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是靠做豆腐賣起家的,雖然因爲豆腐這一行當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文家的生意遭到了衝擊,但早年的積累也爲文家奠定了一定的家底基礎。所以村中會有人說悅悅和文家結親有高攀的意思。
畢竟一個在鎮上,一個是村中,且文家的家境比悅悅家要好上許多。
當然,文家看中的並非悅悅家的家底,而是悅悅這個人。悅悅家最初看的也並不是文家的家境,而是文家對悅悅的心意。
兩家都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家,悅悅和文家小子又有那樣一段淵源,可以說他們兩個人能結成姻緣是擔得上“天作之合”四個字的。
“他知道你今天要來鎮上見他嗎?”筱雨偏頭問悅悅道:“要是他恰好不在家怎麼辦?”
悅悅道:“我沒跟他說……”悅悅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今兒是他生辰,他一定在家的。”
筱雨立馬頓住腳步:“他生辰?”
悅悅靦腆地點點頭。
“哎呀,難怪你要來鎮上呢。”筱雨笑着挽住悅悅道:“快跟我說說,打算怎麼祝賀他生辰?”
“就、就見面跟他說一聲生辰快樂……不然還能怎樣……”悅悅越說頭越低,筱雨不可置信地道:“就這樣,沒了?”
“嗯……”
筱雨微微張嘴,吃驚地道:“難不成你來鎮上,就是爲了跟他說四個字——生辰快樂?”
悅悅忙拉住筱雨,比了食指在嘴邊:“噓……你小點兒聲!”
悅悅低低道:“我們村裡人沒那麼在乎禮節,就算是定下親事,兩個人還是能見面的。可他們鎮上人不同,看這個看得比較重,我這也是打算悄悄去見他的……筱雨,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幫我叫他出來……”
筱雨吐了口氣,笑着搖頭說:“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你就沒給他準備禮物什麼的?”
“有……”悅悅答道:“我本來打算送他一條我親手繡的巾帕的,可後來想想不能這樣,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指不定傳什麼私相授受的閒話……”
筱雨扶額,對古代這種男女大防的弊病甚感無奈。
“那你做一頓壽麪給他吃?”筱雨提議道:“他吃進肚子裡,也沒人知道,就沒人說什麼私相授受的閒話了啊。”
悅悅抿抿脣:“我又不能上他家去……”
筱雨眼珠子一轉,道:“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筱雨挽着悅悅轉回了身,說道:“咱們現在不去文家,你帶着初霽去,循着這條街,到了街口右拐,問問謝家醫館在哪兒,去那兒等我。我幫你叫他出來,去謝家醫館跟你們會合。”
初霽呆呆的,沒有反對的跡象。
悅悅還有些猶豫,筱雨推推她:“你就信我吧,我保證把他帶到你面前來。到時候你給他下一碗長壽麪,還能避開人說說話,多好。”
筱雨既然都這麼說了,一向對筱雨信服的悅悅自然沒有二話,當即點了頭道:“那我去謝家醫館等你。”
“哎等等……”見悅悅轉身牽着初霽就要走,筱雨忙拉住她,好笑道:“你還沒跟我說你未來夫婿叫什麼名字,不然我待會兒怎麼叫他?‘秦悅悅她未來當家的’嗎?”
悅悅頓時羞紅了臉,細聲細氣地甩下“文景豪”三個字,跺跺腳趕緊的溜了。
筱雨哈哈大笑,目送悅悅牽着初霽的身影在街轉角消失,方纔一路趕到了文家。
文景豪很快地就站到了筱雨面前,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生了一張憨厚的臉,身體瞧着便孔武有力,站在筱雨這個並不認識的女子面前還有幾分尷尬。
文景豪摸了摸後腦,保持着和筱雨的距離,客氣地問道:“姑娘是要買豆腐嗎?”
筱雨抿抿嘴,無聲地笑了。這人給她的第一印象不錯。
筱雨擺擺手說:“我不買豆腐,我專程找你的。”
文景豪驚訝地“啊”了一聲,見筱雨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問道:“姑娘找我……有事?”
筱雨眨眨眼睛:“聽說今天是你生辰?”
文景豪更是訝異,狐疑地打量了筱雨一番,好像是在思忖自己是在哪兒認識過這樣一個姑娘。可想來想去他仍舊是想不起來,對筱雨說話的口氣便越發客氣:“是的。姑娘找我是……”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筱雨笑道。
文景豪立刻便擺手推辭:“姑娘,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說好了,我還有事要做……”說着他便後退了一步,好像筱雨是什麼洪水猛獸。
筱雨頓時哈哈笑了兩聲,也不再戲弄他,收了眼中的戲謔笑道:“文景豪,我是受人所託,可不是我找你有事,是別人找你有事。”
說着筱雨壓低了聲音說:“悅悅在等你,你跟我來。”
文景豪一聽悅悅的名字,頓時有些激動,可還是對筱雨抱有疑慮。
筱雨又是笑了兩聲:“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我害你不成?我是悅悅的朋友,她說今天是你生辰,想親口跟你說生辰快樂。你要是不去,錯過了未婚妻的祝賀可不要怪我。悅悅難得來一次鎮上呢。”
文景豪最終還是乖乖跟着筱雨走了,還自以爲不留痕跡地跟筱雨打聽悅悅的事情,試探筱雨是否真的是悅悅的朋友。
筱雨心裡覺得好笑,覺得文景豪是個實誠的人,和悅悅的確是一對。
筱雨在前面走,文景豪在後面跟着,筱雨時不時地回頭去看文景豪是否跟了上來,間或說上兩句話。
漸漸的文景豪的緊張也減緩了些,兩人正說到悅悅幫筱雨照顧她弟妹的事情。
筱雨說:“悅悅是個好姑娘,那段日子要是沒她,我不一定能撐過來。你可不要辜負了她,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筱雨話說得像是玩笑話,但其實她是非常認真的。雖然文景豪現在看起來是很值得託付終生的人,但什麼事情沒個萬一呢?她這也算是先給文景豪打一個預防針。當然聽沒聽進去就是文景豪的事情了。
眼看着說話間的功夫便要到謝家醫館了,筱雨身前的路忽然被人擋住。筱雨往左挪,那人也往左挪。筱雨擡頭,看清面前的人不由微微張了嘴。
“怎麼又是你?”筱雨都有些無奈了:“哪就有那麼湊巧,我來鎮上你就站我跟前?”
餘初眯着眼睛,沒答筱雨的話,視線卻死死盯在文景豪身上,半晌才陰森森地問道:“他是誰?”
咬牙切齒的,有一種想把人處之而後快的陰冷氣息。
筱雨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又不認識。”
“他是誰。”餘初一字一頓地又問了一句,聲音裡有着筱雨不回答他便不放行的堅決。
文景豪也不是傻子,看餘初這樣子他心裡也明白了幾分,見餘初的衣着不像平常人,忙道:“這位公子,我叫文景豪,這位姑娘說我的……我的未婚妻在前邊等我,她帶我去見我的……未婚妻……”
文景豪說到“未婚妻”三個字的時候總是會停頓一下,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
筱雨推推餘初道:“你讓開啊,別耽誤了人家時間。本來就沒多少空閒時候。”
擡頭一看,餘初卻是眉開眼笑的,對筱雨的氣怒絲毫不介意,乖乖地讓開在一邊,還有些不滿地道:“丫頭,你也不跟我說清楚,我還以爲……”
“你以爲什麼?”筱雨危險地眯起眼睛。
餘初聳聳肩:“他跟着你後面,你還不時轉頭過去跟他說話,我看了當然會誤會。”
文景豪在一邊笑道:“這是誤會,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
筱雨默默看了文景豪兩眼,心裡一嘆。
這文景豪是個愣頭青啊……
橫空插進一個餘初,一行三人走到了謝家醫館。
“到了。”筱雨指指醫館門口說:“瞧見了沒,那東張西望的。”
文景豪低呼一聲“悅悅”,顧不得跟筱雨招呼便幾步迎了上去。
筱雨側頭正想跟餘初分享自己看到好朋友幸福而幸福的心情,卻見餘初又變了臉,臉色沉沉的,面無表情地看着醫館門口。
筱雨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嘟囔道:“你又什麼毛病……”
“爲什麼來醫館?”餘初緊抿了抿脣,盯着筱雨問道:“哪裡不好選,會賓樓也不錯,爲什麼偏偏來醫館這個地方?”
筱雨皺眉道:“我本來就要來醫館,他們在這裡見面也是順便。而且,你可能很有身家,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多餘錢能負擔得起會賓樓的消費的。”
筱雨別過臉,一副不想跟他說話的表情。
餘初愣了愣,最終還是低嘆了口氣說道:“以後別一來鎮上就鑽謝家醫館去,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生病了。而且……”而且這裡面可還有個對你有好感的男人……
餘初嚥下末尾的話,筱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說:“我今天來醫館是真的有事。”
餘初點頭道:“我信。”
兩人正說話間,謝明琛已經站到了門口,看到了不遠處對站着的餘初和筱雨。初霽主動地伸手拽住謝明琛的衣袖,朝着筱雨的方向喊道:“姐。”
筱雨望了過來,看到初霽,當即露了笑,朗聲應了一句,擡腿就朝初霽走去。
餘初緊隨在側,察覺到初霽拽着謝明琛袖子的手,心裡陡然升起了一股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