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秦素北在豫王府過得無比悠閒,悠閒到讓她懷疑豫王府的暗衛是不是口碑不太好,怎麼什麼單子都接不到。
但是這懷疑又不能直接拿去找席和頌請教,顯得怪傷人的,萬一真戳中了豫王的痛處也是麻煩。
直到最近一晚,秦素北向往常一樣端了一份藥膳送到席和頌書房去——豫王疑心重,府上的下人全是他從邊關一起帶來的,其他人送的一概沒要,故而人手總是緊缺些,她閒來無事便想着去幫麗嬸分擔點活計,結果就被分配了這麼個送藥膳的差事。
然後她就在書房外面瞧見了不下十個或領命或覆命的暗衛的身影,搞了半天不是豫王府的口碑不好,是席和頌嫌她的本事太菜,不肯撥任務給她。
“豫王殿下,能不能也給我分點差事做?”秦素北當即向席和頌提出了異議。
“阿北缺錢了?”席和頌面帶好奇地挑了挑眉毛,見秦素北面色認真,才解釋道,“那些任務都危險的很,你又不會輕功。”
這倒也是……秦素北默默斂了眉,覺得這一切都該怪韋忠祿,就是那個邵子健弄來報復她的韋忠祿,那麼惡名遠揚的一個人,武功也就那麼回事,弄得她殺了他以後,看自己的水平都有點飄了。
“阿北如果實在閒的沒事,京城裡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多去逛逛就是。”席和頌說道,見她臉色茫然,突然意識到秦素北之前操心的永遠都是柴米油鹽和孩子們的生活,除了練武似乎並沒有什麼愛好,於是補充道,“不然明天我陪你出去。”
“殿下日理萬機,這就不必了。”秦素北忙搖搖頭。
“沒關係,我最近除了進宮陪父皇下棋也沒別的事做,而且過兩日就是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到那時候就有的忙了。”席和頌說到最後時,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秦素北直覺他要藉着這次鄉試好好整治一番皇后娘娘和太子,這跟她本來也沒有多大關係,但是想到狀元街那些書生們對自己都還不錯,忍不住多嘴道:“科舉考試是許多人改變命運唯一的機會,殿下可別爲了對付宮裡那兩位,就毀了別人前途。”
雖然秦素北說的是許多人,可席和頌聽在耳朵裡,卻只能想到一個寧逸。
自從麗嬸告訴他有個叫寧逸的年輕公子喜歡秦素北,他看這個人就覺得不大順眼,聽秦素北提起他也不大順耳。
“沒人會去毀他們的前途,有的話,也只會是他們自己。”他說。
.
翌日。
自從回到京城以後,席和頌一次都沒有外出遊玩過,不僅是因爲身有殘疾,更多是得知生母去世的真相以後心情鬱悶,除了給蕭皇后和太子找茬以外幹別的都沒有心情。
所以昨晚稀裡糊塗的邀了秦素北一起出去逛逛以後,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京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只好連夜跑去找花獨傾請教。
花獨傾倒是十分細緻體貼地推薦了許多去處,着實幫了他一個大忙。
如果今日花獨傾沒有強行跟他們同行的話,他一定會更加感激他的。
“在下身爲王爺的醫生,當然要時刻隨侍左右,關心王爺身體的。”花獨傾察覺到他的目光,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又是幹嘛呢?”席和頌只好嘆了口氣,朝花獨傾身旁傻樂着看熱鬧的成雋瞪了一眼。
“我來找花兄的,跟王爺無關。”成雋熱絡地將胳膊搭上花獨傾的肩膀。
“……你們到底怎樣才肯走?”席和頌耐着性子問道。
“只要你承認在跟秦姑娘約會,我們兩個馬上消失。”成雋壞笑着眨眨眼。
“這不是約會!”席和頌覺得氣血一滯,連忙向包廂外撇了一眼,沒有看見秦素北的人影,才長長鬆了口氣。
此時他們身處的清音坊,就是京城貴族公子小姐們最喜歡消遣時間的地方。
若論美酒之香醇,佳餚之精美,樂師之清妙,舞姬之婀娜,清音坊可能哪一項都做不到京城的最好。
可是它贏就贏在了花樣繁多。
坊內不僅有各種各樣的遊戲,每月還要不定期的舉辦各種各樣的比賽——不管是詩書、騎射、器樂、歌舞還是女紅,只要是正八經的特長都可以拿來比。
負責比賽的評委都是從各行請來的頂尖人才,而且所有的參賽者不僅要身家清白,一次還得要五十兩銀子的參賽費,是以京中的名門公子小姐都將這比賽當做自己展示的舞臺,如果撥得頭籌,也會當做非常有頭有臉的事情。
今天倒是沒見有什麼比賽,不過有個抓鬮的活動,只限女子參與,席和頌又不願在人堆裡扎眼,便同秦素北說明,自己先去包廂了。
“不就是喜歡個姑娘麼,有什麼非要死不承認的?”花獨傾湊近了成雋的耳朵,低聲調侃道。
“死要面子唄,萬一秦姑娘不喜歡他,多丟人啊。”成雋嗤嗤笑道。
他倆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同在一個包廂,席和頌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只覺得對這倆人完全無話可說,乾脆不再理會他們,將目光專心投到了舞臺上。
就在這個時候,秦素北推門進來了。
“秦姑娘沒抽到東西麼?”成雋瞧她兩手空空,忍不住好奇道。
清音坊的抓鬮活動他之前也遇見過兩次,獎品雖然大小有差,但是隻要去抽都會中些什麼的。
“中了一把女式的檀木弓,但是有個紅衣裳的小姑娘喜歡,就送給她了。”秦素北迴答。
“是什麼樣的小姑娘,能讓阿北這麼大方?”席和頌不禁好奇。
“其實也不是送……”秦素北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是那個紅衣小姑娘直接搶的。”
“怎麼還有這種人?”花獨傾第一個叫出了聲,“是誰家的小姐,你認識嗎?我們幫你收拾她。”
秦素北忙搖了搖頭:“沒關係,只不過跟小月差不多大的小丫頭,我又不用兵器,她喜歡就拿去好了。”
“年紀小也不能慣着毛病,”花獨傾更加不忿,“趁她還沒走,秦姑娘,你指給我看看,我幫你藥倒她。”
“真的不用了。”秦素北一臉真誠。
“喜歡穿紅衣,喜歡玩弓/弩,狂妄任性搶別人東西,這樣的小姑娘我倒是認識一個,”席和頌淡淡開口,“不過我與她並沒有什麼交情,阿北不用顧忌我。”
“是王爺的妹妹,三公主席思靜。”成雋恍然,小聲同花獨傾解釋道。
“那就太好了,”秦素北長長鬆了口氣,“我剛纔趁亂偷偷劈了她一掌。”
她本來是想直接給那搶東西的毛丫頭兩巴掌的,誰知正要下手時聽見了別人喊她三公主,於是只好作罷——對於天家的人,她還是有點不想招惹的。
席和頌想起秦素北那套以人爲劍的掌法,默默替自己這妹妹哀思了一秒。
卻聽成雋不解道:“爲什麼是趁亂?”
秦素北便從頭給他們解釋道:“就是好多人都聚在那裡抽籤,我抽中了一柄檀木弓,正要從侍者手裡接過來的時候,三公主突然撥開人羣擠了進來,跟我說她看中了那一柄弓,然後直接拿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位顧家小姐站了出來,指責她這樣是不對的,還來安慰我不要怕,三公主就跟她吵了起來。
“我本來有點感激顧小姐的,但是聽了一會兒發覺是她們本來就有仇,顧小姐故意找三公主的茬罷了,還想拉我當她的槍使,正好後來她們吵不夠打起來了,我就趁亂劈了三公主一掌,然後走人了。”
“據說三公主的武功不遜男子,哪位顧家小姐能跟她過上招啊?”成雋好奇。
“監察院顧御史的女兒,顧清妙。”之前張家婚禮的時候,秦素北將京中有頭有臉的千金基本都認了個遍,“不過不是她親自打,是她家哥哥幫忙的。”
“顧鵬飛?”席和頌問道,見秦素北點頭,臉色倏地一變,“不行,快攔住他們,別把顧鵬飛打壞了。”
.
一樓抓鬮的地方已經爲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顧鵬飛跟三公主之間顯然已經過了幾招,另秦素北驚訝的是,三公主還神氣十足,顧鵬飛作爲一個男人反而面上露出了疲色,下手的章法也亂了。
“顧鵬飛是顧御史唯一的嫡子,嬌寵慣了,不僅文不成武不就,還酷愛吃喝嫖賭尋花問柳,當然打不過三公主。”成雋看出她面上的疑惑,低聲解釋道。
席和頌怎麼會交這麼一個草包朋友?秦素北心下不解,然而那邊三公主已經把顧鵬飛逼到了角落,還向他挽起了那張搶來的檀木弓,她也顧不上追問,連忙翻身躍到顧鵬飛身前,劈手將三公主的弓箭打翻在地。
“多……多謝姑娘……”顧鵬飛已然生了懼意,見狀連忙瑟縮到秦素北身後。
“你好大的膽子!”三公主望了望地上的弓箭,滿目都是難以置信的羞怒,當即從腰間抽出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向秦素北刺去。
“思靜住手!”席和頌連忙喝道,同時一枚銅錢自他指間飛出,當的一聲打飛了她手中的軟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