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轉鞦韆,一不小心,把大黃魚給轉丟了,她本以爲是假的,丟了就丟了,並不怎麼在乎,照樣在鞦韆上嘻嘻哈哈。
但是,可把李部長和張村長急壞了,彈指間,十多萬便灰飛煙滅了,擱在誰頭上都急啊。
李部長一聽到鞦韆上晃盪的小玉紅脣貝齒地的笑說大黃魚不見了,心急如焚,手慌腳亂,本想手扶欄杆的,卻用腳去扶,身體一歪,一個趔趄,便從跳板上翻將下去,噗通一聲掉進泳池裡,西裝革履全浸沒了,只剩半個腦袋還飄在水面上。他嗆了一大口水,劇烈咳嗽,倒流的水回到鼻腔裡,酸得鼻子像觸電般灼痛。
張村長一見李部長從十多米跳板上跌落下來,驚恐得比自己跌落下來還要難受。他頸項拉長得像把弓,嘴巴窩成一口油瓶孔,視線緊捆着李部長的腰一起墜落下來。李部長剛落入水中,張村長全然忘記跳臺下面是深水區,全然忘記了自己不會游泳,奮不顧身地跳進泳池裡救李部長上岸。
可是,他一跳進游泳池,才發現水太深了,他的雙腳根本夠不着池底,頭頂立即浸沒在水中。他在水中掙扎,舉手投足,可是連一根稻草也沒有抓到,他的身體開始下沉。
李部長雖能游泳,但被小玉這麼一氣,和衣跌落在水中,集惱羞於一身,在慌恐之中,自顧不暇,沒有注意到張村長。小玉一看兩個男人跳進池中游泳,戲耍,人來瘋,只覺得玩意更濃,也沒有關注他。
張村長在水裡命懸一線,拼命掙扎,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可是沒有誰理他,他在水面上抓不到任何東西,就只好把身子蛐縮,快速下降,委身於池底,一觸碰到池底,就用吃奶的力氣猛然一蹬,巨大的反作用力,讓他的頭顱如旭日般升起,不過剛露出水面,還沒吸到半口氣,又如夕陽般西沉,如此往復奔波,耗得精疲力竭。
他突然發現泳池中有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水流飛灌而下,形成巨大漩渦,要把他鯨吞下去。
他看見洞口不遠幽暗處,亭亭玉立一個女人,白衣披髮,馨香四溢,煞白的嘴角吊着一絲詭異的微笑。
她慢慢向他接近,飄到了他的身邊時,輕聲地說:“快下去吧,快下去吧,那水宮溫柔鄉里很好玩!”
張村長意識還算清楚,他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拼命逃離,可是不管他怎麼逃,總是在原地打轉,怎麼也挪不了步。
烏鴉從天邊飛來,黑壓壓地在他頭頂上天空盤旋,發出悽異的叫聲。他知道這不是好兆頭,像牛將被屠宰時一樣流下了淚。他很不甘心,他的兒女張不歪還沒有當兵,張不孬,張不蔫還沒有學業有成,他妻子還在家等他的好消息,他的村辦廠許多實務需要他料理,他的村民還需要他這個領頭羊…一切都離不開他,或者說,他離不開這一切。但水已經從他的鼻孔嗆進肺裡,氣管開始痙攣,大腦開始缺氧,意識開始模糊。
小玉在鞦韆上晃悠,看見李部長向淺水區慢遊,而張村長下水半天,既沒有了人影,也沒有了動靜,她心中有種不祥之兆,突然大聲叫嚷:不好,溺水了,有人溺水了。
李部長聽到小玉喊有人溺水了,以爲小玉在嘲笑他溺水了,氣得懶得理他,還是不緊不慢,勝似閒庭信步,向淺水區慢遊。
“救命啊,救命呀。”小玉聲嘶力竭地大喊。老藏獒也狂吠起來,一聲高似一聲。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保姆吳阿姨聽到小玉驚悚的叫聲和院子裡一片狗吠聲,嚇得晚飯也無心思做了,急忙關了火,跑了出來,問小玉出了什麼事。李部長也緊張起來,站在泳池裡問小玉怎麼回事?
小玉說她剛纔看見張村長下水游泳,可是半天了,還不見他人影。李部長這才知道小玉說的是張村長溺水了,而不是他。他內心一驚,大聲喊道:老張啊,老張啊,你在哪裡啊?
見無人答應,李部長知道大事不妙。他想,現在大黃魚丟了,如果張村長再死了,她妻子肯定以爲他謀財害命,殺人滅口,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鬧個魚死網破,即使我最後證明了自己清白,也會把自己弄得一身騷。所以連忙叫小玉和吳阿姨跟他一起在泳池裡細心搜查,不留死角地儘快尋找。
好在游泳池水清,即使深水區,也能大概看清水中人影。小玉年輕,眼光明銳,很快就發現了張村長。她驚呼道:“天啊,找到了!在那,在那。”
說完,她一個猛子扎入水中,便把張村長和盤托出(人在水中浮力大,很容易托起,但是救人者必須保證不被溺水者纏住,否則很危險)。一看張村長憋得發紫得臉,綿軟的身體,吳阿姨嚇得牙齒直哆嗦: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李部長也嚇得兩腿顫抖,但還是勉強支撐着,跟吳阿姨和小玉一起,把張村長拖上了岸。
李部長俯下身解開張村長襯衫鈕釦,側耳貼到張村長左胸部試聽心跳,還有心跳。他急忙鼓勵大家道:還有心跳,努力一下,肯定有救。大夥一聽說還有心跳,都燃起了希望,於是手忙腳亂地搶救起來。
開始,李部長抱住張村長雙腿將其腹部放在肩部,不停走動或跳動,做"倒水"動作。一會兒累了,他又讓張村長頭朝下腳朝上,李部長抱住腰身,小玉和吳阿姨各拽住左右膀子,不停抖動,這很湊效,很快就倒出了幾大碗水,院子空氣裡瀰漫一陣陣溜味。
由於短時間劇烈運動,三個人都累得汗流浹背,精疲力竭,最後還是吳阿姨經驗豐富,把張村長放在泳池邊的搖椅上,頭朝下,腳朝上,不停地搖椅,並拍打他的肺部,這樣省力,又倒出了不少清水。
李部長俯身貼耳再聽張村長心跳,發現心跳強勁了許多,但手指放在他鼻孔上,還是沒有鼻息。李部長說:心跳加強了,看來必須做人工呼吸。
吳阿姨聽李部長說要做人工呼吸,一看張村長這死相,心想:主人說出來的活,肯定就是要她這個做下人的去幹的,他們這些主人誰願意去幹這種跟死人親嘴的活。這事,人救過來了,還落個人情,救不過來,自己可要落下一輩子心裡陰影。你們主人想得倒美,我可不願幹些活!想到這裡,她急忙說:我回屋去拿牀被單來給他保保溫,你們先忙。於是她準備回屋去了。
李部長一見吳阿姨要走,想小玉一個黃花閨女,要她做這種事肯定不合適,但是張村長心肺復甦又刻不容緩。於是,他便跟吳阿姨商量說:吳大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只要你肯做,吹一口氣,我就給你一百元,行不行?
錢壯窮人膽!吳阿姨一聽李部長說吹一口氣就給一百塊,簡直不相信自己耳朵,頓時覺得這買賣太划算了,什麼死人活人的,全是人,更何況他還沒有真死。
“好吧,李部長,看在你面子上,救人要緊,我先來吹氣。”吳阿姨爽快答應了。
於是,李部長清除了張村長口腔、鼻咽腔的嘔吐物,將舌頭拉出來,掛在一邊。吳阿姨做了口對口人工呼吸,吹第一口氣有些膽戰心驚,吹第二口,第三口慢慢就習慣了,最後吹氣就全當作打當豬肚肺了;心情也好似今天的菜就是做肚肺湯的。吳阿姨一口一口地吹,吹了四十多下,氣喘吁吁,便問李部長要不要再吹呢?李部長說:不活過來就一直吹。吳阿姨提醒道:錢的事,你不能忘了。李部長道:這你放心。
吳阿姨心想:我已經吹了3—4分鐘了,賺了4000多塊錢,也夠本了,窮人不能心黑。這錢賺得這麼容易,萬一賺多了,李部長眼紅反悔不給,得不償失。所以,她藉口身體吃不消了,退下陣來。李部長一看,急了,不能半途而廢,要親自上陣。小玉一見李部長真要上,便推開他說:還是我來吧。李部長年齡大了,犟不過年輕人,讓小玉吹了。兩個女人的口中溫暖的氣體在張村長肚子裡轉動,像陰陽魚般轉動,終於慢慢撬動了他的孤寂的靈魂。
張村長在水中跟白衣女子糾纏。女子咆哮道:“你都下來了,就不能陪我一程嗎?” 說完,他一下子把張村長抱起來,走進珊瑚叢生玉砌冰雕的水宮。
大殿的兩扇大門突然打開,陽光照了進來,刺得他睜不開雙眼,但他突然感覺到壓在胸口的大石磨被人搬開了,鼻子一陣痠痛後,立即緩過氣來,哇的一聲叫道:媽呀,憋死我了,憋死我了。說完,眼淚撲簌簌地流了出來。見此情景,李部長拉着張村長手,激動地說:謝天謝地!總算把你從鬼門關拽回來了。”
吳阿姨見張村長甦醒過來了,高興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醒來就好。她回到屋拿了一牀自己不常蓋的棉被,蓋在張村長身上,又回廚房衝了一碗生薑紅糖茶,用調羹一口一口地給張村長餵了下去。張村長臉色也漸漸紅火起來,李部長一顆忐忑的心終於平靜下來,眼睛望着天空,噙滿了淚水。
李部長心情一平靜下來,忽然又想起了大黃魚。他把小玉叫到一旁,對她說:小玉啊,今天你立了大功了,我非常感謝你,但是關於大黃魚,我實話告訴你,那是一塊真的金條,即使不算收藏價值,僅僅黃金市值就有十多萬啊。你一定要把它找回來,好在丟失的地方就怎麼大,你慢慢找。
小玉一聽李部長說她弄丟的是十多萬的金條,霎時就嚇傻了。她想難怪張村長不肯給他要跟她搶,李部長又那麼拼命追她要跟她搶。想到這裡,她不禁對自己輕佻的行爲自責懊惱不已,她立即開始尋找大黃魚。此時,院外傳來邱阿婆的哭聲,說她家一隻就要足月臨產的山羊,走到李部長家附近,被人打死了。
各位看官,不知道邱阿婆家山羊的死跟大黃魚有沒有關係?會不會給尋找大黃魚帶來一線希望。欲知下情,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