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陣仗,要是首播不破1,估計要被一大幫人噓了。”
《十七層》大家一起聚餐的時候,連備都忍不住表達自己的壓力山大。
不過,確實也是如此,不可能壓力不大。
尤其是導演。
這個項目,壓力最大的兩個人,一個是導演連備,一個是一番主演陳碧舸。
前者是第一部戲就大爆的導演新星,第二部戲能不能延續第一部戲的輝煌,這是他要交的一份答卷。
後者是站在演員金字塔尖的頂級演員,多年沒有演電視劇,這一次迴歸小熒屏,能不能扛起收視率,推出爆款,一樣是她要交的一份答卷。
陸嚴河的壓力要小很多。
他在《六人行》是扛劇的那個人,在《十七層》不是。
當然,只要是主演,一部劇播出成績如何,都會對他們有影響,這是毋庸置疑的。
陸嚴河說:“導演,一定可以的,《十七層》的主要收視羣體就是年輕人,這一次咱們的宣傳都在走年輕市場,前期話題很火爆,肯定能轉化成收視率的。”
“這個題材也很新穎。”林嬋也笑着說,“我身邊的朋友們就對這個題材很感興趣。”
“我總覺得這樣的題材可能放在網絡獨播會好一點,電視臺收視率能不能拉起來,我總是有些不安。”連備笑着嘆了口氣,“但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衝了,我還是由衷地希望咱們這部戲能夠有一個好成績,讓我能夠把我三部曲的構想給實現。”
連備對《十七層》是有一個三部曲的構想的。
陸嚴河也雙手合十,由衷地說:“我也特別希望《十七層》大爆,這樣我寫的《魷魚遊戲》就能夠賣出一個更好的價錢了。”
桌上的人都爆笑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陸嚴河後面也有一個“大逃殺”題材的戲,不過還沒有啓動。
想到這件事以後,李躍峰笑着的同時,又感到些許心酸。
他還在這裡汲汲營營地想着怎麼出頭,但是陸嚴河就已經到了可以自己操盤項目的地步了。
人比人,氣死人啊。
相形見絀。
李躍峰其實本來還有些擔心。畢竟他和他經紀團隊又在蹭陸嚴河的熱度,想要把自己經營成一個跟陸嚴河平番的男主角,而不是男配角。當初他跟京臺籤的演出合同,就很明確地點出來了,這部劇的男主角是陸嚴河,他李躍峰只是三番。
但是,試探了一下,他發現陸嚴河他們並沒有任何反應,陳梓妍也沒有來敲打他的經紀團隊,這讓李躍峰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鬱悶。因爲這說明陸嚴河跟陳梓妍不太在意他“蹦躂”的這些事。李躍峰都在想,難道他現在已經無法進入這兩人的視野了嗎?
反正,人就是賤得慌。幹偷雞摸狗的事,又怕被發現,又怕發現別人壓根不在乎你幹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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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跟《十七層》劇組的演員們相處都很融洽。
包括李躍峰在內。
這也讓他很願意跟《十七層》劇組的人待在一塊兒。
吃過晚飯,大家就散了,各自回家。
陸嚴河準備上車之前,忽然被李躍峰叫住。
“嚴河。”
陸嚴河有些驚訝地回頭。
李躍峰對他笑了笑,說:“方便再聊一下嗎?”
其實剛纔吃飯的時候,大家已經在推杯換盞之間,聊了很多了。
陸嚴河跟李躍峰也有兩個人私下交流的時候,陸嚴河不知道李躍峰這個時候突然來找他聊什麼。
“行啊。”他還是答應了,“那我們是再找個地方坐一會兒,還是?”
李躍峰說:“這附近就有一個茶樓,我們去那兒坐坐?”
陸嚴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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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的環境比較私密,隔間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陸嚴河直接開門見山,問:“你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我要跟你道歉,之前在一些宣傳的事情上,我的團隊做了一些不是很合適的舉動。”李躍峰說,“其實在《十七層》中,我跟劇組籤的合同就是三番,但是我團隊的人想要讓我從這部劇中佔到一些便宜,所以在對外宣傳的時候,都把我往跟你平番的方向去宣傳了,我知道了以後,也跟他們說了,以後不要這麼做了,不過,之前做了的也已經做了,覆水難收,我覺得還是要跟你說一聲。”
陸嚴河笑了笑,點頭,說:“這件事確實讓我有點困擾,不過,我也相信峰哥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其實一番二番三番沒有那麼重要的,那我也只是二番,碧舸姐纔是一番,但是,一部劇爆了,肯定我們所有參與的演員都受益,那當初《六人行》六個主演,最後也沒有誰會去算誰是一番誰是六番。”
李躍峰笑了笑,點頭,“是啊,《六人行》簡直就是一個奇蹟,一口氣捧出了五個一線演員。”
陸嚴河說:“我對《十七層》也有這樣的信心,它是一個題材類型都比較少見的戲,又有這麼強大的陣容來參與,戲爆了,沒有誰會管誰是幾番的。”
李躍峰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今晚找陸嚴河,所謂就番位道歉只是一個引子,最關鍵的還是另一件事。
可是陸嚴河現在這個話鋒,讓他有點不知道從何開始說起。
陸嚴河主動問:“峰哥,你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跟我說吧?”
以陸嚴河對李躍峰的瞭解,要是李躍峰有這種自省的精神,那業內也不會對他這種操作習以爲常並形成廣泛認識了。
估計這只是拋磚引玉的磚,重頭戲還在後面。
李躍峰猶豫地點了一下頭,說:“是還有一件事,我聽說你正在跟北極光視頻籌備一部古裝喜劇,《武林外傳》,對吧?”
消息傳出去,陸嚴河並不覺得奇怪。
這一行就基本上沒有能夠完全保密的項目。
陸嚴河點頭,承認了。
李躍峰說:“我聽人說,裡面有一個角色,似乎很適合我,所以我就想來跟伱毛遂自薦一下,也是問一問你的意見,看看怎麼樣?”
陸嚴河問:“哪個角色?”
“白展堂。”李躍峰說。
陸嚴河沉吟兩秒,說:“是這樣,峰哥,第一個呢,是這個角色已經有人了,我們已經找了楷任哥,另一方面,我也認爲你不適合這個角色,外型上確實比較匹配,但是這個角色雖然也不能說年紀大,也肯定跟你的年齡還是有一點差距,本身的氣質也有些差距。”
李躍峰一聽,臉上頓時浮現出了失望之色。
“已經有人選了啊,那確實有些可惜了。”他說。
主要是因爲人選是黃楷任,李躍峰還是沒有那麼自信到認爲自己是可以跟黃楷任匹敵的。
而他顯然也並沒有把陸嚴河後面所說的話放在心上。陸嚴河對李躍峰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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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演員跟一個角色到底要不要去考慮適配性?
關於這個問題,陸嚴河是堅定地認爲要的。
因爲他自己就是一個佔了適配性便宜的演員。
無論是《黃金時代》,還是《鳳凰臺》,其實都因爲他本人跟角色有極爲相似的地方,所以演出來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不是靠着這兩部戲建立起了對錶演的基礎理解,他在後面肯定無法有《三山》那樣顛覆性的發揮。
飯是一口一口吃的。
戲也是一場一場演出來的。
有了一個好的開始,在一個好的劇組建立了演戲的自信,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後面再演別的戲,總是要駕輕就熟很多。
可是似乎很多人都不這麼認爲。
李躍峰顯然也不在意他所說的“不合適”三個字。
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一個角色而已,誰來都能演。
很多人就是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爲。
包括鄭懷仁和姜子昕。
他們也不是說不重視演員跟角色的適配度,但比起這個,他們更在乎這個演員是不是有知名度,能扛劇。
黃楷任定下來以後,因爲陸嚴河關於郭芙蓉的角色,屬意蕭雲,恰好蕭雲也火了,北極光就欣然接受了。
然而,在呂秀才這個角色的演員上,他們卻不太願意讓剛大學畢業的何江來演。
“他只是一個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完全沒有任何演戲經歷。”姜子昕直言不諱,“這是我們平臺內部對他最顧忌的地方。”
“但是他很適合啊,至少給他一個試戲的機會。”陸嚴河據理力爭,“如果你們不找一個合適的演員來演呂秀才這個角色,很容易演成一個不討喜的話癆,死讀書的呆子。”
姜子昕說:“嚴河,我說實話,如果你希望讓何江來演呂秀才,後面會有很多工作要做。”
“不管有多少工作要做,至少舉行一場試鏡,怎麼樣?演員歸根結底要靠實力說話。”
“你要知道,李大嘴和莫小貝這兩個角色都無法找明星來演,他們兩個角色,就沒有適合的知名演員。”姜子昕說,“這種情況下,如果你讓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學生來演呂秀才這樣一個關鍵的的角色,就算他的演技好到天上去,也很難說服我們的高層。”
“那你告訴我,你們哪個高層需要說服,我去說。”陸嚴河說,“我跟何江見過好幾面了,我每一次見他,都越發覺得他適合呂秀才這個角色。”
姜子昕沒想到陸嚴河竟然會這麼執拗。
“那佟掌櫃這個角色呢?”姜子昕問,“你之前說甄虹語不合適,但是,古代一個喪父的寡婦只有二十歲出頭也很常見,實在算不上一個不合適的理由吧?”
陸嚴河說:“關鍵不是年齡,而是年齡感,她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子,又要有一種幽怨和喜感並存的特質,有一種少婦的風韻,能招架來來往往的人,甄虹語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剛畢業的學生,你覺得這樣形象氣質合適嗎?”
姜子昕:“那你覺得誰合適?”
陸嚴河搖頭,“我暫時也沒有覺得誰合適。”
“這樣吧,那這幾個角色全部都拿出去,我們舉行一場試鏡。”姜子昕說,“只要是沒有定下來的角色,都可以拿去試鏡,咱們也可以提前宣傳一波《武林外傳》。”
陸嚴河點頭。
“還有一件事,邢捕頭由江軍老師來演,但我們都聽說他的身體不是很好,萬一他拍到一半身體又出狀況進了醫院——”
陸嚴河說:“第一,江軍老師的身體早就已經好了,醫院都說沒事了,第二,如果真的出了狀況,我也在劇組,我隨時可以調整劇本。”
姜子昕聞言,點點頭,“那我去跟上頭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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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這段時間不停地跟不同的人溝通,陸嚴河自己都意識到,他說話變得有些“咄咄逼人”甚至是“斬釘截鐵”“說一不二”起來。
可是不這樣的話,似乎又難以堅持他的想法。
在內容創作這件事上,不堅定,不果斷,就意味着會被別人的意見推着走。
如果不是因爲不這樣做,就難以堅持他的想法,他也不想變成這樣。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未必就全都是對的。”
“我知道,當然,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就未必全是對的。”陸嚴河點頭承認,“但是既然在當時當下,我說出了我的想法,而你沒有說服我,我爲什麼不相信我自己,卻轉過頭相信你呢?”
被陸嚴河盯着眼睛的李治百瞬間舉雙手作投降狀。
“你說得對。”
陸嚴河前一秒還堅定不移的表情,下一秒就跟泄氣似的又泄掉了。
“我怎麼覺得我身上染上了周平安那種自以爲是的惡習?”
“這多正常啊,在這個世界上,不就是你認爲你是對的,我認爲我是對的,結果沒有出來前,誰都說服不了誰,過了十幾二十年,結果會告訴你我,到底誰是對的。”李治百說,“那周平安不就斬釘截鐵地認爲他帶藝人那一套纔是對的,其他經紀人,只要跟他不一樣的,都不對,是草包嗎?”
陸嚴河:“但等到結果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很多事情也已經晚了,無法修正了?”
李治百點頭。
“我們不都是抱着堅信自己纔是贏到最後的那個人的信念,才能堅持下去嘛。”
“那至於是不是能贏到最後,就像你說的,你只能堅持你認爲正確的事情往前走,你不走到最後,你也不知道。”
陸嚴河端起杯子,喝了口酒,低頭一笑。
李治百站起來,在陸嚴河腦袋上擼了一把。
“年紀輕輕想這麼多東西,也不怕掉頭髮。”
“呵。”
“我拿點魷魚絲,你要不要別的?”
“蠶豆,謝謝。”
“哪有蠶豆?”
“顏良買的,放在冰箱右邊第二層的小抽屜裡了。”
陸嚴河直接在地板上躺下來,看着璀璨奪目的吊燈燈光,思考,又思考,然後自己呸了一下。
想這麼多幹什麼,也不怕掉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