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抿了抿脣:“既然你當她是家人,那就不可以放棄她不是嗎……”
包勻清搖了搖頭:“她只是我衆多家人中的其中一個。如果拿她將我其他所有的家人對比起來,她就沒有那麼重要。”
包勻清擺了擺手道:“你別管這事兒了,我又不是小孩兒,還不能自己拿個主意?她這次是真把我惹惱了。和離了也好,省得這樣你埋怨我我埋怨你的日子繼續過下去。這夫妻之間不能和氣,睡一張牀上也沒什麼意思。”
包勻清話說得露骨,但道理是有的。
筱雨不好再勸,只道:“不管如何,她現在還是你妻子。她鬧騰確實不對,但坦白說,你在這麼多人面前下她的面子,嚷着讓她滾,這也的確讓她下不來臺。那兩個男人把她給架了出去,你就絲毫不擔心啊?”
筱雨嘆了一聲道:“你還是趕緊回去看着她吧,可別讓她出什麼事。她那樣子挺讓人擔心的。”
包勻清捏了捏拳。
筱雨道:“趕緊回去吧,要有事兒咱們下次再聊。我如今回來也不會突然又走了,留給咱們敘舊的時間不會少。”
包勻清這才站了起來,對筱雨道:“她讓人砸的這些東西你估了價告訴我,我得還你。”
筱雨好笑道:“跟我算那麼清楚做什麼?”
包勻清道:“要是我自己砸的那就算了,我也不會賠給你。她砸的,得賠。”
包勻清這會兒倒是十分重原則。
他起了身與筱雨告辭,道:“最近我得去平州接父親母親,等把他們接來了,我再通知你。”
筱雨點頭說好。
送走包勻清,宋氏和羅氏將被砸壞的一些傢俱物什都收拾了出去。
羅氏一邊收拾一邊嘖嘴道:“那位夫人瞧着長得那般漂亮,沒想到這脾氣竟然那麼壞……”
宋氏皺皺眉頭問筱雨道:“你義兄真說了要跟他夫人和離?”
筱雨點頭,斟上兩杯茶讓宋氏和羅氏喝喝,道:“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兒我也不好多過問,不過聽七哥說的,他們倆原本就日積月累了很多問題……這次只不過是一齊爆發出來了罷了。”
宋氏道:“一夜夫妻百日恩,這種事兒,一貫是勸和不勸離。”
羅氏搖頭道:“二嫂,話也不是這麼說。單看那婦人就是個夜叉的性子,包小爺能忍受她多久?即便不是這次,遲早他們倆也要生問題。這夫妻之間要是沒個妥協的人,這日子就沒法兒過。”
筱雨對這話倒是贊同。她笑道:“三嬸說的有道理,你和三叔兩個人日子過得圓滿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羅氏聞言笑道:“你這妮子別打趣我,要真說過日子過出這樣的感悟,那還得屬你娘。”
宋氏見話扯到她身上,微微意外:“跟我有什麼關係?”
羅氏說道:“二嫂怕是將就了二哥不少吧。二嫂以前是大家千金,能和二哥成爲夫妻,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你們在一起這麼些年,我可不信你們之間沒出過問題。但你們到現在感情還是很好,相扶相持攜手到如今,若說沒有對對方妥協過,我可不信。”
宋氏輕笑一聲:“在孩子面前說什麼呢。”
羅氏道:“有什麼不可說的?筱雨以前沒嫁人,這種話不能在姑娘家跟前說,是怕人尷尬害臊。可如今筱雨都已經嫁人了,這些爲人婦的道理,你這做孃的,我這做嬸子的,還是得緩緩兒地教她。”
筱雨在一邊聽着,接過她們二人喝過的茶杯。
“對了筱雨,我倒是想問你。”
羅氏看向筱雨,微微皺眉:“你那郎君……我從前是不是見過?我怎麼覺得他有些眼熟?”
筱雨笑道:“嗯,三嬸見過的。以前他來過我們村兒。”
筱雨簡單地解釋了一番,羅氏驚奇地道:“沒想到你們緣分這麼深,竟然闊別數年還能相遇。更難得的是他未娶,你未嫁……這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筱雨掩脣,宋氏笑話羅氏道:“昨個兒街邊上唱大戲,你是不是去聽了?”
羅氏趕緊比了手指在嘴上,噓了一聲。
“可別跟人說。不然又有閒話,說我鄉下來的不懂規矩。”
筱雨奇怪地道:“三嬸,爲什麼會有人這樣說?”
羅氏嘆道:“以前在家鄉,我還從來沒看過戲。到京城了才知道還有戲園子。我貪新鮮,偷聽過兩回,覺得唱得好聽,便算了時間去偷聽,然後被戲園子的一個小廝給逮住了,見我說話有些土氣,他便笑話我是鄉下來的,說我不懂規矩。”
宋氏補充道:“戲園子女人是不能進,也不能聽的。那地方就跟妓館一樣,只能男人出入。女人要聽戲,只能請戲班,在家裡搭戲臺子。”
筱雨哼了一聲:“鄉下來的怎麼了,那小廝真是狗眼看人低。再是鄉下來的,那也是良民,他做人奴才的反倒有優越感了?”
羅氏道:“那家戲園子的小廝這般說話,我後來也不再去那家戲園子旁邊兒聽唱戲了,而是轉到另一家戲園子去。他直接明白告訴我不能聽不就行了?偏得加我一句不懂規矩。”
羅氏說起這事還是有些忿忿。
筱雨眼珠子微微一轉,道:“三嬸那麼喜歡看戲……這樣吧,我下個帖子,請戲班的人來我們家裡唱一回大戲,如何?”
羅氏眼前一亮,問道:“真的?”
筱雨點頭,羅氏欣喜地笑了兩聲,隨即似是想到什麼,連連擺手:“還是算了吧……請戲班要花不少錢,還是別爲了我破費了。再說,我也不是很喜歡聽戲……”
羅氏雖然這般說,但筱雨從她臉上的細微表情還是看得出來,她是十分喜歡聽戲的。
“就這麼說定了。”筱雨一錘定音:“我這就讓鳴翠幫我聯繫戲班去。”
筱雨問羅氏道:“三嬸,那說你不懂規矩的小廝,是哪家戲園子的?咱們就請他家來唱大戲。”
羅氏頓時皺眉道:“他家唱得沒有我現在去聽的那家戲園子唱得好。”
筱雨笑道:“沒事兒,唱得不好正好。三嬸你只管把那家戲園子的名字報給我知道。”
羅氏報了鳳仙班的名兒,筱雨便找到鳴翠,讓她去鳳仙班預定下申時初來秦宅唱一個時辰的大戲。
因那鳳仙班所在的地方和秦宅相距不遠,是以鳴翠很快就回了來。
“都定妥當了。”鳴翠道。
筱雨點了點頭。
秦宅的地方並不大,只是個二進院子,庭院也不小。但勉強還是能搭個戲臺。
宋氏帶着全家將庭院中的晾衣架子全都收了起來,花壇也搬到了角落邊上,騰出空間來。
鳴翠小聲問筱雨道:“姑娘怎麼突然要請戲班來唱戲了?”
筱雨淡淡的笑道:“三嬸喜歡聽戲。再者,也是爲了給三嬸出一口氣。”
鳴翠皺眉:“那家鳳仙班的名氣不大,算是個小戲園子,整個戲班的人加起來也只有二十來個,可供選擇的戲種也少,據說唱戲的角兒唱功也不佳。我去定今兒下午的戲本時,那戲班老闆笑得跟朵花似的。我留了個心眼兒,在周圍附近悄悄打聽了一番。周圍的人都說這鳳仙班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出外唱戲了,去戲園子裡聽戲的人也越發少……姑娘何必這時候趕着去給他們送錢?”
筱雨微微一笑,道:“如今已經不同以往了,我又不是花不起這點兒錢。他們求財,我們求心裡舒坦,各取所需。”
未時三刻,鳳仙班的人便趕了來搭戲臺,給角兒化臉了。
她問羅氏:“那天羞辱你的小廝在不在這當中?”
羅氏望了一圈,視線定在一個二十來歲,吊梢眼的男人身上,道:“來了,就是他。”
筱雨點點頭,方纔去接待鳳仙班班主。
班主自然有一套阿諛諂媚的說辭,筱雨也就聽聽便算。待說到這次唱戲的主角兒,筱雨素手一擡,點了那小廝,道:“讓他來演吧。”
班主愣了下,忙道:“這位夫人,他還只是個學唱戲的,入戲班也只兩年時間,怕是唱不好……”
筱雨挑挑眉:“班主,我花銀子買的是我高興,他唱得好不好都不要緊。班主要是接受不了這條件,那行,這戲不唱也罷。勞煩你們辛苦來一趟,辛苦費我還是會給的。”
筱雨說罷便要起身,班主忙攔住她道:“唱,唱,夫人就是小人的衣食父母,小人哪敢不聽……”
筱雨許的酬勞多,這麼肥的羊要是宰不到,班主不得哭死?
班主急忙叫了人來,道:“快,叫海兒下來,讓狗剩兒頂上去唱主角兒。”
筱雨聞言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
班主訕訕地道:“他是鄉下來的,肚裡沒啥墨水,在戲班裡也沒什麼長處,這名字也就一直沒改……”
班主好奇地問:“夫人怎麼就指定讓他來唱主角兒呢?”
筱雨神秘地笑了笑,沒有答班主的話。
離戲班開唱沒剩多少時候了,筱雨對聽戲沒有什麼樂趣,她安排家裡的人坐下後便打算躲出去,不聽這咿咿呀呀的聲音。
這齣戲唱完之前,她會回來的。
筱雨朝着鳳仙班的後臺走過去,剛打算繞過後臺出門,一個娉婷的身影卻掠過她眼前。
筱雨的視覺十分敏銳,她頓時朝那人影望了過去,出聲道:“站住。”
拎着木盒的女子轉過頭來,下一刻她臉色發白,顫顫地出聲道:“筱、筱雨姐姐……”
“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