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月再度睜開眼睛,看見馮公子饒有興趣地側頭看着她。
看什麼?我臉上有花嗎?宋清月橫他一眼,清清喉嚨說:“時間不早,別讓蔣總等太久。”
馮洪健凝視她的臉孔,忽然低低地問道:“宋清月,你和剛剛那女人是怎麼回事?還有,楊衝是誰?”
她的心“咯噔”一下,像是一塊巨石墜落下來,將她一顆玻璃老心得粉碎,她霍然轉頭看他:他知道了?
太陽照在他的黑色墨鏡上,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見兩輪耀眼的小太陽反射在鏡片上,還有自己驚慌失措的臉孔。
她努力地扼住自己內心那頭叫做“回憶”的猛獸,鎮靜地說:“這是我的私事,恕不相告。還有,馮經理,請不要在高速公路慢行,這樣非常危險。”
馮洪健把車開到緊急停車帶,踩一腳剎車,伸了伸懶腰,懶洋洋地說:“不知道怎麼了,我覺得累得很,一定是沒有睡午覺的原因。”說着,高大的身軀向座椅深處陷了陷。
清月恨恨地看着他,他那英俊的臉上全是玩世不恭的表情,薄薄的嘴脣含着笑,向一邊歪着,彷彿在說:“快告訴我呀。不告訴我,我就不開車,急死你。”
她看見自己倒映在他墨鏡上的臉孔,憤怒得有點變形: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八卦的男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無賴的男人!她轉過臉,怕自己看他看得眼睛滴出血來。
馮公子“哈哈”笑起來:“清月,何必這樣呢?難怪大家都背地裡叫你‘冷美人’,來來,大家敞開心扉聊一聊嘛,你幹嘛又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一個壞人偶爾做一件好事,並不能改變他壞人的本質,宋清月對資深壞人馮洪健剛剛形成的謝意煙消雲散,換上熱氣騰騰的憤怒,對自己充滿悔恨:爲什麼自己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讓一個無賴窺視到自己內心的隱秘?
清月啞着嗓子問道:“爲什麼?”
這話問的很突兀,可是馮洪健像是領悟其中深意,他立刻答:“因爲我想了解你。我不願意聽別人對你的種種揣測,我想聽你自己的解釋。”
解釋?清月冷哼一聲:她需要向誰解釋?難道她是犯罪嫌疑人?
不不,她不是罪人,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個受害者。
不,不全是,她是個貪心的受害者,貪戀那甘甜劇毒的男女之情,只一點點卻足以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楊衝!她的前夫!她永遠不要看見那個人!聽見那個名字!
天地間的熱浪都包裹在她身上,穿着深色衣服的她感覺自己就是一鍋正在沸騰的開水,隨時都會將鍋蓋頂起來。你馮洪健是誰?不過是老闆的弟弟,你有什麼資格來觀賞我心底這道最深最痛的傷痕?
她閉一閉乾澀的眼睛,“唰”地打開車門,站在車外,面若寒霜道:“馮經理,要麼你一個人在這裡,我攔車去機場;要麼,你讓我來開!”
馮公子的笑容凝固在脣角:真是個倔強的女人!他想起她剛纔害怕的樣子,又壞笑起來,馬上解開安全帶,移到副駕駛位上。
清月迅速坐進車廂,放下手剎,踩踏油門,跑車穩穩地起步,她握住方向盤,不斷加速,不過三分鐘車速已經升至110碼,她冷笑起來,翹起手拍一下方向盤,卻衷心地稱讚一句:“好車!”
馮洪健吃驚地望着她,這個奇特的女人,一上手竟然比他開得還快!
她側頭望他一下,黑沉沉的大眼睛裡也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大聲地說:“坐好了,我要加速了!”
還要加速?他的疑問還沒有驚叫出口,跑車的引擎轟鳴着,轉數表飛快地臨近紅色域,那車飛快向前,將四周的護欄和車輛拋到身後。
他緊緊地握住座椅:這個女人!
強勁的風拍打着他的臉頰,也吹散了清月的髮髻,她那又黑又濃密的長卷發飛揚在風中,反射着陽光的七彩,映襯着她秀麗的面容,生動又悽豔。
他被震撼了,他從來沒有被這樣震撼過!
他着迷地看着她的臉,握住她的手,那纖細修長的手指冷得如同冰塊一樣。他大聲地呼喊着,聲音卻被勁風吹散:“宋清月,你冷靜一下,我們是在開車去機場接我姐姐!不是坐動車去西天取經!”
清月側過頭看他,眼睛裡射出狂放的七彩光芒,像是一隻被羈押了許久才重見自由的獵豹。
馮洪健被這不羈的眼神震懾住,收回手,只敢緊緊握住皮椅,他困惑地想:他早該知道,這冷美人是一活火山!今天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她火山爆發,卻累得他做無辜的炮火?!
宋清月不搭理他,這車性能卓越,好久沒有飆車,反正超速也不用扣爆她的駕照,她一路猛踩油門,猛打方向,風馳電掣般到達目的地。
停下車,她側身看一眼驚嚇得臉色發白的馮公子,臉上浮起一個輕蔑的笑容:和我鬥!姐姐我十九歲考到駕照飛車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家中學裡做書蟲呢!
她心情大好,一個人走進機場大廳。
蔣總顯然沒有意料到弟弟也會來接機,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高興得老遠就向他招手。
馮洪健忘記了路途中的一切,快樂地邁着大步迎上去,將嬌小的姐姐攬進懷抱。
“洪健!”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響起,接着一陣濃烈的香水味撲鼻而來:Chanel NO.5,優雅奢華,可是這位女郎像是在香水裡泡過澡,薰得人鼻子抽筋。
清月讓向一邊,但仍被那張揚女郎撞了一下,她立刻又向邊上讓了讓,留出更大的舞臺給這位豔女。
那豔女郎一頭燦爛的金髮,一件豹紋緊身長裙,裙襬剛及大腿根,一雙桃紅色的絲襪,墨綠色鬆糕鞋,更要命的是,大熱的天,她竟然套了件寶藍色的皮草小背心。
冤孽啊,將一身黑白的宋清月生生逼成了尼姑庵化緣的小師太。
這豔麗女郎直奔馮洪健,硬生生地將蔣總從他的懷裡拉出,然後貼上去,給他一個熱辣辣的擁抱,嬌滴滴地用半生的普通話撒嬌道:“意大利真熱,玉屏只顧着工作,唉,都沒有人陪我玩呢。早知道,叫你陪我一起去了。”
馮公子招架不住豔女的熱情,一隻手隔開她的擁抱,一隻手指向清月:“別這樣,我未婚妻看着呢!”
花花公子有未婚妻了?也來機場了?
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宋清月回頭想看一看那個不幸的女子,卻只看見一根沉默又無辜的柱子,再一看那豔女眼內殺人眼光投向自己,她突然領悟:她宋清月就是那個橫空出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