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合殿偏殿之內,汪氏晨起便領了一衆宮婢於殿內陳設佈置以迎馮娷。待一切收拾妥當,汪氏便往正殿而來。
向禾行罷禮,汪氏開口道:“昭儀,馮小娘子一應所需已置備妥當,昭儀可要往偏殿再做審視?”
禾微笑道:“有汪嫂你安置一切,吾自是安心。”
吉祥爲禾奉上粟米粥,小聲道:“這馮小娘子乃皇后嫡侄女,本不該由昭儀受累行此教養之責,陛下平日裡事事處處以昭儀爲慮,怎得此番卻有此安排?”
主僕三人本就親如一家,現下里因了只其三人於殿內,吉祥亦是不作避諱。
禾知吉祥快人快語,便淺笑道:“陛下此舉實乃用心良苦,你莫要錯怪了陛下。”
見吉祥一臉狐疑,禾與汪氏對望一眼,便聽汪氏笑道:“傻阿女,這馮小娘子日後是要被陛下娉作太子正妃的,如今皇后失了治宮之權,昭儀位分僅次皇后且以皇后阿姊之身入宮,於情於理亦該由昭儀來行此責。”
禾招了招手,示意吉祥近前,道:“不論陛下所慮究竟爲何,如今既已令這馮小娘子來了咱們永合殿,我等便好好相待於其,不負陛下所託纔是。”
吉祥亦是懂事之人,聞言連連點頭,道:“昭儀,您放心,奴與汪嫂定好生相待於馮小娘子,自是不令昭儀費力勞心。”
待禾食罷早膳,便見元瑛歡喜着跑了入內,元恪與元懷兄弟二人則緊隨其後而行。自春上於鄴城行宮高嬪難產之時得了禾相助,元恪兄妹心內更是敬重於其,自那以後每日便往禾房內晨昏定省從不曾間斷。
嬌滴滴向禾問了安,元瑛道:“昭儀,阿孃言今日咱們永合殿裡會搬來一個阿姊,可是當真?”
禾笑道:“當真,許不多時瑛兒便可與其相見呢!”
高嬪乃避事之人,平日裡自是約束元瑛鮮少令其出了永合殿。每日元恪與元懷去了勵材苑,元鈺亦只隨了禾與高氏於殿內撫琴習字或是做些女紅巧工,現下里聽聞有個阿姊要與自己一宮而居,便覺多了人作伴,自是歡喜雀躍。
元恪調笑道:“還不曾謀面,你亦未知其是何等樣人物,便這般歡喜?”
元瑛聞言噘了小嘴,雙手推元恪道:“二阿兄與三阿兄既已向昭儀請罷安了,便快些往勵材苑去吧!”
禾見元瑛這般模樣亦是笑出聲來:“瑛兒如今快有新阿姊相伴便是不要你兩位阿兄了?也罷,今夜便令你兩位阿兄宿於勵材苑內,莫要再回永合殿了。”
元瑛頗是伶俐,嬌笑道:“瑛兒曉得昭儀斷不會捨得將兩位阿兄留宿於勵材苑內呢!”
衆人自是一番說笑,繼而禾又囑了元恪與元懷兄弟二人精進學業之言,復又送二人至殿門外,待彼等登輦離去,禾方領了元瑛回至殿內撫琴習字,自是不在話下。
時至午初一刻,已近午膳之時,元瑛此時已等的略不耐煩,忽有椒坤殿一內侍來傳話。
那內侍待向禾與高氏、元瑛行罷禮,便屈身道:“昭儀,馮小娘子於辰正一刻入了宮,得了陛下聖諭便先往椒坤殿覲見皇后,待午初二刻隨皇后用罷午膳,馮小娘子便可往永合殿來拜見昭儀。”
禾聞言微微頷首,對那內侍道:“如此亦好,你去知會馮小娘子,令其只管安心陪伴皇后。”
悄無人,桐陰轉午。
待禾午枕醒來,已是未初一刻。禾只一腳下了塌來,吉祥便已聞聲入內。
邊爲禾披了薄氅衣,吉祥便道:“昭儀,方纔椒坤殿蕭乳母着人來詢昭儀何時起身,許是那馮小娘子要往咱們永合殿來了。”
見禾微微頷首,吉祥道:“那奴這便侍候昭儀洗漱更衣,再着人往椒坤殿回話。”
只不多時,便陸續見許多內侍或擡或挑將一箱箱馮娷隨身之物送入永合殿內。汪氏與永合殿總理內侍張榮自是忙着指揮衆侍,一時間偏殿之內人頭簇簇、肩摩踵接。
馮娷扶着近婢蔓雲的手入了正殿之內。
禾本非那恃寵而驕之人,不待馮娷俯身下跪,禾便已將其扶起。
馮娷入宮之前太師馮熙已將昭儀一切相告,加之方纔於椒坤殿內亦聽聞皇后提及昭儀,雖說馮娷心內已知昭儀是個貌美之人,然此時一見,心內仍是爲之一怔。
這昭儀膚若凝脂,腰如約素,延頸秀項,丹脣外朗,皓齒內鮮,柔情卓態,氣若幽蘭。馮娷自幼長於顯赫世家,往來男女或風度翩翩或玉貌花容,卻是從未見過如昭儀這般清雅脫俗之人。馮娷望着禾,一時脫口而出,道:“昭儀國色天香猶如九天仙子。”
見禾聞言面露羞色,馮娷觀之更覺其可親可近。
待禾拉了馮娷於一席而坐,宮婢們便奉了茶點上來。禾望着馮娷,道:“如今已入了夏,小娘子飲盞清茶去去暑氣,此間亦無外人,你莫要拘禮。”
馮娷垂目道:“昭儀,您乃陛下欽點教養娷兒之人,阿翁言昭儀亦是娷兒姑母,若昭儀不棄,日後便喚我娷兒吧。”
禾見馮娷雖只及金釵之年,然其言談舉止卻是落落大方,心中亦是覺其可親。此時聞馮娷之言,禾微笑道:“如此也好,日後你隨吾一宮而居,自是日日相伴,那吾便依你所言喚你娷兒。”
喚了汪氏與吉祥近前,禾對馮娷道:“汪嫂與吉祥是隨吾一道入宮的,咱們永合殿內你若有何所需所要皆可着人告於她二人知曉。”
待禾言罷,汪氏與吉祥便上前向馮娷行禮,彼此廝見,繼而禾又令汪氏宣了張榮入了內來,自是一番交待,令其好生照拂於馮娷等等。
言語間,便聽聞元瑛清脆的笑聲響起,只見元瑛拉了高氏,歡喜着入了殿來。
待向禾行罷禮,元瑛便已上得塌來委於禾身側。望着馮娷,元瑛道:“昭儀,便是這位阿姊要來與咱們一宮而居嗎?”
禾邊示意高氏入座,邊笑道:“瑛兒日後可要好好聽娷阿姊的話,莫要淘氣。”
這宮內之人馮娷自是盡數皆知,望着元瑛,馮娷道:“長樂公主冰雪聰明,甚是可愛。公主若不棄,日後我便伴公主一同習字、嬉戲。”
元瑛拍手歡喜道:“昭儀、阿孃,瑛兒日後有娷阿姊爲伴了!”
馮娷入宮之時雖祖母博陵長公主替其爲衆人備下贈禮,然這皇子與公主禮物之中卻未曾有贈予元恪兄妹之物。馮娷乃玲瓏剔透之人,眼瞧這元瑛與昭儀親近之狀便知昭儀待彼之心。
心中略略思忖,馮娷對蔓雲道:“你往偏殿去將予昭儀、高嬪的贈禮取來,吾妝匣之內那副鏤雕金鐲亦一道取來。”
蔓雲雖知那金鐲乃馮娷心愛之物,然其既如此言自是有其用意,聞言不敢怠慢忙往偏殿而去。
禾見馮娷與元瑛二人已相互見禮、廝認頗是投緣,亦是安下心來。
望了一眼高氏,見其一臉笑意,禾轉頭對馮娷道:“娷兒,高嬪膝下還有子恪與子懷,現下里去了勵材苑受學,待申正二刻便回永合殿內。子恪與你年紀相仿,日後你與彼等同處,可如同家中兄弟一般。”
馮娷入宮受昭儀教養本就爲日後入太子府,此時聽聞昭儀之言,馮娷知昭儀已將其視作太子嫡妻,自是心內歡喜,於是道:“二皇子、四皇子與長樂公主尊貴無比,娷兒有幸相伴左右乃娷兒之福。”
馮娷如此伶俐,衆人自是相聊甚歡,亦不再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