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書亞·海耶斯感到疑惑不解的,不是他不知道陸嚴河現在勢頭很足,哪怕是一個亞洲演員,不是在美國長大的亞裔,也一樣得到了美國很多觀衆的喜歡。
但是,好萊塢每年都會出現一批這樣的演員,好萊塢是最不缺新鮮血液的地方。
全世界各地的人在源源不斷地往這個地方涌。
像達倫這樣頂級的經紀人,他們也許會看好陸嚴河,但要說到人人都想要爭奪他——
爲什麼?
達倫神秘地笑了笑,說:“好萊塢自大、傲慢,但一個越自大、傲慢的人,其實越在意別人對它的評價。陸嚴河的背後掌控着龐大的評論界力量,就像你今年拿到的這個提名,我們花好幾百萬美金去公關下來,公關的是什麼?不就是千方百計想讓這些有影響力的評論界的聲音,聊到你的表演嗎?”
常常有人把好萊塢奧斯卡頒獎季的公關和國內的“公關”二字等同起來。實際上,他們的公關其實就是一種遊說,一是讓很多可能沒有看這部電影的人去看這部電影(甚至會直接連同放映機一起寄過去),二是不斷地去宣揚、強調其中的好。它有着非常嚴格和詳細的禁止條款,杜絕行賄——至少名義上是這樣的,私底下怎麼回事,其實哪個林子都差不多。
達倫所說的,就是名義上的公關。
約書亞很震驚,問:“他看上去比我沒有大幾歲,他爲什麼會掌握這麼大的力量?”
“因爲他是國際電影節推出來的演員,他背後還有媒體圈和華人圈給他的支持。”達倫說,“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的奧斯卡被這三個派系的人不斷擠佔,來自國際電影節、媒體圈和亞裔勢力的影片越來越多。”
約書亞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
“約書亞,你如果想要在三十歲之前拿到第二個奧斯卡提名的話,你就不要再露出剛纔的表情。”達倫說。
“難道我想要在三十歲之前拿第二個奧斯卡提名,還需要看他的臉色?”約書亞的語氣有些尖刻了起來,是那種青少年獨有的尖刻。
達倫說:“如果你有他的支持,我跟你保證,你的希望會大很多。”
“那他自己怎麼今年沒有拿到提名?當初《迷霧》上映的時候,不是還有一些人說他值得拿到一個提名嗎?”
達倫說:“《迷霧》上映時間太晚,前期也沒有參加頒獎季,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就是一部商業恐怖電影,儘管它拍得很有個人風格。你應該問一問,一部商業恐怖電影裡出來的演員,怎麼就突然接到了奧斯卡的邀請,請他來做頒獎嘉賓,這個信號,比他這一次有沒有提名意味着更多的東西。”
“難道不是他靠自己的公關經理拿到的頒獎嘉賓嗎?”
“據我所知,到目前爲止,他在歐美這邊沒有任何合作的經紀人、公關經理。”達倫的眼睛裡泛着篤定的、溫潤的光,“你現在明白爲什麼我說,人人都想爭搶他了嗎?”
約書亞滿臉難以置信。
“其實,他之前還有一部電影也試圖走過頒獎季,他有一部叫《榮耀之路》的獨立電影,那一次,他完全靠着評論界的聲勢和讚譽,拿了很多獎項的提名。而跟其他競爭對手投入的公關資源比起來,他的投入,不值一提。”達倫胸有成竹地說,“約書亞,你二十一歲就能夠拿到奧斯卡的提名,這是值得你驕傲一輩子的事情,但如果你想再攀高峰,別忘了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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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中國電影瞭解得比較少。”
這邊,在跟奧利維亞的交談中,奧利維亞竟然還挺真實的,沒有虛情假意地變成誇誇團。
陸嚴河:“希望以後有機會跟您介紹中國電影。”
奧利維亞點頭,又說:“其實,我馬上就會看到你的電影了。”
她對陸嚴河微微一笑,似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睛。
陸嚴河有些疑惑,“嗯?”
奧利維亞說:“今年五月的荷西電影節,如果沒有其他的安排衝突,我會去做主競賽單元的評委,他們已經告訴我,這一屆入圍主競賽單元裡的影片,有你的作品。”
“噢?!”陸嚴河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我都還沒有收到正式通知。”
奧利維亞:“你會去荷西嗎?”
“會的。”
“那我們到時候在荷西見。”奧利維亞說。
陸嚴河:“好的。”
他又補充:“祝您今晚拿獎。”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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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維亞·圖曼是這一屆影后的有力競爭者,在今年的爭奪中,她和簡·科斯特兩個人打得難捨難分,勢均力敵。
對於這兩位女演員,陸嚴河更欣賞奧利維亞·圖曼。
不是因爲別的,他對簡·科斯特的瞭解不多,但他看過奧利維亞·圖曼主演的《探長格蕾絲》,是一部英劇,一共三季。當時陸嚴河就對奧利維亞·圖曼的表演歎爲觀止,她在裡面的表演,讓陸嚴河想到自己很喜歡的一個女演員,閆妮。
都是有着深厚的表演底子,但又演得不落窠臼,非常有自己的風格和節奏,可以做到既保留自己的風格,又把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看她演戲,你就只會感受到兩個字:功力。
爐火純青的表演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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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後臺去現場的走廊上,陸嚴河碰到了簡·科斯特。
他主動打了個招呼。
簡·科斯特面帶笑容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微一頓,隨後又笑了笑,致意,但馬上就又跟旁邊的人說笑了起來。
僅一眼,她就讓陸嚴河意識到,她對他有些刻意的疏遠。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陸嚴河也只是稍作調整,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他的坐位在第六排。
坐在他旁邊的,是D19電影公司的CEO斯科特·哈里斯。
他們兩個人今天晚上還是第一次見面。
“嗨,陸,好久不見。”斯科特·哈里斯看到陸嚴河也是滿臉春光,哪怕陸嚴河的團隊纔剛剛從他這裡拿到了一份讓他肉痛的續集合同。
陸嚴河見到他,笑了起來,“斯科特,我給你的劇本你看了沒有?都快一個月了,如果你不感興趣的話,趕緊給我一個準話,我還要聯繫別人呢。”
他說的是他之前寫出來的《活埋》那個劇本。
斯科特·哈里斯馬上說:“我們當然很感興趣,但是你提出的要求有些特殊,我們也需要討論。如果你答應直接把劇本賣給我們,我們明天就可以籤合同。”
陸嚴河:“如果只是要拍成電影的話,這部電影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拍出來,它的成本很小,斯科特,你知道我爲什麼想要跟你們合作。”
斯科特·哈里斯說:“陸,我們都知道,這部電影由你自己來拍,和交給我們D19來拍,它的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當然,不然我就不會來找你合作了。”
兩個人正在說着,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陸嚴河身後響起。
“嚴河!”
陸嚴河驚喜地回頭,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華如真。
“姐姐!”陸嚴河興奮地站了起來。
華如真在他後面一排,穿着禮服,眼眸閃動。
“原來你也來了,你怎麼都沒有提前告訴我?”陸嚴河驚喜地問。
華如真說:“我也是臨時才決定要來的。”
她握着陸嚴河的手,熱情洋溢,說:“剛纔我一直在找你。”
陸嚴河解釋:“我剛纔一直在後臺。”
華如真點頭。
“等會兒頒獎典禮結束以後,《名利場》舉行的派對,你會去嗎?”華如真說,“如果你去的話,有幾個人我想介紹給你們認識。”
陸嚴河點頭,說好。
這時,他眼角餘光瞥到了另一個眼熟的身影。
“玉倩姐。”陸嚴河看到身穿華服的江玉倩,她正和身旁的人說笑,陸嚴河問華如真:“姐姐,你認識江玉倩嗎?”
“哦,打過兩次照面。”華如真順着陸嚴河的目光看過去,問:“你跟她的關係很好嗎?”
“是的。”陸嚴河點頭,“我的第一部戲就是她把我推薦給導演的。”
“哦,對,《魷魚遊戲》是你編劇的戲。”華如真笑了起來,“因爲你沒有演這部戲,我總是容易忘記這一點。”
這時,陸嚴河看到江玉倩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她也看到他了。
陸嚴河朝她揮了揮手。
江玉倩跟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麼,就提着裙襬過來了。
陸嚴河把江玉倩介紹給了華如真和斯科特·哈里斯。
江玉倩這大半年來雖然很紅,可是,斯科特·哈里斯卻並不認識她。
知道她主演了《魷魚遊戲》以後,才知道她是誰。
當然,斯科特·哈里斯也並沒有看過《魷魚遊戲》,只是這部劇比較火,所以他知道而已。
陸嚴河在介紹江玉倩的時候,專門提了一下她提名了今年金球獎最佳女主角的事情。
果然,斯科特·哈里斯也不知道。他甚至都去參加了金球獎的頒獎典禮。然而,那天晚上領獎的人太多了,不僅分爲電影和劇集,劇集裡面還分了好幾類,不是真正把這些大熱之戲都看過的話,誰又能一晚上記得住這麼多人。
陸嚴河在這個時候才真切地感受到,爲什麼大家都這麼熱衷地參加派對、聚會和這種活動。
因爲在這裡能夠認識到最多對事業有幫助的人。
來一次奧斯卡頒獎典禮,別人親眼見過你一面,以後有什麼角色,需要一個你這樣的形象,比起在簡歷和試鏡視頻裡挑選,肯定是你更有優勢。
江玉倩這大半年一直在海外飛,出入各種名利場,其實就是爲了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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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在這一屆奧斯卡上,主持人的開場表演內容裡,竟然出現了一段這樣的表達——
“十年前我來主持奧斯卡的時候,臺下還沒有現在這麼多黃皮膚、黑頭髮的人,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黑人不僅要從白人手裡爭取我們的權利,還要從黃種人的手裡去保護我們本來被侵蝕的生存資源?”
陸嚴河都差一點以爲自己聽錯了,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在現場,黃種人可不是隻有他們幾個。
哪怕這是一段帶着音樂的Rap,現場也還是引起了一片譁然。
陸嚴河聽到斯科特·哈里斯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這個可憐的哈維。”
哈維的開場表演,將近一半的時候都是在用一種憤怒的表演方式在唱Rap。現場氣氛非常熱烈,但也頻頻引起一些譁然和驚異的反應。甚至他後面還有一段在羅列提名女演員們漂亮的身材,只差一點點,就算是在公然開黃腔了。
被提到的簡·科斯特直接黑了臉,給他豎了一箇中指。
這也被直播鏡頭給捕捉到了。
陸嚴河想都不用想,這個開場表演肯定會在網上引起極大的爭議。
他這一刻心情也很不滿。
這樣一個人,被選來做了奧斯卡的主持人——哪怕他的名氣極大,是的,哈維是美國最有名的主持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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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所頒發的獎項,在前半段頒發。
所以,很快他就被人叫走了,去後臺做準備。
在後臺,他見到了馬上要登場的另一個頒獎嘉賓,西班牙女演員胡麗葉塔·佩德拉薩。
“嗨,我是胡麗葉塔。”這位年輕貌美的女演員有着一抹跟大部分歐美女演員不一樣的風情,眼睛裡有着婉轉的、飽含深情的流光。
她也是近年來在好萊塢最紅的西班牙女演員。 “你好,我是陸嚴河。”
“我知道你。”胡麗葉塔笑着說,“很高興認識你,看過《暮春》以後,我就一直想要認識你。”
“謝謝。”
“剛纔哈維在臺上說的那些,對你們太過分了。”胡麗葉塔嚴肅地說,“他真是一個討厭的傢伙,對吧?”
“他會爲他所說的話付出代價的。”陸嚴河說,“在這樣一個時代,名氣再大也得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亂說話。”
胡麗葉塔似乎沒有想到陸嚴河會說出這麼強硬的話來。
她驚訝地看了陸嚴河一眼,點點頭。
“當然,我相信,在頒獎典禮過後,肯定會有很多人對組委會表示抗議和不滿的。他必須要爲今天的表現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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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嚴河伴隨着音樂的伴奏走上領獎臺,在話筒前面站定,面帶微笑地看着臺下所有人。
“希望我出現在這裡,不是因爲搶了某個人的機會。”陸嚴河用標準的美式發音笑着這麼說了一句。
他本身長得英俊,又知道怎麼笑可以不讓別人感到攻擊性,而是善意和幽默。
所以,他用一種輕鬆的、開玩笑似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後,大家都知道他這是在回擊之前哈維在開場表演裡對亞裔的歧視性表達,紛紛笑了。
“還好,我不是來領獎的,我是來頒獎的,洗掉了這樣的嫌疑。”在大家笑聲結束以後,陸嚴河又來了一句,再次引發全場的爆笑。
陸嚴河攤開手,表示很無奈,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噢,所以這就是爲什麼今年表演獎項的提名名單裡,沒有一個黃種人,是嗎?”
他一臉好奇的、虛心請教的表情,看着臺下衆人。
這一次他拋的梗沒有之前兩次引發的笑聲那麼大了,這多多少少有些敏感。
陸嚴河笑着擺了擺手,“拜託,各位,不要這麼嚴肅嘛,我只是開個玩笑。我知道,就像今天晚上在座的各位一樣,電影是多元的,它講述着不同國家、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膚色人種的不同故事,它可以表達豐富多彩的主題。而好的服裝設計,能讓幫助演員更加成爲那個角色。對一部優秀的電影而言,優秀的服裝藝術也是不可缺少的。入圍本屆奧斯卡最佳服裝藝術獎的影片和設計師有——”
VCR開始播放。
陸嚴河轉過身,去看提前就準備好的視頻。
這一刻,他鎮定自若,完全沒有因爲剛纔現掛的那幾句話而緊張、不安甚至是後怕。
他在臺側看到了哈維。
他的臉色很嚴峻,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陸嚴河直接無視了他,等VCR播完,他打開信封。
“獲得本屆奧斯卡最佳服裝藝術獎的是——”
“路易·威爾登,《黃金羅盤》!”
全場響起了掌聲和歡呼聲。
陸嚴河將獎盃送到他手上,表示祝賀,讓到了一邊,把位置讓了出來。
路易·威爾登對他點點頭,他也是一個黑人。
他有些激動地說了一句:“謝謝,嚴河,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我是你的影迷,希望以後有機會一起合作。”
陸嚴河有些驚喜地笑了,向他點頭頷首,又示意了他一下,請他可以發表獲獎感言了。
他充滿欣賞地看着路易·威爾登,這一刻,多多少少有些表演的成分了。
對於充滿善意的人,他會釋放出更大的善意。
等路易·威爾登發表完獲獎感言,連說了三聲謝謝以後,陸嚴河和他一起下臺。
路易·威爾登還在激動和興奮之中。
“太棒了,祝賀。”陸嚴河跟他說。
路易·威爾登小聲跟陸嚴河說:“今年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人選裡,我投了你。”
陸嚴河露出吃驚的表情,完全沒有想到路易·威爾登會這麼說。
“我是說認真的,希望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合作。”路易·威爾登對陸嚴河笑着說,“我非常喜歡你演的戲。”
陸嚴河說謝謝,下臺以後,又跟他交換了聯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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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梓妍坐在觀衆席上,手裡的手機還一直沒有消停。
陸嚴河剛纔頒獎環節的發言,不用說,肯定要爆了。
很鋒利的幾句調侃——
大家笑得厲害,但尷尬的沉默蔓延出來的時候,也確實有些尷尬。
當然,不管怎麼說,陸嚴河說的那番話很讓人解氣。
尤其是作爲一個出席了本屆奧斯卡頒獎典禮,在現場聽到哈維這麼說的亞洲人,他這番話,一定會得到亞洲人的支持。
如果沒有那一句“所以這就是爲什麼今年表演獎項的提名名單裡,沒有一個黃種人”,他的發言肯定也會得到大部分歐美人的聲援——這句話無疑像是某種諷刺,哪怕陸嚴河說出來的時候,可能並沒有這個意思。
而一個個獎頒出來以後,頒獎典禮也接近了尾聲。
當奧利維亞拿下了今年的最佳女主角時,陸嚴河站起來爲她鼓掌祝賀。
很多人都站了起來。
這位演技精湛的女演員,在這之前就已經是有口皆碑的演技派,早就在好萊塢贏得了很多人的尊重。
頒獎典禮結束以後,陳梓妍和江玉倩就來到了他的身邊。
“你夠大膽的。”陳梓妍小聲跟陸嚴河說,“你現在已經佔據外網各個平臺的熱搜了,你那段發言,在外網上非常火,國內就更不用說了,等會兒估計會有很多人來跟你說這件事。”
陸嚴河:“說就說吧,我又沒有說錯什麼,我已經在用一種很剋制的態度在說了。”
“我知道。”陳梓妍點頭,“我沒有怪你做錯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後面你的麻煩可不少。”
江玉倩拍拍陸嚴河的肩膀,說:“向你表示我的敬意。”
陸嚴河笑。
“走吧,我們得休整一下,等下還有《名利場》的派對。”陳梓妍問,“玉倩,你會參加嗎?”
江玉倩點頭,“會。”
她說:“我也要去換一套禮服和造型,得走了,回頭見。”
“嗯。”
陸嚴河跟陳梓妍一起往外走。
他注意到,很多在他周圍經過的人,都朝他投來的疑惑的、好奇的、探究的目光。
毋庸置疑,他剛纔在臺上的那番話,讓所有人都記住了他。
同樣毋庸置疑,這件事有利有弊。
還好,這裡不是陸嚴河的大本營,他不需要擔心自己砸了自己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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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陳梓妍所提醒的那樣,當陸嚴河離開會場,剛一出現在外面,就有很多蹲守在外面的媒體記者和一些粉絲,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圍住他,向他提問。
“陸,你剛纔在奧斯卡上所說的話,是指責奧斯卡歧視亞裔嗎?”
“陸,你是在公開對奧斯卡表示不滿嗎?”
“奧斯卡邀請你來做頒獎嘉賓,你卻在一個全球性的直播裡說這樣的話,會不會擔心讓人覺得你是一個尖銳傲慢的人?”
“可以談一談你說的那番話嗎?”
……
陸嚴河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夠一走了之,顯得做賊心虛,或者是其他會給人留下來的印象,然後被人過度解讀。
他非常認真地笑了笑,說:“我對奧斯卡很尊敬,它在全世界都是非常有影響力的獎項,至於你們所說的,我並不是這麼認爲的。我在臺上所說的那幾句話,並不是針對奧斯卡,而是今天晚上的主持人哈維。他公然在一個這麼有影響力的舞臺上說出傷害我們亞洲人的話,我不過是隨口反擊了幾下,不用過度解讀。”
“至於我說今天晚上奧斯卡表演獎項中沒有亞裔提名者,確實有所不妥,我先道歉,在當下的語境裡,這句話顯然會被很多人誤以爲我是在指責——事實上,我只是在調侃哈維那句爭奪了生存資源的話,我想說,至少在今天晚上這個頒獎典禮上,我們亞洲人可沒有爭奪。而且,我很清楚,奧斯卡會邀請我來頒獎,就是在努力地擴大它的範圍。它一直在努力地把全世界最優秀的電影人都納入進來,這是我很尊敬的地方。”
陸嚴河基本上已經在用一種很得體的方式來解釋這件事了。
“那你以後會想要獲得奧斯卡嗎?”
“當然想。”陸嚴河毫不客氣地承認了,“這個世界上,有含金量的電影獎項,我都想獲得,但我也必須要說,我不認爲亞洲人拿奧斯卡是在爭奪其他人的生存資源——相反,我們亞洲人對奧斯卡獎有夢想,有野心,想要競爭這個獎項,恰恰給予了奧斯卡獎更大的價值。我特別想問問哈維,如果以後我們亞洲人不在意奧斯卡獎了,那個時候的奧斯卡獎,是比現在更有價值,還是要減少很多價值?”
陸嚴河的回答把一羣媒體都給震驚到了。
每年不知道多少演員、明星從奧斯卡這場盛宴流動,像陸嚴河這樣敢直接談論奧斯卡獎價值的演員,屈指可數。
在歐美,一般敢對奧斯卡獎不屑一顧的,都是已經不需要奧斯卡獎來證明的大咖。
當然,陸嚴河這話也不是對奧斯卡獎不屑一顧。
他嘴裡說的是想拿獎,說奧斯卡是他的夢想。
可他說出這番話的那個語氣,和那些夢寐以求想要得到奧斯卡獎的演員,又截然不同。
他給人的感覺,好像奧斯卡獎,其實也就是一座他想要拿的獎,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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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夠拽的,還拽得讓人無話可說。”
國內,很多觀看了本屆奧斯卡獎頒獎典禮直播的觀衆,都早已經在社交媒體上參與起了討論的喧囂之中。
奧斯卡獎是歐美(尤其是美國和英國)電影大的獎項。大家都知道,基本上亞洲人,亞洲電影,只不過是這個獎的一個點綴。只不過因爲與它息息相關的好萊塢是全球最大的電影工業中心,所以影響力很大。
這一次陸嚴河出席並單獨上臺頒獎,因爲陸嚴河的影響力,讓大家對這一屆奧斯卡關注度空前高漲。
畢竟,中國演員很少出現在奧斯卡的舞臺——物以稀爲貴,何況本身這個物就是他們的“吉祥物”。
在國內,其實很多人對奧斯卡的態度是矛盾的。
一方面,大家都知道,奧斯卡就是個地方獎,沒那麼公平,也沒有那麼帶着亞洲人玩,但是,另一方面,人家電影方面就是牛,影響力就是比國內的片子要大。這種矛盾的心態,讓很多人一方面對奧斯卡不屑一顧,另一方面又無法真正地不屑一顧。
就像很多人一方面願意看到陸嚴河靠着《迷霧》這部電影大爆,受邀參加奧斯卡去頒獎——這讓他們有一種與有榮焉之感,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又很不想看到自己國家最頂級的演員到了奧斯卡那裡,就忽然變得低人一等,或者變成一個鑲邊綠葉。
陸嚴河今天晚上的表現,就跟一個定心丸似的,忽然安撫了所有人的心。
尤其是後面他接受採訪的那幾段發言。
他既不否認自己對奧斯卡的野心,但其實又始終還是把自己作爲演員的底氣和自信擺在最前面,沒有那種拿不了奧斯卡就是此生遺憾的執念。
“咱們華語影視圈冒出來一個嚴河真的不容易啊。”連王重都這麼感慨,“也許以後還有人取得比他更大的成就,但像他這樣,年紀很小就在全世界最頂級的舞臺上闖蕩,養成這樣的心性和底氣,怕是難了。”
陸嚴河這份氣度,時也,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