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深深地吸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腹誹女媧的態度問題,先是怒火上涌搞得頭腦發熱,然後被女媧的涼水一潑,一冷一熱倒也清醒了不少,雖然心中抑鬱之情越盛,但好歹也能靜下心來想點事情了。
仔細想想,便如女媧說的那樣,從長遠來看,這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在日後瓊華大劫的時候伏羲不能明目張膽地找自己麻煩,畢竟現在瓊華是掛在玄女的名下了。可是這並不代表自己能咽得下這口氣,玄女這麼做絕對是爲了之前女媧不在的時候,自己妨礙她從媧皇宮撈一筆,纔會做那麼沒臉沒皮的事情來給自己添堵。不過也是,反正玄女連媧皇宮叛徒這個名號也有了,確實不需要介意再背一個搶道統的罵名。
復又想到之前虛柳的表現,雲錦嘆了口氣。玄女也確實很瞭解人類,不論是誰,在聽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傳說中的著名神仙的時候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尤其是這個世界仍然處於神權至上的時代。很正常的反應,就像後世的人近距離接觸自己的偶像一樣。如果自己在那裡待得再久一些,等到虛柳一頭熱的興奮勁過去了,或許玄女的計劃也還不見得就能成功。只是,玄女自然也是瞭解自己的,不論自己平時表現得如何淡然,但這種觸及自己底線的事,是絕對不可能繼續忍下去的。於是自己被她氣走了,也正好中了她的算計。而自己一走,她也就想怎麼忽悠虛柳都行了。
想到虛柳這個他自己所起的道號,雲錦忽地心裡一動。從前自己也沒問過他這樣起名字有什麼用意,只是現在卻忽然覺得這個道號的寓意實在是不怎麼好。不論他的本意是什麼,以二十八星宿中的虛宿和柳宿爲名的少年,作爲瓊華第一任掌門給這個門派帶去的氣數,都將由這兩個字開始。虛宿所對掌管的是吉,而柳宿則是坎。這也確實映照着日後瓊華作爲修仙第一大派的風光與順利,以及最終墜落的大劫。只是,這究竟是因爲瓊華第一任掌門的名字起得不好,還是因爲天意如此,因而在現下便給予了暗示?
只不過,不論是虛柳還是瓊華,都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這種事情,還是讓玄女去煩惱好了。
正想得投入,雲錦卻不曾注意面前走來的人,直到那熟悉的嗓音響起,雲錦纔回過神來。
“發生什麼了?見你在這裡似乎站了很久了。”長琴略顯擔憂的聲音傳來,卻很好地撫平了雲錦心裡的怨憤。
雲錦稍稍勾了勾脣,既然面前的人是長琴,掩飾難過生氣什麼的自然是沒必要的事情。“不是很嚴重的事,只不過是前些日子娘娘要我去人界傳道,結果遇上了些心情不好的事罷了。”只是說完之後才忽然驚覺,似乎自己每次獨自一個人想幹什麼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第一個發現自己的都是長琴呢。心下忽然就有些溫暖了起來。
長琴略略皺眉,這麼多年來,他也已經對雲錦的性子很瞭解了,很少有什麼事情能讓她連臉上的表情都保持不住的,那種臉上不顯,卻眼帶笑意,讓人心下頓生好感的清淡笑容。經過這麼多次,長琴也已經有些瞭解雲錦答話的套路了,第一句話那絕對是暗示別人不用擔心的,只不過事情究竟嚴重到什麼地步,那也要看第一句話才能知道。從前大多數時候都是“沒什麼”,“不用擔心”,現在居然變成了“不是很嚴重的事”,恐怕現在已經不只是心情不好了。
“到底怎麼了?對我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嗎?”
雲錦自嘲地一笑:“真的沒什麼,只是忽然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很傻的事,然後很愚蠢地對不相干的人生悶氣。”說着忽然就想起現在似乎確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對長琴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告訴他才行。“要不以後有空再告訴你吧。只不過現在你應該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纔是。”
有些猶豫要不要再繼續追問下去,但看雲錦實在是不想多說的樣子,便順勢道:“哦?莫非你去人界還去見過慳臾了?”
雲錦點頭笑道:“我去的時候,慳臾已經化蛟了,我看他雖然想出榣山去看看,卻始終爲了能見到你而待在榣山,便讓他去外面走走,只是要留下記號,以免你去的時候他不在,好叫你不用擔心。”
“勞你費心了。”長琴對慳臾化蛟的事情顯然也很高興,語氣也輕鬆不少。
“跟我還客氣什麼?慳臾也是我的朋友,幫這一把也是能讓大家都高興一些。何況,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與其等到慳臾實在等不下去了而自行離開,倒不如現在這般才能讓人放心。”說到這兒,雲錦不由又給玄女記下一筆,本來在回人間之前還想去看看慳臾怎麼樣了,結果被玄女一打岔都忘了這件事了。
長琴笑笑:“慳臾那沉不下心的性子倒也確實令人擔心,只是現在俗事纏身,實在是抽不出空去見慳臾,待過些日子處理完手邊事物再去人界探望慳臾,只希望那時慳臾仍在榣山纔好。”
雲錦安慰道:“放寬心吧,慳臾定然會等你回去實現之前的約定的。”
******我是長琴去了榣山沒見到慳臾的分割線******
“長琴?”現在媧皇宮在神界就像沒有一樣,女媧已經下令不再見客,她自己也是從不出門,長期沒有任務的清閒日子讓雲錦多多少少鬆了口氣,也能空出一些時間來賞賞景,休息休息。只是今天看到長琴似乎有些精神不佳的樣子。“聽聞你前幾日下界去了?是因爲沒見到慳臾嗎?”
長琴神色有些黯然:“是啊,而且慳臾似乎從五十年前開始就沒有消息了。”
“怎麼會?”雲錦有些驚訝,雖然長琴還是在三百日後才下界去找慳臾的,但是,自己明明讓慳臾保持好聯繫的,怎麼會沒有消息?
“我去了榣山之後,便看到了慳臾留下的字跡,起先是歪歪扭扭的筆畫,後來便越顯工整了。看那上面的內容,慳臾是每隔十年把自己在外的所見所聞都回榣山記錄了下來,只是,從五十年前開始便沒有記錄了。”
雲錦沉默了,難道這就是天意嗎?太古之約果真不能實現嗎?
“我在那裡同樣留下了一些字跡,告訴他我已去榣山尋過他,若是他回到榣山想來應該能見到吧。”長琴有些悵然地繼續道。
“不必擔心,以後,只要有空,便去人界看看有沒有慳臾的消息好了,我想,你們不會就這樣錯過的。”雲錦輕聲道。雖然同樣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有一種天意弄人之感。
長琴斂去了眉間的沉鬱:“理應如此,我與慳臾尚有約定不曾實現,自然不會就這樣錯開的。”
雲錦心下一嘆,這樣的堅定信念,能不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卻仍是尚未可知了。
******我是神界即將發生大事的分割線******
黃帝和蚩尤因爲炎帝的原因吵起來了。這是神界目前人人都在談論的消息。
雲錦覺得很煩,本以爲跑到了神界,大家怎麼着也應該安靜一點了,誰知道,這纔沒多久,就又開始折騰起來了。不過現在女媧大概也沒什麼興致去插一腳,自己可能不太會被捲入這次的鬧劇裡吧。
炎帝在阪泉之戰失敗之後立即投身於尋找女媧的過程中,可就在那期間不知所蹤。結果現在因爲黃帝的部下說炎帝的人都是手下敗將,蚩尤氣憤不過,就去闖了黃帝家大門,結果兩方就徹底吵了起來,正想動手付諸於武力的時候,伏羲說,爲了不破壞剛建好的神界,你們去人界打吧。然後兩方人便約戰三日後於涿鹿一戰。
所以,這便是涿鹿之戰的起因?雲錦覺得這事很可笑,一羣神仙就是吃飽了沒事做,然後什麼事情都能發展到動手上,而且爲了不讓自己吃虧,什麼後續問題都讓人類來承擔,這也是天命?伏羲居然也能把這種決定公佈得那麼大義凜然?根本就是一羣瘋子。
後世的傳說中將伏羲的聖明渲染到極致,將女媧的仁慈刻入每個人心裡,黃帝是毫無疑問的英武,九天玄女是威風凜凜的女戰神。可是雲錦看到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伏羲親切面容下的猙獰,女媧博愛背後的自私,都讓雲錦覺得,或許歷史果真就是隻有勝利者才能編寫的,而當歷史成爲神話,那麼勝利者便真真正正地被“神化”了。
只是現在不是悲春傷秋的時候,雲錦記得涿鹿之戰中長琴也是參與了的,心下不由有些擔心,不過長琴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也不必太過擔心。
而現在,更重要的是去女媧那裡把事情彙報一下,就算她現在不管事了,但是這樣的神界大事,總是要知會她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