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究竟是由猿猴演變而來,還是造物主隨手弄出來的,說實話,哪怕是最頂級的科學家也無法給出服衆的答案。
你要說人類是由類人猿演變而來,作爲它們的親戚,猿猴不說演變成人,但智商能更進一步不算奇怪吧?
可千萬年來,人類是人類,猿猴還是猿猴。人類從刀耕火種到飛天,猿猴還是在樹上抓蝨子。
神學告訴我們,這世間有造物主。
但此刻造物主若是出現在呂嵩眼前,他會懇請造物主讓自己回到十餘年前。
那年他正好調入戶部。
他發誓若是能回到十餘年前,自己寧可去太常寺那個冷清的地兒,也不會來戶部。
“錢糧啊!”
呂嵩看著那些催促錢糧的文書,不禁捂額哀鳴。
從有部族的存在開始,財政管理就是重中之重。
而管理財政的人也被稱之爲財神爺。
可這個財神爺絕大部分時間內都處於捉襟見肘的窘境。
當下的戶部便是如此。
呂嵩這位財神爺面對四處催要錢糧的公文,恨不能自己馬上暈倒,一暈就暈到元日後。
“伯父。”
呂平進來。“那些人在鬧騰。”
“老夫這裡也不消停。”呂嵩指指那些公文。
呂平說:“長威伯借用戶部的地兒接待這些權貴,便是想借著伯父的虎威來壓制那些人。戶部掌錢糧……”
“長威伯更是想讓老夫和戶部上下看看那些權貴貪婪的嘴臉。他的目的……”呂嵩撫須,眸中有譏誚之色,“彼輩貪得無厭,戶部上下深惡痛絕。長威伯想借此事來拉攏戶部。”
“站隊?”
“清理田畝和人口,壓制權貴,這一切都和我戶部息息相關。這些事兒成了,獲益最多的便是我戶部。戶部上下該有這個自覺。如此,自然會和他站在一起。”
“這是陽謀啊!”
“一箭雙鵰的陽謀。”呂嵩撓頭,難得感慨萬千。“老夫領情,不過卻不肯籤城下之盟。所以,讓他獨自面對那些權貴頭疼去。”
呂平笑道:“那些權貴不是省油的燈,長威伯今日怕難以善了啊!”
“總得有個平息他們怒火的口子,長威伯今日來,便是把自己當做是靶子。有氣出氣,有怒火就發泄。隨後再徐徐圖之。這一點,許多老臣都做不到。”
呂嵩嘆道:“能屈能伸,王安石當年若是能如此,變法也不至於會落到那等下場。”
“那麼,咱們坐視?”
“看著就是了。”呂嵩沉聲道:“那些人對老夫支持蔣慶之很是不滿,若是再貼上去,多少人會戳老夫的脊樑骨。說實話,戳脊梁骨老夫不怕,老夫怕的是……此後再想改造儒家和儒學就成了水中花,井中月。”
“那我去吩咐他們。”
“嗯!”
呂平剛想出去,有官員急匆匆來了。
“尚書,有救了,有救了!”
呂嵩沉著臉,“本官還沒死,什麼有救了?”
呂平問:“你不在大堂那邊作陪,跑來作甚?”
官員歡喜的道:“尚書,那些缺的錢糧有法子了。”
“什麼法子?”呂嵩淡淡問,這幾日戶部上下殫思竭慮,絞盡腦汁,主意一個接著一個,但大多是餿主意,或是不現實。
官員說:“可借貸!”
呂嵩一怔,接著說:“向那些人借貸?荒謬!”
呂平笑道:“這主意……確實荒謬。消息傳出去,外面會議論紛紛,說朝中窮到了向商人借貸的地步,這大明國祚還能維繫多久?”
官員說:“可發債券,一年或是數年爲期,到時候本利返還就是了。至於臉面……如今我戶部捉襟見肘,還要臉面作甚?”
這話說的!
呂嵩剛想呵斥,可轉念一想,孃的,還真是啊!
今年財政缺口巨大,若是按部就班,只能拖延,把臉一抹,不認帳。戶部沒錢,該發的……明年再說。
這算下來不也是變相借貸嗎?
只不過借貸的對象變成了各部門而已。
呂嵩輕咦一聲,眼中有讚賞之色,不過卻搖頭,“此事重大,得稟告陛下,弄不好還得要朝中商議。不過你這想法有些意思……”
官員歡喜之餘,嘆道:“這是長威伯的主意。”
“是他?”
呂嵩捂額,“老夫還說坐觀,他卻給老夫出了個救命的法子。老夫……罷了,趁著事兒沒鬧大,老夫去幫他一把!”
呂嵩急匆匆趕到大堂外。
咦!
意料之中的喧譁聲呢?
他看了呂平一眼,心想方纔不是說的都要沸反盈天了嗎?
怎地鴉雀無聲?
難道是……
鬧翻走人了?
呂嵩剛想進去,就聽有人說:“方纔誰說要走的?”
是蔣慶之的聲音,“想走的趁早。”
呂嵩蹙眉,心想有你這麼安撫人心的嗎?
他剛想進去安撫一番,卻發現裡面沒人吭氣,彷彿就蔣慶之一人在唱獨角戲。
“既然無人願走,那還等什麼?讓路!”
衣袂擺動的聲音,走動的聲音,突然涌了出來。
蔣慶之緩緩走到堂上坐下,拿出藥煙。
西方首席顧問在他剛做出摸煙匣子的動作之時,就把火媒拿了出來,蔣慶之剛把藥煙拿在手中,火媒就送到了他的眼前。
狗東西!
再度慢了一步的孫不同暗罵。
同時提醒自己,下次要再快一些。
要不,回去就練練?
蔣慶之抽了一口藥煙,呼出煙氣,透過煙霧看著衆人。
“說實話,在本伯看來,君子之澤,三世而斬最恰當不過。”“那長威伯儘可試試。”有人冷笑。
“本伯來之前!”蔣慶之看了那人一眼,眼神輕蔑,“虎賁左衛已經全軍戒備。”
臥槽尼瑪!
衆人心中一凜。
“本伯在接過新政之權時,便有了見血的準備。借用一句話,一路哭不如一家哭。”蔣慶之的煞氣突然迸發。
衆人這纔想起這位可是有殺神的美譽,大同之外的幾座京觀便是明證。
京師權貴纔多少人?
蔣慶之這廝……不說殺敵,殺的戰俘就得有數千人之多。
能殺俘的,基本上都不會把人命當回事。比如說武安君白起。
有人就說蔣慶之是大明的武安君,甚至戲謔的說該給蔣慶之封賞個武安侯最貼切。
“陛下仁慈,說你等祖輩爲國浴血,不忍見他們的兒孫……”蔣慶之沒說後續的話,但衆人都聽出了言外之意。
“既然如此,本伯便想了個法子,好歹給你等一條出路。轉型之路!”
蔣慶之抖抖菸灰,“第一,兒孫靠著田地人口吃賦稅,便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這條路此後不通。”
權貴們開始騷動,有人說:“千年來皆是如此,難道長威伯要斷了這條路不成?那麼敢問,此後陛下如何賞賜有功之臣?”
是啊!
帝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田地人口了。
翻看史書,秦皇漢武,唐宗宋祖賞賜臣子奴隸人口的事兒多不勝數。
不是他們喜歡賞賜這些東西,而是帝王手中也只有這些東西值錢。
至於賞賜錢財,帝王家中也沒有餘糧……歷朝歷代財政寬裕的少見,所以,還是賞田地人口吧!
至於不交稅的特權,實則也是帝王一種變相的賞賜。
但後來這個賞賜變成了慣例,尾大不掉,反噬王朝國祚。
“升官算不算賞賜?”蔣慶之淡淡的道:“升官猶自不足,那是貪得無厭。至於錢財,此乃後事,必然會給那些有功之臣一個交代。”
太祖高皇帝出身貧寒,對肉食者深惡痛絕,故而做了帝王后,對這些人也格外刻薄。
比如說官員薪俸就少的可憐,做官無利可圖,官員們自然要上下其手,這也是貪腐越演越烈的原因之一。
漲薪!
這是蔣慶之準備的胡蘿蔔。
“蔣慶之,你……”
有權貴指著蔣慶之剛想開噴,杜賀走了過去,“滾出去!”
無需問他想說什麼,只需看這廝直呼蔣慶之的名字,杜賀就不準備給他好臉。
權貴冷笑,“顯章侯府跟著蔣慶之青雲直上,卻忘了咱們榮辱一體。你杜賀願意做蔣慶之的走狗,那你只管去做,此刻你擋著本侯的路了。讓!路!”
幾個權貴站在了他的身後。
杜賀不是老好人,北征歸來後就縮在家中吃喝玩樂,在外界看來,就是不想蹚新政這攤子渾水。
他能如何?
衆人都在等著。
杜賀最近吃胖了不少,滿臉橫肉的味兒。
“滾!”
一聲厲喝傳來,杜賀一腳踹去,權貴跌跌撞撞的一直後退,最終滾倒。
他剛想爬起來,杜賀衝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就這麼把他拖到門外,往臺階下一丟,吩咐道:“丟出戶部!”
兩個隨行的侯府護衛過來,架著權貴就走。
“杜賀,你這條老狗,本侯看你跟著蔣慶之會有什麼下場。本侯等著你身敗名裂的那一日……哈哈哈哈!”
“呸!”
杜賀回身進了大堂,就站在蔣慶之身後。
恍若護衛。
蔣慶之眸色平靜,“說到哪了?是了,開海禁。”
“長威伯,數十倍之利可是真的?”終於有權貴人不住問了此事。
瞬間所有的嘈雜消散了。
所有人都在盯著蔣慶之。
連仇鸞也不例外。
數十倍的利潤啊!
這比什麼種地不強多了?
只需出海幾趟,兒孫富貴都有了。
鼻息咻咻聲中,蔣慶之說道:“你等可知,大明的絲綢在西方諸國價比黃金?不,是比黃金更爲珍貴。”
“西方諸國的帝王將相皆以擁有一件絲綢衣裳爲榮。”
蔣慶之幽幽的道:“這得多少利?”
瞬間權貴們的眼神都變了。
彷彿閃爍著綠光。
“若是真的……”
“貨真價實!”蔣慶之說:“本伯當衆說的話,你等以爲,能是假話?”
一個權貴忍不住說:“算本伯一個!”
“還有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