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斬斷,小諸葛,等着進詔獄
作爲知府的副手,黃靖在蘇州府不說權傾一時,但跺個腳,也能讓蘇州府抖幾下。
豪強見到他也得禮敬三分,每年該給的孝敬一文都不能少。
就這麼一個在蘇州府能橫行的大佬,有人要告訴你有人敢當街抽黃靖一鞭子,順帶還羞辱了他,說要弄死他……
誰信?
可今日當着無數人的面兒,就在鬧市區,蔣慶之就給了黃靖一馬鞭。
那臉上的鞭痕看着觸目心驚。
從到了蘇州府之後,蔣慶之和蘇州府的官員豪紳們一直維繫着表面平衡的狀態,而這一皮鞭……不,準確的說是當對方動用弩弓後,平衡的狀態就被擊破了。
蔣慶之的迴應是一皮鞭,外加一句:等死吧!
黃靖捂着臉,巨大的羞辱感讓他恨不能尋一條地縫鑽進去,可此刻還有一個令他惶然的事兒……
“告訴府尊,他們失手了。”
“是。”有心腹小吏悄然而去。
黃靖看着前方被簇擁着往駐地去的蔣慶之,咬牙切齒的道:“不死不休嗎?那就別怪蘇州府留客!”
駐地外,此刻數十人堵在了大門外,十餘男女披麻戴孝正在嚎哭。
聽到馬蹄聲,衆人回頭。
“是那個賤人之子!”
“是蔣慶之來了。”
嘀咕聲中,一個老人緩緩走過來。
“老夫葉衝。”
蔣慶之前世家中在家族裡的地位不高,每次聚會都被排擠在外圍。而原身更是如此。作爲贅婿,蔣幹甚至連在外圍的資格都沒有。
葉氏每次聚會都是葉玄去,蔣慶之也沒法參與。
所以葉衝這名兒他只是聽過。
“有事?”蔣慶之問道。
孫重樓在身邊低聲道:“少爺,他家三郎葉盛當年曾羞辱過老爺。”
葉盛嗎?
葉衝說道:“當年你母親生下你後便去了,族中不少人說你乃天煞孤星,克母。有人甚至說當……溺死你。”
蔣慶之眯着眼,手中握着皮鞭,想着那個少年被族人堵住,罵他是天煞孤星,克母的怪物……
“是老伕力保,說五弟就這麼一個女兒,就留下了這麼一個骨血,還是讓他活吧!於是你便活了下來。”
街道的另一側,有人站在屋檐下,低聲吩咐,“讓人來圍觀,務必要讓蔣慶之投鼠忌器,不敢動手。”
“快來看吶!葉氏和蔣慶之鬧起來了。”
恍若潮水般的人羣涌來,很快就把周圍圍了個水泄不通。
“老徐。”蔣慶之拿出藥煙。
“在。”
“令他們可以出擊了,去府衙,,護住仵作。”
“是。”
“少爺。”孫重樓弄了幾次才把火媒弄燃,遞過來嘟囔道:“老竇若是在就好了。”
蔣慶之點燃藥煙,對葉衝說道:“還有呢?”
葉衝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羣,“後來五弟先走,接着你父親也走了,整個葉家就只剩下了你一人……”
“還有我!”孫重樓怒道。他身高馬大,居高臨下噴了葉衝一臉口水。
葉衝沒看他,“本以爲你去了京師,此後定然不會回來了。這陣子葉氏也算是風平浪靜,日子安穩。可沒想到你竟然再度歸來……”
葉衝嘆息,“就在前日,葉氏死了兩人。”
圍觀的衆人驚呼,“這是被他剋死的!”
“定然是,否則哪有那麼巧?”
“剋死了生母、外祖、生父……如今竟然剋死了族人。這等人若是留在我蘇州府,說不得會給咱們帶來災禍。”
有人在人羣中煽動着情緒。
“可還有?”蔣慶之問道。
葉衝嘆道:“回吧!此生別再來了。葉氏……”,葉衝突然屈膝跪下,“葉氏,怕了。”
這是蔣慶之祖輩的老人,此刻卻跪在他身前,老淚縱橫,“其中一人是老夫的侄孫,那麼乖巧的孩子,竟然……老夫求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別再回來了。”
蔣慶之叼着藥煙,斜睨着那些葉氏族人,耳畔是人羣中不斷涌來的聲音。
“就這?”
蔣慶之笑了笑,剛想開口,就聽有人喊道:“他在撒謊!”
左側人羣中擠出一個婦人,孫重樓說道:“是樑韻!”
樑韻跌跌撞撞的衝過來,站在蔣慶之身側,衝着葉衝說道:“小郎君沒滿月之前,族裡就來人,勸老太爺從族裡過繼一人爲子,老太爺沒答應。奴當時就在外面,聽那人說小郎君身子骨弱,就怕夭折……”
蔣慶之看到了孫不同,這幾日蔣慶之讓他跟着樑韻去查當年的一些事兒,如今看來收穫不小。
“後來小郎君滿月了,族裡再度來人,說小郎君剋死了生母,你就不怕被他剋死?老太爺說,若是被剋死了,老夫便能與大娘子在黃泉相見,倒也不錯。那人惱羞成怒,說你這般嘴硬,小心此後無人送終。”
蔣慶之微笑問道:“那人是誰?”
樑韻指着葉衝,“便是他!”
轟的一下,圍觀的人羣炸了。
“這女人是誰?”有人喊道。
樑韻扯着嗓子喊道:“奴是娘子身邊人,後來帶了小郎君三年。這些事奴一清二楚!”
她指着葉衝說道:“當初便是他三番五次勸老太爺過繼,而那人便是他的兒子!還是妾生子!”
“臥槽,這是要吃絕戶啊!”
“看着這人人模狗樣,有些慈祥,沒想到竟這般狠毒。”
葉衝面色微變,“賤人,信口開河!”
“你罵誰賤人?”孫重樓問。
葉衝剛想開口,蔣慶之的皮鞭就來了,啪的一聲,葉衝捂着臉慘叫。
“你竟敢動手?”一個葉氏老人怒不可遏,葉盛衝過來,扶着葉衝,對蔣慶之冷冷的道:“這是蘇州府,你生母乃是葉氏出身。當衆鞭責你母親的叔父,這是哪家道理?是哪家的孝道?”
孝道是中原王朝治理天下的核心理念之一。
孝,便是社會秩序。兒孫孝敬父母祖輩,一個家庭,一個家族才能穩定。延伸開來,下級對上官近乎於孝順般的服從,那麼各級官府才能秩序井然……
從最基本單位家開始,到朝堂,君臣父子……這個秩序建立後,這個社會框架也就穩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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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孝道從不是迂腐,而是包含了此時的治國理念在裡面。
周圍都安靜了下來,無數人在看着蔣慶之。
這是用孝道壓人,你蔣慶之的生母出身於葉氏,除非她活過來,否則你今日還真不能下狠手。
可憐的娃……有老人低聲道:“爹孃死了,外祖死了,天地間就剩下了自己一人。可母族卻要不依不饒壞他名聲……”
“老丈,這是天煞孤星呢!”有人反駁。
老人嘆道:“老夫活了六十多年,什麼天煞孤星,真有這等人,朝中什麼都不用幹,把此人派去塞外,把異族鐵騎盡數剋死了事。
至於什麼剋死爹孃,每年難產死的婦人有多少?每個人都是被孩子剋死的?這不是扯淡嗎?”
蔣慶之往前一步。
說道:“我母親是我母親。如今我母親與外祖的牌位在京師新安巷。蘇州府葉氏與我何干?”
這話就在昭示衆人:從今往後,我蔣慶之和蘇州葉氏一刀兩斷,再無關係!
至於孝道,我外祖和母親的牌位被我請到了京師家中供奉,我在哪,他們就在哪。
我的孝道在京師,你葉氏不過是我外八路的親戚罷了。也配和我談什麼孝道?
葉衝:“……”
……
“都派出去!”楊氏,楊柏面色蒼白,“刺殺事敗,蔣慶之必然會徹底和咱們翻臉。如今官兵還未登門,皆因那婦人還在路上。”
他看着那些神色各異的豪強,“我知曉你等還有好手。那些往日鎮壓佃農和奴僕的好手,都弄出來,生死存亡之際,還留着做棺材本?都派出去,攔截那婦人,死活不論,不,弄死她!”
有人說道:“當初你楊柏可是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一人就能讓蔣慶之鎩羽而歸,如今呢?”
“是,當初我是說了大話!”楊柏見衆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善,知曉這些人絕望之下什麼都幹得出來,他伸手,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最大的錯誤,便是看輕了蔣慶之!”
“如今亡羊補牢,爲時未晚!”楊柏獰笑道:“各家的好手都弄出來,去殺了那個婦人。”
“仵作呢?”有人問,“蔣慶之若是強行出手……”
“他沒這個機會了。”楊柏說道:“我讓葉氏拖住他,看似要壞他名聲,實則是明修棧道。此刻的府衙外,想來會特別熱鬧。”
“什麼意思?”一個豪強問道。
“我令人去鼓動了些人手,那些蠢貨沒腦子,給了些好處便跟着我的人去了。此刻他們應當快到府衙了吧!”
楊柏說道:“沼氣池神罰之事令農人們不安,可蘇州府卻遲遲不處置。京師來人,也遲遲沒個準話……農人們擔心神罰,於是便來府衙詢問。人多……羣情激奮……”
一個豪強霍然起身,“於是他們衝進府衙,混亂中有人被打死!”
“那人必須是仵作!”
“順帶再打死幾個小吏。”
“沒錯,就該如此。”
“楊兄好手段!”
“果然是我蘇州府的小諸葛!”
……
府衙外此刻早已人潮洶涌,數百人正在衝擊府衙大門,十餘小吏奮力阻攔。
可防線眼瞅着岌岌可危。
官吏們都聚集在空地上,楊昌河看了一眼仵作,見他坐在偏僻處,不遠處是蔣慶之派來盯梢的兩個男子。
“晚些趁着混亂,令他們動手!”楊昌河低聲道。
心腹點頭,“府尊放心。”
外面突然就炸了,只聽一陣大叫大嚷。
楊昌河低頭,眼中有狂喜之色。
“逃過一劫,逃過一劫!”
噗噗噗!
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整齊劃一。
噗噗噗!
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是誰?”楊昌河擡頭。
這時就聽外面有人厲喝,“膽敢闖入府衙者,以謀反論處,斬立決!”
“是官兵!”外面有人尖叫。
“別管他們,他們不敢動手,衝進去!”
有人高呼道。
“放箭!”
一波箭雨洗過,兩個男子渾身箭矢,像是刺蝟般的倒在府衙大門外。
剩下的人都呆呆的站在那裡。
沒人敢動一下。
直至一隊隊軍士走到大門外,列陣以待。
一個微胖的將領走了進去。
“在下陳堡。誰是楊府尊?”
楊昌河只覺得一顆心跌落谷底,勉強應聲,“本官便是。”
陳堡笑容可掬的道:“伯爺讓我轉告楊府尊……”
楊昌河擡頭。
官吏們紛紛看向陳堡。
“請楊府尊洗乾淨屁股,等着進錦衣衛詔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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