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濤剛把車到大門口,左修然就出來了。“曾琪呢?”她朝裡看了一眼,啥都沒看到。
左修然敞開雙腿,把座椅放下,微躺着,“打發走人了。”
陶濤張張嘴,有幾句話泛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車悠悠地滑入夜晚的車,拐彎時,一隻長臂伸過來,左修然溫熱的手掌包裹住她擱在方向盤的手上,很用力,又很溫柔。
“如果以後過得很好很幸福,關於過去,別人會說那是好事多磨。如果以後日子又折磨又痛苦,想起以前,別人肯定說是因果報應。過去的已經發生了,抹不去,現在的也正在進行中,阻止不了。將來,還來得及改變。濤濤,你想要哪種結論?”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喊她濤濤,不象是朋與爸媽那樣親切喊“濤”,這好象是他獨創的、專屬的一個稱謂。
“很好很幸福,哪有那麼容易?”她喃喃輕嘆。
“所以要爭取要投入呀”他坐起了身,“你願意嗎?”
“我沒有什麼特長。。。。。。”她感覺到他目光的滾燙,心不由地狂跳。
“你相信婚姻、尊重婚姻、珍惜婚姻”他一字一句地說。
“呃?”她愣住這也算特長?
他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更緊了。
華燁知道許沐歌生氣了。
她今晚在海邊的音樂廳有一場演出,是第四個節目,十點就能出來,他說好去接的,鬼使神差把車開去了桂林路。再趕到音樂廳,演出已經結束,觀衆散去,工作人員在裝道具,許沐歌獨自坐在化妝間裡。
華燁一進去,忙道歉。許沐歌一言不發地拎起演出服和化妝箱往外進去,他想接過,她一躲,看也不看他。
他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她沒理,自己拉了後座徑直坐了進去。華燁嘆口氣,繞過車頭,從另一邊上了車。
等他坐好,她突然探過身,熟稔地從他口袋中掏出手機,翻了翻通話記錄,又看看電池的格數,羞惱地把手機用力地甩進前座,接着,把臉別向窗外,他從後視鏡中看到她的臉上瞬即滿了淚。
“沐歌。。。。。。”他皺起眉頭,內心有些無措。
她還是不理他,他沉默了一會發動了車。一路上,她沒換姿勢,沒說一個字,捂着嘴,眼不止。
車駛進香宅第,擡起頭,發覺她公寓裡亮着燈,沒話找話道“今天天沒亮就出去了?呵,燈都忘了關。”
“你怎麼覺得就是忘了關,說不定是屋子裡有個男人呢?”她側過身,瞪了他一眼,用手背拭去臉上的淚水。
他苦澀地一笑,把車停穩,回過身,“沐歌,對不起,下次我不會再遲到了。”
“不是遲到的問題。。。。。。”眼眶又紅了,嘴脣不住地哆嗦,“燁,所有的人都能欺負我、欺騙我,你不能,你是我的燁。要是你也對我不好,這人生哪還有什麼珍惜的?”
“別亂說話深呼吸,嘆了口氣。跑去桂林路,想看看陶家別墅的燈光,想着說不定還會碰到陶濤,結果真碰到了,卻被她嗆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晚上是和濤在一起嗎?”許沐歌止住泣聲。
他只能沉默,在她受傷的眼神中,感覺自己真犯了什麼罪不可赦的錯。
“是你找她,還是她找你?”
“都沒有,我們是路上遇到了。”他無力地捏捏鼻子。
“看到她,你心裡面是怎樣想的?”
“沐歌。。。。。”他繃起臉,語氣有點微怒。
“在國外,離婚夫妻可以處得象好朋一樣,見面是正常的事,但是真的沒有愛了,最多是情。然後兩人還會一同反省婚姻失敗的原因,以便於在下一次婚姻中,不會犯同樣的錯。燁,我雖然在國外生活了兩年,思想上還是很中國。可以見濤的,但如果有我在場,就不會有機會讓我們生嫌隙、有誤會了,除非你有什麼話不想讓我聽到。”
華燁的心象被電擊了一下,觸動了他心底某個忽視的角落,他呆呆地看着許沐歌。
她含淚笑了,“我要求是不是很苛刻?唉,因爲我太愛你了,所以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其實燁對我已經很好很好了。不談這些,幫我把東西送上去讀書閣”她把化妝箱塞到他手中。
到了門口,她沒有拿鑰匙,直接敲了敲門,他納悶地看着她。
“真的有男人在。”她撇撇嘴。
門開了半條縫,露出一張黑紅的帶有幾份稚氣的女孩的臉,“哇,是大姐呀”拍拍心口,屏住的一口氣長長地吹了出來。
整個門拉開了,女孩整個身子露了出來,腿臂粗粗的,看上去很結實很健康,笑起來露出一對虎牙。看到華燁,怯怯地一縮,忙躲到許沐歌后面。
“芬,快叫華大哥,他是大姐的男朋,也是未來的老公。”許沐歌把演出服放下,笑道。
華燁愕在門邊。
女孩一聽,把頭徹底埋下,脖頸和耳背都紅了,任許沐歌怎麼拉,都不肯擡頭。
許沐歌一笑,讓芬去廚房給華燁倒杯茶。“老家的一個親戚,二十歲,來青臺打工,沒地方住,在我這兒呆幾天。”
華燁點點頭,朝廚房看了一眼,發覺芬也在看他。當對上他的目光時,慌忙躲開。許傑就是青臺市人,親戚都在市區,芬難道是沐歌媽媽那邊的,可不是不來往了嗎?華燁有些訝異,更訝異的是沐歌這裝飾得很幽雅的空間裡竟然讓一身鄉土氣息的芬住了進來。經藝有次想留宿這裡,她沒肯,經藝在他面前抱怨過幾次,開玩笑說可能只有他有資格了。
芬佔據了客廳的沙發,上面堆着她紅紅綠綠的衣服,牆邊靠着她個大布袋,可能是她的行李箱,茶几上有零食、瓜子殼。許沐歌拉讓他到餐廳喝茶時,眼睛掃過沙發,平靜無波地就掃過去了。
芬把茶端過來,自己坐回沙發,把電視開了,調到一個綜藝節目,旁若無人地看着。
電視聲音有點吵,許沐歌擰擰眉,走過去,把聲音調了些,“芬,今天都做什麼了?”
“我剪了指甲,還出去修了頭髮。我也有看的。。。。。。”芬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
“晚上看個有意義的電影,別看這些無厘頭的東西。燁,我們到臥室講話。”許沐歌掃了眼電視,向華燁招招手。
華燁遲疑了下,走了過去。許沐歌把房門關實了,拉着他坐到牀沿上,腰身一扭,坐上了他的腿,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他身子僵住,不自然地說“別鬧,芬在外面呢”
“就抱一下。”她嬌嗔地將脣貼近他的臉頰,吐氣如蘭。
他咬着牙,在這樣的親密接觸下,已經太久沒有釋放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叫囂起來,神經未梢都跳出一串電,氣息立刻就粗重了,掌心跟着燙,渾身的血液爭先恐後地向身體的某一點彙集。
“燁嚶嚀了聲,紅脣微張,吮吸住了他的脣瓣,兩人默契地緊緊摟住了對方。她身子一側,他隨即覆了上去,手伸進了她的頭髮,深深地吻住她。修長的脖頸,輕柔的呻吟,微閉的雙目,俏挺的鼻樑。。。。。。一切一切都是這麼熟悉,可是心裡面卻象有一根弦吊着,緊緊地攥住他的幾根理智,彷彿在告誡他這樣子做很對不起誰似的。
誰呢?誰呢?
電視機嘻哈的笑聲透門而入,他猛地睜開眼,狼狽地坐起身,“沐歌回去了。”
“等下。”許沐歌指指他腿間隆起的部位,羞澀地伏到他懷裡,“芬會看出來的。”
他紅了臉,默默撫摸着她的頭髮,心裡面涌起一股無力的悲涼。
“我會盡快幫芬找到房子的。燁,以後多陪陪我我好想你。。。。。。好嗎?”最後這幾個字她是用氣聲說的,柔柔弱弱,嬌媚誘人。
他輕輕地在她腮邊落下一吻,淡淡地笑了笑。
下了樓,他沒急着開車,先點燃了一枝煙。煙燃到一大半時,他摁滅菸頭,重重嘆了口氣。真是悲哀,他抱沐歌時,陶濤的身影卻跳了出來。從他們結婚起,他的身子已經習慣對陶濤忠實了。他不是沒有衝動,就是無法全心投入。不,說不定是因爲芬在外面,他硬找個藉口讓自己冷靜。他和陶濤都離婚了,牽掛她是因爲不放心,她總象個孩子,生怕她被照顧得不好。她適應能力比他強,看上去比他過得要好得多,也強悍許多。
不能再想陶濤了,不應該也不合適,他更多地該把沐歌放在心裡,他閉上眼,對自己說。
元宵節過後,浠浠瀝瀝下了幾場雨,天持續晴着,從南方遠道而來的暖風,彷彿在一夜間把青臺的春天喚醒了。打開窗一看,梧桐樹上綻出了嫩芽,草坪上泛出了綠意,花骨朵一串串地在樹頭冒了出來,冰凍的河水融化了,嘩啦啦地向前淌着。最漂亮的是街頭行走的時尚女子,在沉寂一冬之後,又可以裙裙飄飄妝點着街景了。
張弘的婚期最終放在四月一日,那天是西方的愚人節,但在中國農曆上是個不錯的日子,新娘的肚子連再寬鬆的婚紗也遮不住。酒席開了不少,但氣氛很一般,因爲新郎和新娘不太配合。新娘現在特別的敏感,張弘說什麼,她都會擴展開來。見不到張弘,她說張弘揹着她不學好。張弘圍着她轉,她說看着他就煩。張弘不止一次地要悔婚,可雙方父母都是軍中高層,怎麼答應?他是被警衛員用槍押到酒店的,與新娘行禮時,兩個人都拉着臉,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婚後的日子可以想像美妙不到哪裡去,張弘有時晚上在彩虹酒讀書閣泡着,喝醉了就舉起手在桌上猛拍,說“這婚姻真他的是愛情的墳墓呀”可是再醉,十二點前,他必然會回家。有一天,幾個朋聚一塊,剛過十二點,他那個妻子突然衝起來,掄起桌上的酒瓶對着他人就砸過去。他閃得快,沒破相,手臂上縫了幾針。
華燁陪他去的醫院,他對華燁說“我不是打不過她,實在是她肚子裡有我的種。我忍,我忍,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後,我就和她離。”
華燁失笑搖頭。
他又說“華燁,現在想想,你從前的老婆還是有些優點的,至少她從不讓你這麼丟臉。”
華燁沒有說話,兩手插進口袋,走到窗前。
急診樓下,燈火已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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