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少年衡陽王劉慕手中的劍一點點上前,天上雷電霹靂而下,映着少年蒼白俊俏、卻又神色堅定的面孔。
其實些許不願吧。
並不願造下殺孽。陸二郎是個簡單的文弱書生,雖然總纏着自己推銷他那表妹,但也沒做過什麼惹人厭惡之事。頂多覺得他煩。但是人煩不是錯。當知道兄長要害自己,當滿天下都像是敵對的時候,等在巷口的那個陸二郎留下的僕從,安撫着劉慕的心。僕從手中的那個燈籠,讓劉慕暴戾的心性變得平穩,讓他能好好地回到府上。回到府上,自行舔舐傷口,最後再決定怎麼應對想殺自己的皇兄。
某種層面來說,劉慕甚至感謝陸顯。然而、然而……茅屋被劉慕的人馬包圍,破門而入,劉慕手中劍平直向前,陸顯臉色蒼白地往後退。陸顯焦急解釋:“你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會變成後來那樣……但你要做的事其實我並不在意!”
他只是想知道劉慕和羅表妹之間發生了什麼,他只有知道了,才能去挽救。夢中羅表妹是可憐的,劉慕卻也不得意。沒有誰得到最好的結果。他那個夢以他的視覺所見,夢到底是夢,渾渾噩噩的,很多地方都看得模糊。他必須在現實中查探,他才能……
但是他的話,在劉慕耳中聽來,如詭辯一般。少年彎了下脣,嘲諷的:“都到了這一步,何以仍不敢說話?我欲弒君,在陸二郎看來大逆不道吧?”
陸顯:“我知道其中定有誤會,定有緣故,你不是那般人……”若衡陽王真是心狠手辣之人,他這麼多次得罪劉慕,劉慕不會只是嫌他煩。若衡陽王是心狠手辣之人,當他以爲陳王刺殺他,他的反應不會僅僅是在朝政上針對陳王……
自己唯一信賴的皇兄,從來關愛他照顧他的皇兄,一切力量來源的皇兄,和普通的和他爭帝位的皇室子弟,是不一樣的。
劉慕很悲哀,如果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哥哥想殺他,他的母親還是幫兇,他能信誰呢?
盯着陸顯誠懇的眼睛,看他迫不及待地解釋,少年劉慕再次漫不經心:“你說什麼我都不信,我現今誰也不信了……你真是太多管閒事,那日到我府上見到那幾個道士,雖然心起疑問,但你不要多管,你是陸家二郎,我就當你不知道,我又能拿你怎麼辦?你偏偏要弄清楚其中緣故,那麼即便你是陸家二郎,我也不得不對你下手了,哪怕與陸家爲敵呢……”
陸顯目子猛一縮——與陸家爲敵!
他瞬間想到他夢中三弟去後,陸家的震怒。那時候陸家認定天子是陸三郎事件背後的推手,陸家與天子反目。建業的名門們聯起手來與新任天子對抗。雙方勢力皆未達到頂級,雙方皆不願放開手中權力。正是這樣的內耗,耽誤了國家大事,讓南國陷入北國軍隊包圍……
難道夢裡的陸三郎出事,現實中因他的幾次小改變,變成了他出事?
劉慕註定要和世家決裂?!
陸顯心發沉,劉慕手中的劍已經指上他胸口,冰涼刺骨。他不完全替自己的安危擔憂,他還在努力勸:“你不能殺我!我是陸家嫡系子弟,我死了,和普通陸家子弟死了的結果是不一樣的。你瞞得再好,世上也不會有不漏風的牆,陸家一定會知道的。你會被千夫所指,被世家視爲敵人。你的前程就此毀……”
劉慕眸子一眯,聽他說什麼“世家”,心裡更認定這個人不能留了。
劉慕:“抱歉啊,知道了我這麼大秘密的人,要麼永遠留我身邊安我心,要麼我送他去死……一個陸家郎君留我身邊我是不放心的,我也不可能和你們世家站到同一個利益面去。陸二郎,你是個好人,但我還是要殺你。”
他硬下心腸,低下眼,不去看陸二郎懇求的眼神,不去聽他辯解的話。他當陸二郎是敵人,心裡略微的不忍下,手中劍卻握得極穩。話音一了,“刺”,劍鋒劃破郎君胸前的衣襟,向裡刺去,鮮血迸出——
“哐!”
忽然,從旁撞來一個衛士,向劉慕往前刺的劍撞過來。這衛士是陸二郎陸顯的人,衡陽王到來後,手下將陸二郎跟出來的衛士都擒拿而下。然衛士如何甘心自家郎君身死?今日之難,無論如何,他們這些衛士都躲不過去。陸二郎活着,會替他們撫慰他們的家人,以陸二郎的品性,家人定一生衣食無憂;陸二郎若是不在了,他們什麼指望也看不到!
此衛士向劉慕手中的劍撞來,威武無比地撞開清瘦的陸二郎。劉慕一怔,擡目時看到一個黑影向自己撲來。他皺起眉,劍鋒一轉,本能沉腕下手,這個陡然撲來的衛士就死在了他手中。這個衛士臨死前大吼:“保護郎君!”
屋中被擒的其他幾個衛士也如此心態,見有人死了,他們紛紛掙開衡陽王手下的擒拿,反殺而起,一同撲將向胸口滲血的陸二郎陸顯。幾個衛士提起陸二郎,配合精妙,一人破窗而逃,其餘人善後,與衡陽王追出來的手下大打出手。劉慕只一愣神的時候,幾個衛士已經護着他們的郎君從窗口跳了出去。劉慕追出屋子,看到電光雨霧中,幾道漆黑身影揹着陸二郎往樹林深處逃去。
劉慕:“追!”
“事已至此,一個也不能放過!”
陸顯託大,世家郎君不在意皇權更迭的態度,讓他沒有謹慎行事,還得連累自己的身邊人。他現在已知劉慕要殺自己,除了拼命的逃,別無二法。樹林中就他和幾個衛士,不斷地躲,不停地跑,身後的追兵卻數十上百。劉慕根本不可能讓他離開,讓他暴露今晚的事。
陸顯在逃跑中,手捂着胸前傷口。血汩汩流出,他大腦混沌,想辦法逃生之餘,不自覺地想到他的夢——
他尚如此,羅令妤又該如何?
劉慕不可能讓自己弒君的秘密昭告天下,在夢中,羅表妹去探望生病的劉慕,是否真的起了疑心,撞見了那幾個道士。甚至說不得羅表妹比自己更慘,羅表妹可能直接聽到了劉慕與那幾個道士的對話……
天降大雨,樹林漆黑。滿腳泥滿腳水地跑,衛士們一個個死去,到最後,陸顯身邊已經沒有衛士。只剩下他一個人奔跑在無邊無際的林子裡,想要逃出去,但這時,他連方向都無法分辨。
而劉慕的腳步在後,慢慢的,逗弄玩物一般,追上他。
“啊——”
陸二郎一聲慘叫,跑的時候被腳下藤蔓纏扯住,猛地摔倒。他滾在泥地中,撞上樹,又沿着斜坡一路向下滾。劉慕眼睛一眯,猛縱而至,只看到那個郎君一路滾向下,沿着崎嶇的、綠蔭密佈的山體斜坡。大雨滂沱,陸二郎的身影消失了。
怔然一下,劉慕問:“下面是哪裡?”
身邊手下答:“玄武湖……公子,還追麼?”
劉慕握着劍的手一抖:玄武湖。以陸二郎這羸弱的體質,從山上滾摔下去,幾乎不可能活。而玄武湖又那般大,想要找一個死人,豈是容易?
劉慕收了劍:“不追了,清掃一下痕跡,弄成陸二郎上山遊玩、不幸摔死的樣子。別讓人看出打鬥的痕跡,看出我們衡陽王府的東西。”
手下應了是,在林子鷂子般起落飛縱,往身後去收拾戰場。劉慕盯着黑黝黝的斜坡看半天,一寸一寸地掃視,確定看不到陸顯,才慢慢轉身離開。他心中幾多麻木,想到陸二郎不斷地纏着他——
討好的:“公子,你覺得我表妹如何?”
警惕的:“公子,不要打我表妹的主意。”
反反覆覆,圍着一個羅令妤,陸顯弄得人雞飛狗跳,想要人掐死他。
然劉慕沒有掐死他,而是殺了他。
劉慕閉了下眼睛。
凌晨後回到衡陽王府,換衣洗浴褪去一身自己忍受不了的髒污血腥味,在書房中碰到擔憂的等着他的幕僚孔先生。孔先生這麼大年紀,卻徹夜不眠,只因不放心這個少年。他等在書房,看到劉慕無表情的、蒼白的面容,頓時明白事情到底朝着那個不好的方向發展而去了。
孔先生心口滯悶。
劉慕看向他,似在研究他是否值得信賴。研究半天后,劉慕對孔先生低聲:“今夜跟我出去的衛士,全都殺了。動作小一點,別讓人注意到衡陽王府換了防衛。”
孔先生目瞪似裂:“……主公!”
那些人跟了劉慕這麼多年!
但少年郎已經關上門,僵着後背,不願聽孔先生的唸叨。
……
陸二郎沒死。
他卻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狀態。渾身劇痛,意識清醒,可是又醒不過來。這般混沌又清醒的狀態,讓他意識一凜,然後聽到了女郎細細微微的哭泣聲。
聽到女郎哭泣聲,他尋着路跌跌撞撞地找過去。昏睡前還被衡陽王追殺,昏睡後卻到了一個陌生宅院。仍然下着淅淅瀝瀝的雨,雨不停,院中池閣走過半天,陸二郎才發現,這是夢裡羅表妹住過的院子。
在夢中,羅表妹與衡陽王回到建業後,沒有再住在陸家,而是自己在外頭租了一院子。陸二郎在現實中曾經去找過這個院子,特意將它買下,就是爲了防止羅表妹再次住進來。而他現在踩着一水泥,竟然來到了這裡……
當是又做夢了。
陸二郎站在窗下,雨澆落而下,他仰頭,看到窗口燈火昏昏,聽到舍中女郎仍在哭。他透過窗子看到女郎的身影,聲音顫顫而出:“……是羅表妹麼?”
夢中人自是不會回答他。
羅令妤趴在案上哽咽,羅雲嫿清脆卻難過的聲音道:“姐,你真的決定要嫁衡陽王了麼?真的沒辦法了麼?你如果嫁了,三表哥怎麼辦?”
窗外的陸顯怔忡:……這是第一次,他清楚地在夢中,聽到羅令妤在承認些什麼。
陸顯心跳得厲害。
羅令妤哀婉的聲音已經響起:“範郎拿着婚書逼我就範,我又撞見衡陽王的秘密。除了嫁衡陽王,保證我永遠不背叛他,我還有別的法子麼?當初就不該爲了好名聲去探病……誰在乎他死活啊。”範清辰逼婚,只有請來另一個權貴,才能壓住這門婚事,讓範氏退婚啊。衡陽王要殺她,只有成爲他的人,才能不被殺啊。
“可是、可是……”羅雲嫿道,“說不定求三表哥,也有法子……”
羅令妤聽聞,捂臉又哭,惱道:“他正與我置氣,不肯理我。我去找他,他又要給我甩臉子,又要罵我。得罪一個範郎他已經不高興了,再加上衡陽王……他就算是陸家三郎,也扛不住兩方勢力啊。”
陸顯想,是了,在夢裡沒有他攪局的時候,陸昀仍在和羅表妹又吵又鬧,時而和解,時而又吵起來。但是陸昀這時候沒有傷了眼睛。陸顯心中愧疚,因他在現實中想幫三弟,想推開羅令妤身邊的衡陽王。人他是推開了,災難卻一波又一波,讓他的三弟被燙了眼角。
夢裡陸昀這時候只是手臂受傷,眼睛未傷,那應該還在衙署日日忙着辦公纔是。
而羅表妹孤立無援,左邊是被她知道秘密的衡陽王劉慕,右邊是拿着婚書的南陽範四郎。
羅令妤的面容擡起,她轉過臉,看向窗外,幽聲:“我沒法子了,衡陽王不會放過我,不會讓我有機會求助陸昀的。我再次見他,許是要與他訣別了。”
羅雲嫿哽咽:“真的不再爭取一下麼,你會後悔的……”
羅令妤垂目,慢慢止了哭聲,冷靜了下來:“不會的,我會過得很好的。衡陽王雖迫我,可他不殺我,便是仍對我抱有幻想。我當自此開始討好他,愛慕他,讓他知道我的心,讓他娶我……讓他覺得我愛他之心,一定不會背叛他,說出他的秘密。”
羅雲嫿低頭,淚水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她伸手揉着眼睛。姐姐又要換一個郎君喜歡了……姐姐常常見一個郎君不好,立刻換一個對象。姐姐從沒有爲哪個郎君瞻前顧後,反反覆覆過。
只有一個三表哥。
她尚年幼,不識情愛。然她從姐姐身上,已經看到愛是反反覆覆,是不斷地重複,是討厭一個人,又一次次地靠近。是丟了面子,卻還是強撐着等他。是對他要求很多,不能接受他看不起自己,不能接受他將自己視爲玩物,同樣也不能……連累他。
羅雲嫿喃聲:“便是連累又何妨?你怎麼知道三表哥會怎麼想呢?姐,你還是爭取一下吧……”
羅雲嫿小娘子不斷地勸說羅令妤,她被姐姐教的善良純真,但她身上有一樣東西和姐姐一樣,那就是固執,堅定。她不停地勸,勸到後來,羅令妤也微微動搖,被妹妹說服,覺得——是不是向他求助,並沒有關係呢?是不是不應該怕連累他呢?
也許他真的願意爲了她,和衡陽王、和南陽範氏爲敵啊。
若是他不願意——至少,她也努力過。
羅令妤伏案,攤開桌案上的宣紙。羅雲嫿在旁爲姐姐磨墨,盯着姐姐姣好的側容。窗外聆聽他們對話的陸二郎陸顯走過去,踩上青石階,以魂魄的樣子飄入了舍中。他站在桌案邊,親眼看到羅令妤凝思後,寫下幾個字——
千秋要君一言,願愛不移若山。
陸顯心神巨震,看向羅令妤:原來夢裡,這句詩是她這個時候才寫的。
羅令妤將字交給羅雲嫿,小聲囑咐:“你人小,大人注意不到你。明日姐裝病,你和靈犀待在屋子裡裝姐姐。別讓衡陽王進來……你是我親妹妹,僞裝我應當容易。我帶着這幅字去找陸昀。”
夜深了,羅令妤憂愁望着窗外,喃聲:“他會懂我的心吧?”
“他會……”愛我吧?
夢外嘈雜聲起,夢就此斷了,世界變得黑漆漆。夢中最後看到的,便是羅令妤坐在窗口燈火下,美人垂淚,幽靜望着黑獸一樣的夜幕出神。雲鬢花顏,花容又月貌。她坐在窗下,聽着雨,發着呆。她懷着一腔期盼,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人。
……
陸顯想,然後呢?
那幅字沒有送出去吧?是否有事耽誤了?
不然何以陸昀寫信寫“紙短情長”,卻未送出?又何以到最後,那幅字仍出現在羅表妹的寢宮中呢?
陸二郎迫切的想要知道夢裡發生了什麼,前所未有的心生悶意,想知道誤會在哪裡。
然耳邊嘈雜聲不絕,現實中女郎們的聲音將他從夢裡喚回來——
“公主,你看!這裡有個人啊,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那位公主詫異又柔聲:“把他撈起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
對!現實中還有一個衡陽王!
他要快點醒來,阻止衡陽王可能做出的無法挽回的錯事!陸家不會放過衡陽王。眼看這個少年郎一步步跌入黑暗深淵中,他要將這個少年郎拉出來。誰都不是惡人,誰都不該走到最後那般慘烈的結局……
六月十九日!六月十九日是羅表妹向衡陽王投誠的那一日,他一定要在那一天之前醒過來。
……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一夜,再過了一日,天才放晴了。
到了六月十七日。
清晨,陸三郎陸昀剛洗漱完,疾醫幫他拆開紗布,重新給眼角處的疤痕上了藥。重新給郎君包上紗布時,疾醫非常滿意:“不錯,眼睛周圍的傷疤只剩下一點了,視力當快恢復好了。再過兩天,等傷疤完全褪了,郎君就可拆紗布了。”
疾醫心中大石放下,暗自得意自己醫術了得,沒有給陸三郎的臉上留下疤。陸三郎的臉若是毀了,滿建業女郎們的唾沫能淹死他。
陸昀點頭:“先生辛苦了。”
陸昀仍懶懶靠着枕頭,一腿曲起一腿直着。他心情略有些煩,因眼傷的緣故在家中歇了半個月,無所事事,讓他焦躁。同時羅令妤那未婚夫君的事必須得解決,那位範清辰整日雷打不動地來陸家報道,看望羅令妤的“病”。羅令妤因要裝病,陸昀又行動不便,兩人已經很久沒見過面了。
陸昀手扣一扣膝蓋,有了決定:“錦月,收拾一下,數日未曾去衙署,我今日得去看下朝廷有無大事。”
錦月隔着一道簾子勸:“眼睛還沒好,就不要到處跑了吧?”
陸昀淡聲:“一個侍女,來管我的事?”
錦月撇了撇嘴角,正要再說話反駁,卻見舍外簾子輕微一撞,她看過去,驚訝地看到表小姐躡手躡腳地進來了。羅令妤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開口。羅令妤笑盈盈,想要看看自己不在的時候,陸昀是怎麼跟人說話的。
錦月暗笑,點了點頭,同時招手,讓屋中忙碌的侍女們都出去。衆女腳步聲紛雜,三郎根本不可能聽出誰進來了,誰又出去了。
錦月揚聲:“好吧,我爲郎君收拾下東西。只是郎君,你光記得去衙署,不記得我們表小姐的事了嗎?那位範郎,您真的不見啊?”
陸昀咳嗽了一聲,淡聲:“約一下那個範郎,今日順道一起見一面。”
錦月故作詫異:“見他作甚?”
陸昀:“明知故問!”
錦月便噗嗤笑着去忙了,不再說話。而她瞅羅令妤,羅令妤睫毛輕輕一顫後,眉目中喜色絲絲縷縷。
被錦月看得害羞,羅令妤立在帳外,捂着臉頰微得意地笑,又拍了拍自己滾燙的面。其實她來找陸昀,就是心裡着急,厚着臉皮希望陸昀幫她解決範清辰的逼婚。她想過了,事已至此,不可能走和解之路。唯一能讓範清辰退卻的方式,就是陸昀也加入進來,向她示愛,向羅氏求婚提親……
咳。
羅令妤覺得陸昀不會同意的。
還會嘲笑她“自大”。
但她仍然來了,深吸口氣——不管他怎麼罵她,她都不要生氣,哪怕作假呢,也要範郎認輸啊。她非要逼陸昀答應幫她!親也親了,抱也抱過,他幫她擋擋桃花怎麼了?不過是用用權勢壓人,她如此貌美多才,他也不吃虧啊。
陸昀側頭,聽到帳外的聲音:“誰在外面?”
羅令妤:“……!”
錦月連忙補救:“郎君,是我,我將你衣服拿過來了。”
錦月小步跑去,將疊得整齊的衣物交給羅令妤。衣裳上薰着暖香,抱着這衣服,就好似聞到陸昀身上的氣息一般。羅令妤面孔漲紅,在錦月催促的目光下,硬着頭皮抱着郎君的衣物進去了。一進去,一眼看到陸三郎寬鬆中衣微敞,手搭在膝上,長髮披散,眼上蒙着紗布。
就那般閒然地坐着。
貼身侍女自然要給郎君換衣了。
羅令妤理所當然地這麼想,她臉皮極厚,稍微一頓,展開衣袍就俯身,往榻上靜坐沉思的郎君身上披去。
陸昀:“……?!”
這是哪來的不懂事的侍女?錦月怎麼調教的新人?
生平最煩女子碰自己,這個侍女披衣一瞬,陸昀反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就要將她甩出去。他力道極大極重,扣人手腕時,換女郎一聲驚呼。她一叫,陸昀當即一怔。將她甩出的力道猛往回收,且收放不自如,硬吃了自己的內勁反噬,纔將人拽回來。
抱她抱得緊,一下子將她壓到了身下榻上。
陸昀低下臉,手去摸她的面孔,意外:“令妤?”
不想一低頭,手碰到了她領子下微敞的肌膚,蓬勃的豐盈的,膩滑溫潤,指尖香滿。
陸昀:“……”
羅令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