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汽車相撞的聲音在萬籟寂靜的黑夜響徹天際,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將白色的寶馬撞到了馬路邊的圍欄上。白色的汽車裡,男性駕駛者的腦袋拍在方向盤上,額頭上的鮮血直流,血順着藍色的領帶浸了下去,細小的玻璃不規則的散落在身上,將衣服劃破無數道細小的口子,一隻手臂向右張着,扭曲成詭異的弧度。車禍發生在一瞬間,他想保護他的妻子,用身體爲自己的妻子擋着,可碎成片的擋風玻璃還是紮在副駕駛女人的身上,身體被扎出幾個血窟窿,咕嚕咕嚕的冒着血水,側着的腦袋上也散落着些許玻璃,如果不是安全帶系在身上恐怕身子早已飛了出去,而潔白的連衣裙上,被紅色侵染的血跡像盛開的彼岸花。
汽車相撞後發出聲音沒多久,夜黑又恢復了原本的寧靜,好似剛纔的響聲來自夢中一般,沒人去注意。
只有現場濃重的火藥味,代表着眼下的這一情況是真實存在的。
淡淡的血腥味在車廂裡散開,不斷冒出來的煙衝進鼻腔,嗆得人直想流淚……
“媽媽……”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軟軟糯糯的聲音從車的後座響起。
披肩的黑髮,粉色的小碎花裙,一名大約10歲左右的小孩從後座爬了出來,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迷茫的看着四周的情況,有些肉肉的身子帶着點點被劃破的血痕微微發抖。
黑白分明的雙眸打量了一下車裡的情況,紅豔豔的血跡刺目得眼淚直流,小孩有些不置信的用手臂推了推生死不明的二人,而二人的身體僵直的保持着那個詭異的姿勢一動不動,身體卻逐漸冰冷。
車子裡的汽油味越來越重,小孩滿眼淚痕的朝四周望了望。
不遠處的黑色保時捷,靜靜的的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與黑夜詭異的融爲一體。
那打開一半的車窗裡,坐着一名男子大大的墨鏡遮住半張臉,看不清人的五官。
“叔叔……”小孩小小聲的聲音朝着不遠處的男子叫道,軟軟糯糯的很是無助。
車子裡的男子聽到叫聲,驚恐的看着小孩,墨鏡下的眼珠赫然的睜大,乾裂的嘴脣不停的抖動,身體止不住的寒意冒出。
還有人活着!腦子裡像是投進一枚驚雷似的炸開,將男子的理智轟炸得有些崩潰。
她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看見了!
腦子突突的冒出這樣一個想法,渾身的寒意感覺更重了一分。
牙齒止不住的咯咯咯作響,身體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怎麼辦,怎麼辦?要是她去報警,報警的話我就死定了!怎麼辦怎麼辦?!
殺……殺了她!反正兩個也是殺,三個也是殺!
“叔……叔……救,救救我們……”小孩泣不成聲,並不知道對面人心裡此刻的想法。
淚水模糊了視線,看到人的第一反應便是求救,實際上連對面是什麼人她都沒看清楚,內心被巨大的恐懼包圍着,根本沒心思去觀察對面的叔叔長什麼樣。
而男子做賊心虛的沒發現,孩子叫的是叔叔,而不是——
舅舅。
恐懼包裹着兩個人,孩子的恐懼源自於失去雙親,男子恐懼孩子活着會失去一切。
就在男子內心掙扎着要不要開車撞過去的時候,殺了她一了百了的時候……遠處傳來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炸開,聲音夜裡猶如惡魔的召喚一般,讓人心驚膽戰。
越來越近的聲音讓男子驚慌失措,當下沒有多想開着車飛馳而去。
而孩子抹掉眼淚視線恢復清明的那一刻,看到了飛馳而過的汽車號碼牌。
如此清晰又深刻的刻在心裡,長達10年。
10年的隱忍,10年的屈辱,10年的……仇恨。
成績不能比陸雲好,不能長得比陸雲漂亮,吃的用的都不如……陸雲。
這些都可以無所謂,可唯一不能原諒的就是,他們殺了自己的雙親!還自私的霸佔了原本屬於她們家的一切!
天意弄人,那天路口的攝像頭壞了,所以根本沒人拍到車子的車牌號,而唯一看清楚車牌號的陸雯卻被當成童言無忌沒有人願意相信!在她羸弱的那10年裡,就像潛伏在狼窩裡面的羊,恨不得殺死自己的天敵,可是卻又對自己羸弱痛恨!夢裡自己的雙親渾身是血的在躺在血泊裡,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經……
她恨,可是卻無能爲力。
看着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他們心安理得的受着,她的心就在滴血。
小時候陸正林出差,就經常被陸雲關進小黑屋,陸正林處於對她的內疚總是對陸雯輕言輕語,想要什麼陸雯開口絕對會給,正是這樣的陸正林才讓陸雯遭受陸雲的更多折磨,考了滿分的試卷被陸雲寫成她的名字,家裡丟了的東西怪陸雯拿的,陸正林不在家就不給飯吃,林林總總……在心裡堆積了10年……
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的時候……卻死了……死了……
內心的悲傷無法言語,心臟就像被一張大手抓着一般,狠狠的揪着。
呼嘯而來的記憶,夾着很深沉很孤寂的絕望涌入心底,讓人痛苦萬分……
記憶的洪水衝破了水庫的閘門,將一切打亂。水慢慢的漫過肩膀,慢慢的漫過脖子、侵蝕着大腦。
冰冷的身體在兩牀棉被下海瑟瑟發抖。
蒼白的嘴脣在抖動,細如蚊子的聲音輕輕的叫着:“爸爸……媽媽……”
白紙一樣的臉上,淚水肆虐。
記憶太過沉重,陸雯有些分不清這是自己經歷過的事情,或者是這具身體主人經歷的事情。
身體輕飄飄的在隨波逐流,搖搖晃晃的,讓人昏昏欲睡。
“陸雯,陸雯!”身邊卻不斷有人在拍打着臉頰,磁性的聲音在病房裡面纏繞一圈又一圈。
極其困頓的睜開眼睛,終於被這叨擾給叫醒了。
“水……”聲音如同割據的聲音,沙啞難聽。
“水,給你。來,慢點。”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陸雯端着水杯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口,喉嚨裡面沒那麼幹澀後,讓人扶着坐起了身子。
蒼白的手臂將耳朵邊的頭髮挽至耳後,擦了擦肆虐的眼淚,看着面前的環境。
“好點了吧。”顧銘皺着眉毛給陸雯捻了捻被角。
“怎麼是你?”陸雯見過他,在圖書館搶自己書的人。
“怎麼不是我,你以爲是誰?”顧銘見陸雯還記得他開心的笑了笑,還好沒有像上次那樣裝作不認識自己。
“……”陸雯沒答話,往四周打量了一圈。
“同學送你過來的,怎麼每次看到你都是這樣狼狽啊?上次跑步暈倒,這次上課流鼻血暈倒,你的人生都是運用在暈倒上面了哎……”
“你是顧銘?”陸雯歪着腦袋打斷了他的話語。
顧銘被陸雯認真的語氣給氣到,怒瞪着陸雯沒回答算是默認。
即使後來打聽了才知道,陸雯失憶了,在圖書館那次沒認出自己來是情有可原,可是昨天還送她去醫務室,按道理來說,她應該認識自己了啊。
畢竟學校裡還真沒幾個人不知道他顧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