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能夠出去了?”張錯迷茫地說道,神情似有些不信。
柳清清沒有回答,只是黯然地點了點頭。
張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足尖一點,又朝那縹緲翻騰的雲海之中掠去。口中伴着一聲長嘯,嘯聲破空而去,在壁立千仞的峽谷中迴盪,久久不能消弭。來回翻騰跳躍了若干下之後,張錯才終於回到了地面,仍然笑意盈盈地瞧着柳清清。
柳清清強顏歡笑的說:“想不到五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真是歲月不饒人,時不待我,逝者如斯啊!”頓了頓,忽然笑了起來,道:“小兄弟,你也不瞧瞧你的樣子,簡直就成了猿人了……”柳清清說罷,身姿已然彎曲,笑得收不住勢頭。
原來,張錯在洞穴中的五年,天天潛心參研“清清神功”的奧秘,所以根本沒有一絲一刻時間來整理自己的着裝,打扮。柳清清在這間隙中除了給他送一些食物和水之外,也給他帶來了一些自己用絺絲郗布所制的衣服。張錯起初還不在意,直到身形在悄然不覺間漸漸長大直至撐破無法再穿的時候,張錯才順手套上柳清清送來的衣服。可是鬍鬚、頭髮卻是毫不停留馬不停蹄宵衣旰食地瘋狂生長。頭髮倒無所謂,可用髮簪別攏,可是鬍鬚就別不攏了。此刻張錯的鬍鬚因爲五年的積累,終已碩果累累,雖然無法與耄耋之齡的高人那長及腰部的白絲相媲美,但亦相差無幾,相去不遠了。此刻張錯的鬍鬚業已逾越小腹,乍看之下,大有“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的超然物外之境。
“額……”張錯有些尷尬,想要剔去鬍鬚,卻怎奈無刀,大囧之下便伸手去扯。可是一雙纖纖素手卻及時阻住了他,正是柳清清。
“絕境僻壤,柳姨身上也沒有剃刀,這一柄竹刀尚或可用,小兄弟就將就了吧。”柳清清說着,就將一把長約三寸左右的勝似刀片的竹子遞給了張錯。
張錯接過,只覺得還有一絲餘熱和淡淡的芬芳,微微遲疑之際,便接了過來,俯身對着潺潺的溪水,開始修面。
半盞茶的時辰之後,那形如鮐背之年的偏偏老者或隱於塵世之中的得道高人便再也不復存焉,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星眉劍目的俊朗少年。
在張錯一呆之際,自己雜亂的頭髮被一雙溫柔的手悄然束扎,透過清澈的溪水的倒影,便已知曉正是自己的柳姨。
“小兄弟,今日一去,便難再有相見之時了。不過這五年來,有了小兄弟的相伴,柳姨自是不再孤寂了。江湖已然腥風血雨,暗潮洶涌之波前赴後繼。你本無心捲入這場戰局,卻無奈上天已將此任寄託於你。臨別之際,柳姨也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你。只有幫你理理這散亂的頭髮,方可略略寬心……”張錯聽得心下一陣傷感,遂轉過了頭,正想說話,卻被柳清清輕聲呵斥住了:“別動!”
張錯無奈,只得垂手靜坐。
柳清清理得很慢,彷彿要將時間留下。可是心之憂矣,何爲其亡?悲傷亦是止不住,可時間也非留得下。直待到張錯的脖頸都有些微微發麻的時候,才聽到柳清清的聲音:“好了,你走吧。”
“柳姨,不如我們一起走吧。”張錯望着柳清清,充滿期冀地說。
可誰知柳清清搖了搖頭說:“我不能出去……”
“我帶柳姨出去!”張錯急急地說。
“我一出去,白玫瑰必然會殺了我。不僅白玫瑰,所有的武林正義之士一見我面,定將與我兵戎相向,勢不兩立。我就算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我還不如留在這絕境峽谷之中,雖然孤獨了一些,但也不失爲一處絕佳的幽靜和安全之所在。這樣,我也能安然地度過殘生了。”柳清清喟然說道。
“可是,這裡……”張錯還想堅持自己的觀點,不料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只得抓耳撓腮,暗自焦急。
“柳姨……”
“好了。”柳清清玉手輕揮,阻斷了張錯的話,冷冷地說:“你還是快些離去的好,免得徒增無謂的傷悲。”頓了頓,又說:“五年時間,不知道你的家人怎麼樣了?還有,你那個什麼姐姐,如果找了你五年,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訊息,那又會……”
張錯一聽,豁然一驚,家人的容貌,白小荼的倩影又清晰無誤栩栩如生地浮現在他的眼前,挑逗着他的心絃,敲擊着他的心扉,不知不覺間,便已憂心如焚。
“好了,快走吧!”柳清清說完,身形已然消失,只留一縷淡淡的香風菡萏在峽谷間。
“柳姨……”張錯雖然歸心似箭,心猿意馬,更想盡早離去,但一股悲傷之情在喃喃唸叨着柳清清的名字中卻驟然升起,難以自制。忽然想到這五年來,柳姨對自己可謂是關懷備至,溫柔如斯,這是他一個人在這孤峽絕境之處所感受到的最真誠、最奢侈的厚愛。不知不覺間,便已將柳清清當作了自己父母、姐姐外,最親、最愛之人。這種感情很複雜,無論怎樣傷如之何也是堪不破。分別之處,箇中惆悵,鬱結心中,千迴百轉,其難割難捨之情自是難以詳述。
終於,張錯嘆了口氣,揩掉淚水,面對着柳清清消弭的方向拜倒,磕了三個頭,然後才緩緩站起,喃喃說道:“柳姨,我有時間,一定會常來看你的。”說罷,足尖一點,在破空的風聲中踏霧而去。
在張錯走後不久,一縷蒼老的聲音幽幽傳來:“小兄弟,只怕你下次來時,再也見不到我了……”語聲淒涼,無奈,只聞其聲,便可知定是一位白髮蒼蒼行將就木的老太婆了。
“清清神功”雖然號稱神功,但畢竟是人在施展,萬萬不能達到真正的天上之星宿的運行之境。張錯在飛躍之中雖然能夠
直逼那團翻騰的雲霧,但終是差了一着,上升之勢一緩,就欲向下掉落之時,張錯忽然一轉,身子一個凌空七百二十度飛旋,赫然抓住崖邊的一塊凸石,再輕輕一個閃身,便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姿態優雅地蒞臨到地面。
“想不到‘清清神功’竟然如此神奇!”張錯高興地自言自語道。
“啊!”一聲慘叫聲突然響起,驟然傳入正自自鳴得意的張錯的耳中。
張錯不覺轉頭一看,只見一羣白衣女子正在圍攻一箇中年人。
白衣女子約有十來人,個個身着白衫,髮絲飛舞,身姿窈窕,驟然之下,即使看不清容貌,也能肯定這羣女子就算無絕色之容,也當有動人之貌。張錯粗看之下,不覺呆了。
雖然在絕境峽谷之中,柳清清也是一位懷揣絕色之恣的美女,雖心生綺念,卻是欽慕之情更甚,而只將敬重之情放於榜首,不敢越雷池一步。而此刻乍然之下見之這些與自己年齡相仿之美女,哪有不瞠目結舌、心下躁動之理?只是看着看着,張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原來,這羣女子雖然美麗,可是劍招招招狠毒、凌厲,劍鋒所指之處,均是對手的大穴、死穴、要穴。一經刺中,不是終身殘廢,便是立刻暴斃。其心之狠,張錯看着看着,眉頭皺得更緊。
那中年漢子武功頗高,不過在這衆女的圍攻之下,漸漸力有不逮,左支右絀了。好幾次差點被刺中要穴,均都是險險避開了。
衆女心知,再過上一時半會兒,這人必將敗下陣來。
中年人額上青筋凸起,眼角睜得碩大,幾欲將眼眥掙裂。面部痙攣,冷汗汩汩而下,很快,緊裹的灰色布袍便已被冷汗浸溼。
此時,他已險象環生,危在旦夕,情勢岌岌可危!
張錯本想助他一臂之力,但一想到對方都是女子,此舉大大有失風範,遂只能站在旁邊悄然加油,精神上支持着這位仁兄。卻也不禁暗暗爲他捏了一把汗!
“張肅陽!你到底投不投降?”圍攻他的衆女中忽然有一位女子冷然喝道。
“哼!我張肅陽寧願戰死!也絕對不會向魔教妖女卑躬屈膝!”這位叫張肅陽的中年漢子雖然危在旦夕,九死一生,但在危機關頭依然不失氣節,朗聲義正言辭地反駁道。
“張肅陽!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們教主念你是一條漢子,錚錚鐵骨,性情秉直!遂對你格外開恩,給了你一次又一次機會!可沒想到你竟然不知好歹!忘恩負義!置我們教主的聖恩於千里之外!這一次,教主是動了真怒!不過我們教主仍然不願殺你,給了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這次,你再冥頑不化,墨守成規,勢必作困獸之鬥,那只有死路一條,別無生機了!”那個女子繼續冷冷地威逼利誘道,可是劍法上的攻勢卻絲毫沒有減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