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洶涌的洪水將整個大廳席捲,雖然睜大了眼睛卻感覺不到哪怕一絲光線。空氣中依然瀰漫着那股讓人窒息的古怪味道。舌尖有一絲苦澀慢慢地蔓延開來,心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撕扯着,疼痛欲裂……
就這麼被丟下了……獨自一人沉沒在黑暗中……沒有人……沒有聲音……沒有光線……什麼也沒有……
所有的力量都彷彿被抽離了一般,唯一的感覺就是地面徹骨的寒冷……明明已經是暮春,爲什麼還是會這麼冷……
夏夕無力地從地面上站起來,搖晃着又倒下去……
真是絕情,連站立的力氣都不給我留呢……不知道儇世會不會感受到我現在的感覺……如果他出現什麼狀況的話,儇正會不會改善一下我的待遇……
突然間冒出了惡毒的念頭呢……夏夕苦笑…………
儇正會關我多久呢……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
我欠你的來生再還……這個身體的父親如是說……我明明只是一縷穿越時空的幽魂,和那個人沒有任何的關係……可是,爲什麼我的心還是會這麼疼呢……
“鈺,你在嗎?”夏夕猶豫了一會,終於開口,澀澀的聲音忽然在大廳裡響起,再次傳回夏夕耳膜的時候已經嚴重變形了,夏夕甚至無法認出那是自己的聲音。
那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裡迴盪,迴盪……
然而,沒有迴應……
“鈺,你出來陪我聊聊好嗎?”夏夕強忍着即將洶涌而出的淚水,咬着牙重複一遍,這次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沒有迴應……
沒有迴應……
又有誰會想到洛王的畫師會被囚禁在儇府的密室裡……如果那時叫醒了應琦結果會不會不一樣……我果然是自私的人,竟然想着牽扯進無辜的人……
“鈺……你在哪裡……你回答我啊……”夏夕無助地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眼淚順着臉頰不住地往下淌。
我要回家……我好想回家啊……我不要當什麼鈺……
笨蛋!怎麼又被暗算了!
一個慵懶的男聲在夏夕的腦海中響起。
夏夕精神一振,心臟狂跳起來。
鈺……
難道說你真的想逼我把所有的封印都解除嗎?
所有的封印都解除後會發生什麼?
不知道。那個聲音淡淡地回答道,彷彿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
你怎麼會不知道?夏夕急了。
我爲什麼不能不知道?
夏夕啞然。
鈺,你到底是什麼人?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我……不過是一個失敗者,一個連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的失敗者而已……
那個聲音忽然被壓得很低,聲調微微有些發顫。
所以你選擇了逃避,龜縮在這個身體的意識深處什麼也不做,如果你想的話,沒有人能夠攔住你的吧?如果我擁有你那樣的力量……
如果你擁有我那樣的力量你會怎樣?
夏夕愣了一下。反正……反正不會像你現在這樣……
是嗎?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天不怕,地不怕。那個聲音發出一聲輕笑,似乎對夏夕的回答很不以爲然。
既然這是你的希望,那麼我就再爲你解開六個封印。等到你自己解開最後一個封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有多麼天真了。
我好想知道……到時候,恢復了記憶的你會怎麼選擇呢……
鈺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來,最後終於消失不見了。
夏夕感覺到身體漸漸變得冰涼,冷汗一陣接着一陣不停地往外冒。身體內部那股流失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回流,右手手腕上的加持珠彷彿受到了召喚,微微地顫動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漆黑的大廳裡忽然亮起了淡淡的熒光,那熒光一點一點變亮,變亮,直到把整個大廳照得一片通明。夏夕看清那熒光正是那十二顆加持珠,那十二顆加持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夏夕的手腕上飛到了空中,發出的光芒照得夏夕幾乎睜不開眼睛。
等夏夕揉了揉眼睛再看時,那十二顆加持珠已經消失了,右手手腕上只剩下孤零零一個紅色小骷髏。
夏夕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在黑暗中看清周圍的事物,甚至連大廳石柱上細小的裂縫也纖毫畢露。
身體上那種無力的感覺已經徹底消失了。反正也不急着出去,夏夕好奇地打量起四周的景象。
這是一個正方形的石廳,三面都是石牆,唯一的出口就是一扇巨大的石門,石門的兩邊豎着兩根同樣高大的石柱,那石柱的頂部被雕刻成一個男人的上半身,那眉眼竟然跟千賀神宮裡的神像有幾分相似。
其餘三面牆上雕慢了一幅幅壁畫,壁畫上的主角是一個年輕的男人,這個男人和那個半身雕像有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應該是同一個人。
第一幅畫,這個***在一位神情冷峻的中年男子身旁,目視前方,氣宇軒昂,面前是黑壓壓一大片跪伏在地上的人。畫面的背景模糊不清,似乎不像是現實的世界。
第二幅畫,這個男人騎在樣子古怪的大鳥身上,手中聚起一個光芒四射的光球,身後跟着一羣和他差不過裝備的人,他們前方是各種各樣樣貌醜陋的生物。夏夕注意到那隻大鳥的身後拖着九條長長的尾羽,似乎長得跟小綠有些相似。
第三幅畫,這個男人跪在第一幅畫中出現過的那個中年男人腳下,手牽着一個模樣醜陋的怪物,似乎在解釋着什麼,那怪物讓夏夕想起魔族。
第四幅畫,這個男人的四肢被樣子奇怪的鏈子鎖着,目光卻依然清澈。不知道爲什麼,這讓夏夕想到斬妖臺上的孫悟空。
第五幅畫,這個男人從空中跌落,神色卻說不出的安詳。
第六幅畫,一個衣袂飄飄的男子抱着一個嬰兒站在庭前,仰望蒼天。他的面前是一個小小的池塘。過了好久,夏夕才意識到那池塘竟和儇府的池塘有幾分相似。
第七幅畫,牀上躺着兩個嬰兒,女嬰的身上插着一把刀,神色如常,彷彿什麼事也沒有,她身旁的男嬰卻渾身鮮血,一張小臉皺到了一起。
第八幅畫,一少女飄浮在空中,一條光柱將她和一個面貌和她極爲相似的少年連在一起,那少年臉色蒼白,輪廓虛無,彷彿隨時會消失一般。
第九幅畫到第十三幅畫都是一片虛無,夏夕貼着牆端詳了好久也無法從那些凌亂的線條裡看出點什麼。
那個男人是鈺嗎?……可是開始的時候明明是男人,爲什麼最後卻變成了女人呢……還有,那個世界真的是現在的這個世界嗎?……那個男人又爲什麼會和那個魔族在一起?……
那個女嬰和那個男嬰代表的是儇劫和儇世嗎?鈺的覺醒就代表着替的死亡,指的是第八幅畫中的景象嗎?開什麼玩笑,鈺爲什麼要覺醒,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嗎?自己又有什麼理由要去傷害儇世?
“轟——”
大廳上方忽然傳來沉悶的機械轉動聲,夏夕側耳傾聽,聽到石門的另一邊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在石門的另一邊停住了,接着是一陣欷欷颼颼的響動,然後只聽喀噠一聲,石門兩旁發出一陣沉悶的響動,像電梯門一般緩緩地向兩旁移開了。
夏夕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叢跳躍的火光,那是一根蠟燭,被一雙蒼白的手握着。蠟燭的後面是一張同樣蒼白的臉。看清來人是誰時,夏夕愣住了。
“劫兒……是你嗎?……”一個顫抖的女聲在大廳裡幽幽地響起。
眼前的這個人是應琦……
“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劫兒……”應琦伸出手來撫摩着夏夕的臉,眼中淚光瀲灩,“我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麼絕情……”
“劫兒,乘他還沒有發現,你快走!帶着這個去找你舅舅!千賀神宮,千賀神宮的人能保護你!”應琦一把抓起夏夕的手,同時把一塊玉佩塞到夏夕的手中,夏夕能感覺到她的手正劇烈地顫抖着。
夏夕沒有動,因爲她看到應琦口中的那個他此刻正站在出口處,眼中怒火熊熊。應琦一怔,緩緩地轉身往夏夕視線定格的方向望去。
緊握着的手忽然鬆開了,蠟燭啪的一聲掉到地上,看快就熄滅了。整個空間再次變得一片漆黑。
夏夕注意到儇正飛快地結了個手印,四周立刻燈火通明。此刻,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抱歉,我不想留在這裡。因爲,我怕黑。”夏夕握了握應琦的手,望着儇正的眼睛嘴角揚起一個冷冷的笑。
儇正一愣,望一眼夏夕的右手,眼中涌起剎那的驚恐,下意識地擰起了拳頭。
“你攔不住我的。”夏夕眼光一閃,拉着應琦的手一步一步朝儇正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夏夕可以感覺到應琦的手心已經沁出了粘粘的汗水,腳步也有些踉蹌,靠夏夕扶着才能勉強站住。
儇正惡狠狠地瞪着夏夕,臉上的表情急劇地變化着。忽然嚮應琦的方向躍來,伸手猛地一拽,夏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猜到儇正的意圖時,他的右手手指已經緊緊地扣在了應琦的脖子上。
“馬上回石廳,否則……”儇正加大了手指的力度,臉上露出亡命之徒孤注一擲時的表情。
“咳……劫兒……快走……咳咳……不用管我……”應琦臉色發青,吐字艱難。
“別以爲我真的不會殺她!”儇正神色一凌,指尖飛快地劃過應琦的脖子,鮮血順着應琦蒼白的脖子不停地往外流,亦如應琦洶涌的淚水。
夏夕的心一緊,咬緊了牙關,死死地盯着儇正,好半天才下定決心般緩緩開口:“你動手吧。”
儇正似乎沒料到夏夕會有這樣的反應,身形一顫,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夏夕。應琦卻只是靜靜地望着夏夕,臉上露出一抹悽迷的微笑,那神色竟是釋然的。
“我說,你動手吧。”夏夕冷冷地望着儇正,一字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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