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送走了邵子健, 秦素北也匆匆離開包廂來到客棧的後院,找到成雋的馬車躍了進去。
成雋已經等候在了馬車裡,看見她立刻眉眼彎彎地笑道:“太子果然順道去嗆莊文煊, 我已經引得李程全都看到了, 以他的性格, 定會對莊文煊的身份起疑心的。”
李程是魏青山手下的一個心腹, 跟魏青山一樣黑白分明的性子。
“計劃順利就太好了。”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秦素北輕輕笑了笑。
成雋:“多虧了秦姑娘的消息靈通。”
“碰巧聽見了而已。”秦素北又彎了彎眼尾,李程最近跟家裡的夫人吵了架,這才暫時住到那間客棧去的, 此事他當然不會張揚,只跟自己一個好友悄悄抱怨過, 不巧她去跟邱拿會面時路過, 剛好聽了一耳朵。
“豫王府還有重兵把守, 秦閣主要是不嫌棄,就暫時在定國公府住下吧。”成雋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 向秦素北邀請道,“而且國公府的消息靈通些,舞弊案有了什麼新進展總能第一時間知道。”
“多謝世子的好意,不過今晚我還約了位朋友,就不去國公府打擾了。”秦素北婉拒道, 心知成雋也是好意, 想想又補充道, “倒是想要麻煩世子, 如果順路的話, 能否送我回浮生閣老宅去。”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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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手們簇擁着離開客棧以後,邵子健本想着這些人都是見利忘義的主, 只要再給他們些賞錢超過了秦素北所給的數目,應該還來得及派這些人回去好好教訓秦素北一頓,一血方纔的恥辱。
然而出了包廂的門以後,這些打手就像是聾了啞了一般,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反應,如果他的聲音大了,還會冷不防捱上一拳一腳。
“各位大爺忙了這麼許久,前面就是小人的住處,不知大爺們可願意賞臉,進去喝上一杯?”快要到明慶府的門口時,邵子健又笑盈盈地開口邀請道。
秦素北那個賤女人今晚看來是對付不了了,不過來日方長,他等得起,至於這些收了他銀子卻不辦事的打手們,明慶府的私兵全都武藝高強,只要把他們騙進去,定能要他們付出代價。
話音未落,那爲首的大塊頭打手便冷冷一嗤,說出了離開包廂以後的第一句話:“小子,你以爲爺們幾個都傻麼——”
“麼”字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大塊頭的喉嚨突然綻開一個窟窿,鮮血噴涌而出,將他附近幾個人都染成了血人。
“有鬼啊!”其中一個打手戰戰兢兢地怪叫道。
那“鬼”的目標卻顯然不只有大塊頭一人,衆打手只聽到街角處突然有個年輕男人哼起了一首耳熟能詳的民謠,還來不及抄起棍子向聲音的來源撲過去,那聲音便突然近了。
打手們紛紛倒地,同那大塊頭一樣,每個人的喉嚨都多了一個窟窿。
那人出手之快,邵子健也忍不住怔在當場,直到被尚帶着餘溫的鮮血濺到臉上,他才猛然反應過來,跑自己是肯定跑不過的,倒下裝死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然而還沒等他躺下,那鬼魅一般的身影已經到了他的面前,開口是他熟悉的聲音:“邵公子。”
邱拿!
邵子健驚愕地擡起頭,對上邱拿那雙永遠玩世不恭的眼睛,心頭莫名涌起一絲不詳的預感,他故作鎮定:“怎麼是你?爲什麼要殺他們?”
“幾個小嘍囉,想殺便殺了,”邱拿滿不在乎地笑笑,“邵公子,太子殿下等你很久了。”
席和瑛雖然在莊文煊那裡耽誤了些時間,但他同邱拿回府坐的是馬車,自然比步行的邵子健快了些。
“邱公子,你可知殿下找我所謂何事?”邵子健想起自己偷走的那份文卷,指尖有些發冷。
“自然是邵公子揹着殿下跟秦素北交易的事。”邱拿回答道。
自己的動作明明十分小心了,太子怎麼會這麼塊就知道!邵子健大驚,有些倉惶地看向了邱拿,直覺告訴他此事一定與邱拿有關。
“邵公子,快走吧,讓殿下久等了不好。”邱拿笑笑,伸手攬住他的肩膀,狀似十分親暱的將他架進了明慶府的地牢。
搬進明慶府的第一天,邵子健就聽人說起過這間傳說中有進無出的地牢,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才區區數日,自己竟淪落到了這裡。
整座地牢形狀狹長,各種各樣的刑具整齊的排列在兩旁,最盡頭擺了一張椅子,席和瑛正面帶陰鶩地端坐着,他的兩邊各立着五名佩刀侍衛。
“太子殿下,小人冤枉!”邱拿縮回了手,邵子健連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語氣誠摯而恭謹。
“邵子健,你以爲本宮的書房,真有那麼容易混進去麼?”席和瑛陰慘慘看了他一眼。
書房?!邵子健怔住,莫非從一開始,自己一舉一動就已經全都在太子的眼皮底下了麼?
“不是的殿下,”他回身指向了邱拿,“是他,我被邱拿給騙了,他騙我說一切都是殿下您的指示,我纔會去跟那賤/人做交易的!”
“你說邱拿騙你?”席和瑛似是被他給氣笑了,“騙你?他圖什麼?”
邵子健轉了轉眼睛,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後辯解的機會,於是心一橫:“我不知道邱拿爲何要騙我,但是我有證人,邱拿假做傳太子殿下的旨意要我同秦素北做交易時三公主也在場,殿下可以傳她來作證。”
雖然並沒有事先跟三公主串過供,但自己可已經是她的夫君,就憑她對自己千依百順的模樣,也定會幫自己指證邱拿的。
“殿下,此法倒是可以順便檢驗一下三公主對您的忠心。”邱拿顯然並不在意他的誣陷,甚至還向席和瑛笑了笑。
“有道理。”席和瑛點頭贊同道,“邵子健,明日一早本宮便請三公主過來,讓她同你們當面對質。”
“人心隔肚皮,殿下就真的這般信任這邱拿麼?”雖然自己確實動了點邪念,但太子竟然這般偏袒邱拿,邵子健也不知自己算不算破罐破摔,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嘲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席和瑛看了一眼邱拿,淡淡說道。
“那我呢!對邱拿是用人不疑,憑什麼就可以隨意懷疑我!”邵子健冷笑,“我明白了,根本就是你們故意設局讓我跳的!”
他站起身,食指指向了席和瑛:“邱拿告訴我秦素北的交易是故意的,你又故意支開了書房的守衛,你們就是故意設局給我跳的!既然是欲加之罪,我還有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罷!”
“放肆!”席和瑛拍案而起,自身旁最近的一個侍衛腰間抽出刀來,“本宮這就成全你!”
“殿下,”邱拿不緊不慢地開口,“此人出言不遜,侮辱殿下,一刀結果未免也太便宜了他,倒不如交給屬下,保證地牢裡十九種酷刑一樣不落,還能留口氣兒明早考驗三公主。”
席和瑛微微一挑眉,反手將佩刀又戳回了刀鞘:“是我一時心急了,對付吃裡扒外的叛徒,就是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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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雋並沒有追問秦素北約了哪位朋友,畢竟自己同她的關係着實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然而當馬車駛到浮生閣老宅的門口,看清了坐在大門臺階下的是個清俊少年,他的眉頭還是不由自主地皺了皺。
他跟隨豫王多年,自然深知秦閣主對豫王殿下的意義不一般,然而此時豫王被軟禁在府中,秦閣主約了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少年見面。
成雋有些替他家豫王殿下焦心。
秦素北也沒有想到,會在浮生閣的門口碰見寧逸。
“寧公子,”她下車同他打了招呼,“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聽說這次舞弊案同豫王有關,有些擔心你。”寧逸站起身,話說到一半便覺得雙頰隱隱發燙,連忙低下頭去假裝撣一撣衣襬的塵土。
聽說豫王涉案被軟禁之後,他的心情就沒有平靜下來過,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旦豫王被定罪,秦姑娘會不會受到牽連。
然而自己只不過是個窮書生,人微言輕,什麼事都做不了,只能杵在秦姑娘以前的家門口乾等,彷彿這樣就能離秦姑娘再近一些。
誰知竟真的讓自己給等到了!他心裡狂喜。
“豫王殿下與此案無關,他是被冤枉的。”秦素北糾正道。
寧逸點點頭,正要回話時,成雋從馬車上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向秦素北笑道:“秦閣主,魏大人查案一向勤勉,明早寅時我來接你一同去大理寺,記得早些休息。”
“世子?”寧逸微微一怔。
定國公世子偶爾喜歡去狀元街的小攤上淘物件,出手又大方,常在狀元街擺攤的書生們沒有不認識的。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次世子看中了秦姑娘的字,不僅一口氣全買了下來,還向秦姑娘問了家裡的地址,相約以後多多交流,他本以爲只是世子的客套話,不想卻見到了世子送秦姑娘回家。
如果世子也對秦姑娘有意思的話,自己恐怕是爭不過的……寧逸眸子微微黯淡下來。
成雋有些好奇地看向了他。
“在下寧逸。”寧逸忙自我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