,我們已經通報校尉大人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說罷,也不待這使者再開口,就讓士兵把他扶了下去。接着,他看看縣長,“唉!”的一聲嘆息。
很快,接到報告的徐州軍校尉曹彪就趕回了縣衙,當他在軍營聽到卞縣遭到曹軍進攻時首先感到的就是機會來了。
他是曹豹的族弟,做到校尉一職人們都說他是依靠了曹家的勢力,他時刻想着證明自己不是靠家族力量而是依靠自己的能力當上這個校尉的。聽到士兵的傳話說圍攻卞縣的曹軍不過1500人左右,再算算自己的部下足有2500士兵,他的腦子就活絡了。
“那報信的使者何在?”曹彪一到議事廳就大喊。
“那使者一路勞累,我們讓他暫且休息去了。剛剛大人進來時我已讓人去喊他了。”縣長恭敬的回答。他只是一介寒士,能做到一方縣長非常不易,對豪門曹家的人他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好。快把他叫來,讓他帶路,我這就盡起全軍去救援卞縣。”曹彪說。
那縣尉一聽急了,他是老行伍出身,聽到曹軍攻打卞縣他就奇怪。曹軍出兵他早有準備,但前兩天還很安靜,曹軍怎麼今天突然就出現在了卞縣。“大人,如今情況不明,大人何不……”
“夠了!”曹彪打斷了縣尉的話,“救兵如救火,如此緊急之時又怎能瞻前顧後!”
說着,他大手一揮,“我意已決,立刻出兵!傳令兵,傳令全軍集合!”
這時,那報信的使者正好來到門口,一聽曹彪的命名,立刻撲到曹彪面前,跪在地上,一把抱住曹彪的大腿,大聲哭號:“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多謝將軍啊!”
使者的行爲讓曹彪很是感覺自己的偉大,“那些浮屠教衆說的救世主也不過如此嘛!”他心裡想到。
感覺良好的他也要表現出仁慈的一面,他一把攙起那使者,說:“你不必多禮。本人作爲將軍,自是守土有責,你一會兒在前面帶路,我們兵發卞縣。走!”說完,拉着人就往外走。
那縣尉真急了,一下跳到曹彪身前,攔住他說:“校尉大人,你若將全部士兵帶走,我南武陽就只剩下300守軍了,若是曹軍繞道偷襲……”
聽到這話曹彪聽了下來,猶豫了片刻,但終究是建功立業、洗刷名聲的念頭佔了上風,“這樣吧,圍攻卞縣的曹軍不過1500人,我留下500士兵與你,有800兵守城,你等只要嚴加防守,當無大礙。說完,也不管縣尉的勸說,徑自帶人揚長而去。
勸說無果的縣尉無奈的轉過身子,對着縣長說:“校尉大人如此一意孤行,大人爲何不勸?”
“有用嗎?”縣長答道。
“唉!”縣尉長嘆,“如今也只能聽憑校尉大人行事了。不過我們還要派出信使通知其他諸城,還請縣長親筆書信一封,我讓人直接送到使君處。”
“也只能如此啦!”
…………
南武陽城西北方向40裡處,一邊是山,一邊是鬱鬱蔥蔥的樹林。
在山勢轉彎處的樹林之中,早已趕到此處的曹軍士兵正在抓緊時間休息。
“文遠,那守將真能被我們騙來嗎?”曹洪略有些不放心的說。
“子廉勿急,那曹平說守將曹彪是個沒什麼能力卻有剛愎自用的傢伙,一定能騙來的。”
“那曹平和曹彪可是一家人?他的話能信?”曹洪說。
“子廉,且放送心態,戰場之上心浮氣躁,容易爲敵所乘!那曹平不過曹家旁支,他年紀大過曹彪,地位卻低於曹彪。你說他的話能信否?”
曹洪默然了,他身爲世家子弟,自然清楚世家內部和世家之間也不是太平無事的,爭鬥起來,其間的殘忍、齷齪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自己的家族當年若不是叔祖曹騰、叔父曹嵩在朝廷的地位,再加上親戚夏侯家的支持,恐怕也早就衰落了。
張遼感到的曹洪的沉默,扭頭一看,發現曹洪一臉黯然。他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但戰鬥即將打響,他不能讓曹洪沉寂在這種負面情緒中。
“哎。子廉。”他拉拉曹洪的衣角,“別瞎想了,馬上就要打仗了,你必須做到心無旁念。否則,我立刻換人。”
“啊?嗯!我知道了。我沒事的。”曹洪深呼吸了幾口氣,臉上原本黯然的神色逐漸消去。
看到曹洪恢復了平靜,張遼微微一笑,繼續關注南武陽方向的情況,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眼神。經過幾年的戰鬥生涯,曹洪已經漸漸成熟起來,曹操的帳下又將增加一個能獨擋一面的大將了。
“報~~!”一騎快馬急速馳進樹林,來到張遼的身前。
馬上騎兵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大聲說道:“啓稟將軍,南武陽城中出來一支軍馬,正沿着大路朝着我軍的方向開來了!”
曹洪猛的站了起來,“文遠,來了。動手吧!”
張遼微微的擺了擺手,緩緩的站了起來,問道:“敵軍現在的距離?”
“不到五里。”
“好。子廉,列陣吧。”張遼笑着對曹洪說。
“好嘞。”曹洪點點頭,大步向前走去,邊走邊大聲喝令道:“長槍兵,全體聽令!休整結束!於大路當中列陣。!”
聽到曹洪的命令,正四散坐於林中休整的長槍兵們立即行動了起來。一聲聲喝令此起彼伏地響起。
“第一屯,集合!”
“第二屯,集合!”
“第三屯,集合!”
………
短時間內,五百長槍兵全部集合完畢,在大路當中排出了一個整齊的方陣。
看到曹洪已將長槍兵帶到指定位置,張遼也向剩下的諸軍下達了命令。“全體將士聽令,以曲爲單位,由各自軍候帶到預定伏擊位置。”
“諾!!!”
……
一路急行,曹彪在馬背上看着身前身後的士兵,心中豪氣沖天。“哈!今日我要帶兵擊破曹軍,解了卞縣之圍。然後我再率軍追擊,殲滅這股曹軍。待我回去後,誰還敢看不起我。”
“再快些!全軍加速!”曹彪大聲喝道。
“將軍,我軍出城時天氣極爲炎熱,現在兄弟們就已經將要脫力了,再加快速度恐怕不利於下面的作戰!”一名徐州軍軍都尉勸道。
“哼!若是不加快速度,被曹軍攻破了卞縣,我們這幾十里路豈不是白趕了!休得多言,傳令——加速行軍!”眼睛一瞪這名都尉,曹彪以不容置疑的語氣沉聲說道。
“是,將軍!”那都尉無奈地應道,只得傳令下去。
儘管有怨言,可普通的士兵是沒能力對抗世家出身的軍官的。曹彪的命令被執行了下去,行軍速度明顯加快了。曹彪滿意了。
就在徐州軍加快行軍速度之後,順着山勢,全軍一起轉彎。而就在這時,他們看見了早已列隊完畢的曹軍。
最前面正是張遼新訓練出來的長槍兵。五百人排成一個整齊的方陣,以五十人爲一排,將大路堵了個嚴實。士兵們持槍站立,雪白的槍桿,閃亮的槍尖,紅色的血擋格外顯眼。
“有敵軍!!!”爲首的徐州軍士兵大聲喊了起來。
曹軍可不準備給徐州軍任何機會,張遼從來就不欣賞宋襄公的行爲,他這次在長槍兵的後面安排了兩百弓箭手,大路兩則的山上和樹林中也各有兩百弓箭手。
“弓箭手準備!三輪急速射!放!”
隨着指揮官的命令,六百弓箭手迅速的將手中的長箭射了出去。徐州軍士兵愕然地看着前方那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變化,卻忘記了呼喝己方士卒停止前進。等到回過神之時,他們隱約地看到似乎有一片陰雲劃過昏暗的天空,朝自己這邊疾飛過來!
“舉盾!”不及多想,在最前面的徐州軍的都尉急忙狂吼。
可是已經有些混亂的徐州軍士兵沒能完全執行命令,只有部分士兵舉起了手中的盾牌。
“嗖!”600支長箭帶着淒厲的呼嘯聲,迅疾無匹地從三個方向朝略有些混亂的徐州軍隊列覆蓋了下去。
“噗!”“噗!”“噗!”
鋒利的三棱精鐵箭頭,在強勁的衝力驅引下,幾乎不甚費力地便將皮製的盾牌扎破,隨即又餘勁未消地刺入盾後的士兵身體中,立時帶出陣陣慘叫聲。
就在徐州軍士兵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時,又是600支長箭如漫天槍雨一般,呼嘯着疾刺下來。
雖然還不太清楚對面敵人的情況,但可以肯定的是敵人已經向他們發動的襲擊,徐州軍的士兵們也已經反應過來,可是他們已經看到或聽到前次弓箭覆蓋所帶來的巨大殺傷,一見又是一撥“箭雨”落了下來,也顧不得聽從什麼命令,急忙向後躲閃。但是,後面趕上來的士兵卻因爲不清楚情況而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雖竭盡全力後撤躲避,但他們的速度比起射出的弓箭的速度來,實在相差頗大。沒能退出幾步遠,帶着寒光的弓箭就已經到了他們身後,將後心完全暴露出來的徐州軍士兵恰好成爲弓箭手的活靶子。
“噗!”“噗!”“噗!”……
“啊~!”不少士兵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呼,便被長箭透胸而入,有的人身上甚至不止中了一箭。
“倒底是怎麼回事?”已經得知前軍混亂的曹彪趕了上來。可迎接他的是又一輪的箭雨。
“保護將軍!”曹彪的親兵一把摁着他伏在馬背上,又舉起盾牌擋在了他的前面。
“噗!”“噗!”“噗!”……
“啊~!”又是被射中士兵發出的慘叫。
這時,曹彪也終於醒悟過來,他中埋伏了。
三輪箭雨過後,曹軍停止了射擊,曹彪趁機擡起身子觀察前方的敵軍。一杆“曹”字大旗,下面是數百列陣的士兵。
“嗯!敵人不多,好象還不足1000人,應該是爲了阻止我救援卞縣的敵軍。”曹彪心裡定了定神,“哼!我可有足足2000兵啊!”可他根本沒注意,在曹軍三輪弓箭的遠程打擊下,他的士兵已經5、600人。
“傳令!讓後軍趕快上來!傳令全軍!列陣!衝擊敵軍!”曹彪下達了他今天遇敵後的第一個命令。
“那個使者呢?”曹彪現在纔想起那使者可能有問題,可當他轉頭四處尋找的時候,他纔看見那個使者的背影沒入了路旁的樹林之中。
這時的曹軍早已按照張遼的軍令停止了射擊,下面就看曹洪指揮的長槍兵們的表演了。
曹洪根本不管對面的徐州軍有什麼動作,張遼說的進攻前的弓箭遠程打擊已經結束了,敵軍已經混亂,短時間裡不可能整理好,接下去就該我上了。於是他只管下達命令。
“長槍兵!槍陣準備!持槍動作!”曹洪大喝。
500長槍兵立刻按照平時訓練內容開始動作。最前排的50名士兵首先將手中的長槍放平,左手前,右手後,左手持槍中部,右手持槍尾部,將右手貼緊腰部。
“前進!”曹洪下達了進攻命令。
第一排長槍兵保持着隊列持槍齊步向前,第二排長槍兵在和前排拉開一些距離後,也以標準的持槍動作舉起長槍齊步前進,只不過他們的槍尖暫時高於第一排士兵的頭頂。接下去,第三排,第四排……五百長槍兵組成的槍林向徐州軍壓去。
這時的徐州軍也漸漸從混亂中恢復過來,在他們的軍官的帶領下,向曹軍衝來。
在兩軍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看就要短兵相接之時,曹洪大聲喝道:“殺!”
然後,就看見第一排長槍兵右腳蹬地,左腳向前,將手中的長槍猛得向前一刺,口中同時大喊一聲:“殺!!!”
直接對着長槍的徐州軍士兵當即紛紛被刺中倒地。這時,曹洪大聲叫道:“第一排,收槍後退!第二排,上前!槍車攻擊!殺!”
一、二兩排的長槍兵迅速完成更替,第一排士兵迅速收槍,第二排士兵從前排士兵留下的空隙中進步、挺槍、前刺。“殺!!!”
接着,後面的長槍兵紛紛按照相同的動作,進步,挺槍,前刺,殺聲震天。
五百長槍兵的方陣就像是一個慢慢移動的堡壘,長槍不斷的刺出、收回,連綿不絕,毫無間隙。雪亮的槍頭不斷的在徐州軍士兵的身上吞吐,其結果是非死即重傷。前排士兵剛倒下,後面的士兵又衝上來,同樣的結果再次發生……
衝刺的徐州兵像潮水般一波一波襲來,而長槍兵則像鋼鐵鑄成的堤壩一樣向潮水壓過去。沒多長時間,徐州兵已損失400百餘人,屍體開始將路口堵塞起來,地面已被鮮血染的通紅,周圍的空氣中腥風陣陣。
有些聰明的徐州兵想從樹林裡繞到敵人的側面進攻,但埋伏在樹林裡的曹軍弓箭手和五百刀盾兵讓樹林城爲了他們的墳墓。
後面的徐州兵不能相信的看着前面的同伴不斷倒下,不禁的強行停住了腳步。然後,不知是哪一個人,首先掉頭,向後面逃去,其餘人也恍然大悟般相繼回頭逃跑。
“撤,撤,向回撤!”殘肢紛飛、鮮血噴濺的慘狀、此起彼伏的悽慘哀號,令曹彪的心氣已然盡喪,什麼“曹氏子弟的驕傲”,什麼“全殲敵軍”的豪言,全然被他拋到腦後,現在,他一心想着的就是如何盡一切可能擺脫對方那可怕的長槍兵的突擊刺殺。
“將軍,我來帶人擋住敵軍,您趕快撤回南武陽去!”一名徐州軍都尉聲嘶力竭地對曹彪大喊道。
說罷,這名都尉狂吼一聲,招呼了自己麾下的百十名士卒,不顧一切地朝着依然不斷前進刺殺的長槍兵撲了上去,但很快便被淹沒在潮水般的長槍陣中,徐州軍最後的一點士氣,此時也蕩然無存了,全軍開始了無組織的潰退。真正是兵敗如山倒啊!
“撤!撤!……”曹彪再次發出厲喝聲,隨即率先撥轉馬頭,帶着殘餘的士兵丟棄了一切會影響他們逃跑速度的東西,發足向南武陽倉皇逃竄而去。
看到長槍兵的精彩表現,張遼的心中止不住的高興,可他還是跳起來拍手鼓掌的衝動。(丫怕丟臉!)這時,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面上來的滿寵也一臉笑容的說道:“能成就如此強兵。張將軍功不可沒!”張遼笑而不答。
看着親臨前線的滿寵,張遼不禁打心裡佩服這個時代的文人。他們承接着前人尚武的精神,不但學習儒家典籍,很多人還屬於跨學科人才。道家、墨家、法家、兵家、縱橫家等等,諸子百家的學說都有人傳承。雖然漢武帝採納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可儒家還不是後世那一家獨大,容不得他人的格局,也沒有人提出“存天理、滅人慾”狗屁理論。他們學習着春秋戰國時的前輩,周遊天下,尋找着自己心中的明主。雖然他們的結局各異,但他們都是爲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也在歷史的長卷中留下了自己的腳印。所以,張遼對於現在的儒家和儒生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他也做了些準備,想憑自己的努力讓中國能夠儘量避免百家凋零,而儒家變質的局面。當然,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我們重新回到戰場,看到徐州軍的潰敗,張遼催馬上前,來到曹洪身邊說:“子廉,讓長槍兵停止進攻,你帶着騎兵追擊。注意距離,不要太近。”
曹洪此時正是一臉的興奮,“好的。”他大喊道:“長槍兵,停止進攻!騎兵營的兒郎們,跟着我衝啊!”
只見曹洪催動胯下的戰馬,快馬加鞭越過了長槍兵的方陣,向徐州軍敗退的方向追去。在他的身後,一匹又一匹的戰馬從大路旁的樹林裡竄了出來,這些是張遼事先安排好的五百騎兵,爲的就是追擊敵軍。
樹林除了張遼安排的500士兵,後面還有200人作爲預備隊,是爲了防止徐州軍突破阻擊,從樹林裡迂迴到長槍兵的身後,誰知道徐州軍如此不禁打,很快就被擊潰了。
張遼來到長槍兵方陣之前,他掃視着這些士兵,說:“弟兄們,打得好!不過,你們還有力氣嗎?!”最後一句他是喊出來的。
“有!有!有!”不但是張遼面前的長槍兵們,還有周圍的弓箭手、刀盾兵和張遼留在後面的預備隊都高聲回答他們的將軍。
“好!現在我命令!長槍兵就地打掃戰場!其餘士兵,向着我們騎兵的方向,跟着他們的腳步,追擊!”張遼高聲吼道。
“殺!!!”在震天的殺聲中,除了長槍兵和張遼的親兵,其餘全部士兵紛紛向徐州軍的方向追擊。
就在張遼向招呼自己的親兵一同追擊時他看到滿寵帶着曹平也來到了戰場上。看着面前這些泡在血泊裡的屍體,滿寵的臉色沒什麼變化,可他身後的曹平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煞白的。
他從軍數十年,親手殺人也有數百,比現在更多的屍體他也見過,但他卻從來沒見過像曹軍這支長槍兵這樣如此有效率的殺人,那攻擊如滾動的車輪,如不歇的潮水,一排一排的突刺攻擊,連綿不絕,之間毫無縫隙。不到一刻鐘,死在他們長槍突刺之下的徐州兵就有數百人,徹底擊潰了徐州兵的意志。曹平想到若是曹軍進攻徐州的話……往下他已經不敢再想了,他之時打定了注意,若能脫身回到徐州,一定要提醒家主。
可他不知道,張遼和滿寵都在看着他相視而笑。
再看戰場,徐州軍向着南武陽倉皇逃跑,曹彪等人雖然有馬,但一來這一路下來馬力已所剩無幾,二來被裹挾在敗軍之中,也放不開步子。
他們身後,曹軍在曹洪的帶領下,控制着速度,象草原上狩獵的狼羣一樣,一塊一塊地蠶食對方——先將敵軍的末尾一部從大隊中分割開來,隨即左右兩隊騎兵交叉絞殺。絞殺完一批後,又繼續追上去,再分割下一塊…………
平均每兩、三里路,殘餘的徐州軍就要被“蠶食”百十人。僅管如此,曹彪也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只知道拼命向南武陽方向逃去……
就在南武陽的城牆出現在曹彪的視野中時,曹軍的騎兵的喊聲突然變大了,聽到身後那“不要放走敵軍”的喊聲,回頭看看已經追到不過相距數千步的敵軍,曹彪恨不得自己的戰馬能再多出四條腿。
眼看就要到達南武陽了,曹彪嘶聲吼道:“快,快……千萬要趕在敵騎追上之前,到達城門!”
或許是因爲城門在望的緣故,跟隨在曹彪身後的數十名士卒爆發出無比的鬥志,發足狂奔起來,不多時已經來到南武陽城下。
“是我,快放吊橋,開城門!後面的敵人要追上來了!”曹彪放聲朝城頭大喊道。
“將軍回來了!快…快!放下吊橋,打開城門”城頭上的軍士立即辨認出喊城之人正是自己的主將曹彪,又看到到後面果然有追兵揚起的煙塵,忙不疊地下令開啓城門。
“啪嗒!”吊橋被迅速放下。
“嘎~~吱!”城門被推開。
“快,拉吊橋,關城門……”一越過吊橋,曹彪立即大聲喝令道。
但話音尚未落,曹彪便感覺自己失去了重心,被人從馬背上拽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隨即幾把刀迅速架在他的脖子上。
“驍騎校尉張遼麾下——張成在此,誰敢輕舉妄動,曹彪便要人頭落地!
“啪!”“啪!”兩聲,連接吊橋的兩根粗壯的纜繩,被張成身後的士兵手起刀落,齊根斬斷。自此,南武陽城西門守軍收起吊橋的念頭被完全打消。
由於主將落在敵人手中,投鼠忌器的徐州軍守城士卒個個面面相覷,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殺!!!”早已換了衣服混入徐州軍潰敗的隊伍之中的200曹軍士兵向守軍士兵發動了攻擊,以期在後面友軍趕上來前殺散敵軍,守住這進城的通道。
後面的曹洪也看到了南武陽的吊橋放下後沒有收回,他知道張成他們得手了,於是,他命令所有的騎兵把速度加到最大,也不再去管面前的徐州兵,快速的向城門移動。
數千步的距離對於高速奔馳的騎兵而言,不過是轉眼的工夫罷了。隨着大隊的騎兵殺進城中,原本還有些抵抗的守城士兵也不得不老實了下來。曹洪殺進城門,一面留下兩、三人看守曹彪,一面命令張成帶着幾十名步卒衝上城樓,將惶惑不安的守軍控制住。自己則親率大隊騎兵向城中殺去。
南武陽縣衙的議事廳中,縣尉正憂心憧憧地來回踱步。自曹彪率軍出城之後,縣尉心中就感覺很不塌實,而且這種不安的感覺愈發變得強烈起來。與不知兵事,紈絝出身的曹彪相比,這縣尉爲人行事要沉穩得多,而且他是老行伍出身,對戰局也有自己的判斷。在他看來,最好的應對之策就是一面派人打探卞縣的消息,一面將情況通報其他諸城及徐州,然後自己再做好堅守的準備,這樣,最起碼能立於不敗之地。
他在軍中,也聽聞過曹軍的一些事蹟,深知曹軍的實力絕非曹彪所帥之兵能夠相比的,這樣的對手豈能等閒視之!但曹彪執意要出城救援,身爲下屬在苦勸無果的情況,也只能由着他去,現在也只能寄希望於曹彪能夠小心謹慎一些!
“哎~!”縣尉止住了步子,眺望着廳外的夜空,悵然嘆了一口氣。
“喂,你別轉了,我看着頭都暈了。”在一邊坐着的縣長說道。
就在這時,外面似乎有喊殺聲和兵器的撞擊聲傳來。兩人同時衝到了門邊。
兵變?!縣尉微一楞神,便立即反應了過來。“怎麼回事?”縣尉大步走出議事廳,尋得一名守衛士兵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啓稟大人,似乎是從西面城門那裡傳來的!”士兵迅速地回道。
不妙!不妙!縣尉深深地感到情況不妙,立刻大聲喊道:“來人,即刻去城中軍營招集人馬隨我前往西城門!”
“備馬!”
……
南武陽城東西方向的長街之上,縣尉率領城中軍營裡僅餘的400名步卒急匆匆地往西面城門趕去。行不多遠,就正正地與大隊疾馳的騎兵迎面碰上。
騎兵?!!!!縣尉面色立即微微泛白。不用說,這樣規模的一支的騎兵肯定不是徐州軍所能擁有的,那……只能是敵軍了!想不到,城門竟然已經被攻破!到底是誰?竟然有如此本事,幾近神不知、鬼不覺地輕鬆攻進城內?
“誰人竟敢犯我城池,報上姓名!”縣尉強忍住心中的驚恐,沉聲喝道。
“我乃曹軍大將曹洪!”對面騎兵中的領軍之人發出一聲暴喝。
曹洪?!!!縣尉聽得這個名字,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顫。果然是曹軍!曹彪休矣!南武陽休矣!縣尉心中此時已經不抱任何幻想,面色瞬間如土。以曹彪三腳貓的武藝、征戰閱歷,遭遇曹洪這等沙場宿將,或者還有其他曹軍大將,必無倖免之理,而且,此刻曹洪能夠領軍出現在南武陽城中正是活生生的明證。失卻了城池的防衛,以南武陽城中不足一千人的守軍根本就可能抵擋住敵軍的進攻,僅是眼前這支騎兵就是自己無法戰勝的。
儘管明知不敵,縣尉卻未打算放棄抵抗。轉瞬之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揚起手中長戟,頭也不回地大聲命令道:“張隊率,你速領本部出東門,通報費城、南城,讓他們務必將強防備!”
“大人,還是您撤吧,我願意帶領弟兄們死戰抵擋敵軍!”那名張姓徐州軍隊率懇切地大聲喊道。
“快走,這是命令!你敢違令?”縣尉聲音轉冷,嚴厲地呵斥道。
“哼!都不必走了!騎兵營,突擊!”曹洪看着他們的表現,深感自己被無視了,於是再度大喝道。
“快走!”縣尉幾近聲嘶力竭地狂吼道。
“大人……小人……先走一步了!”張隊率一咬牙,招呼自己麾下軍士朝東面城門方向狂奔而去。
“殺!”縣尉揮舞手中長戟,縱馬朝對面的騎兵迎了過去……
“鏘!”縣尉的長戟被曹洪手中的馬槊擋住,曹洪的右手順勢一轉、一縮,接着再往前一送,馬槊一下就捅入了對方的身體。曹洪將槊往回一抽,那縣尉的身體直直的摔下馬去。
“哼!讓你敢無視我!”曹洪恨恨的說。他身後聽到這話的士兵則有些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不多時,抵抗的徐州軍士兵已經被曹洪率領的騎兵擊殺大半,餘下的數十人心寒膽裂,或棄械求降,或四散奔逃。
“將軍,有少量徐州軍往東門方向潰逃下去,可要追趕!”一名騎兵屯長單手提刀,策馬來到曹洪的身旁問道。
“恩~!你帶本部速往東門,趕得上那些人便罷,若是他們已然逃出城去,便不必再行追擊,就地招降東門的守軍!”曹洪的氣消了些,淡然說道,“那些許人馬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何況文遠早已佈置好了一切,他們出城的途中自會有人收拾他們!當務之急是儘快控制住南武陽城!”
“是,將軍!”那屯長朗聲應道,迅速將手中軍刀一招,領了100本部騎兵朝東門方向疾馳而去。
“走,去縣衙!”曹洪揚起手中的馬槊,高聲對剩餘的數百名騎兵令道。
………………
大漢初平四年,七月。
曹軍大將張遼,率5000兵馬,二日內,連下汶陽、魯縣兩城。隨即分兵,南路于禁,連克騶、蕃、薛三縣,隨後盡略薛縣糧草、子民後,退守蕃縣。東路張遼,一日內,連下郚鄉城、卞縣、南武陽三城(前面兩座城是張新和趙虎用調兵令騙出守軍後拿下的,不過戰績算在張遼頭上。),稍事休整,又接連攻破費縣和南城。隨即,飛馬向曹操報捷。至此,被徐州軍所奪泰山郡失地全部奪回,還順便攻下徐州軍佔領的豫州魯國之地,整個戰事不過七天,殲敵逾萬。曹軍對徐州軍的行爲的反應如此激烈,進攻如此神速,讓天下震驚。而掩藏的後面的曹軍戰力則讓少數知情者後背發冷。張遼作爲此戰主將也再度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