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劍英的身體斜斜的倒了下去,腦漿和鮮血流了一地.一代名將,至少在策略方面不輸於他的父親,就這麼死了。
我沒空理會倒下的羅劍英,我在用力控制着體內沸騰的血液。儘管我現在累的直不起腰,我依然想殺光眼前的所有人。那個屬於王者纔會有的殺戮知心,正在一點兒一點兒蠶食我的心靈。
我看到了一匹馬,整個戰場上唯一活着的一匹馬。我向那匹馬走去,這時我才發現,黃沙已經淹沒了我的小腿。四周圍的人警戒的看着我,他們顫微微地握着手裡的鋼刀,等着接下來的廝殺。終於,我爬到了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剩下的幾十人。
“都散了吧,”我把羅剎收回鞘中,說道,“都回家去吧,別打了,這場戰爭跟你們沒有關係了。”
我騎着馬轉身離開,身後傳來了刀劍掉到沙地上的聲音。有人嗚嗚的哭了起來,有人疲倦的坐在了地上。如果,他們知道了這場戰爭爆發的原因是那麼的無聊,這些因爲戰爭死去的人會怎麼想?站在上層的人不在乎士兵的生死,但是士兵們在乎自己的生死。人命如草芥一般,死就死了,經過這兩年的遭遇,我早就不在乎一兩個不認識的人的生命。
腦子很亂,胯下這匹馬的步伐也很亂,我們都很疲憊。
大營已經沒有人了,爲了打這場戰爭,連伙伕都拿起菜刀上陣殺敵了。大營裡也沒有什麼可以使用的東西,我找到一些紗布藥膏什麼的,簡單地給自己包紮了一下。我受的傷沒那麼重,幾乎都是外傷。
包紮完畢,我找到了一些水和食物,勉強飽餐了一頓,看着漸漸變暗的天色,深知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那就休息一會兒吧,我很累。
夜深了,我幾次從噩夢中醒來。夢裡,紅袖一身鮮血,懷裡抱着還在襁褓裡的嬰兒,她用慘淡的目光看着我,不知道在說什麼。我在夢裡瘋狂的尋找姳嫣,但是找不到,等我回到原先地方的時候,連紅袖都倒在了血泊裡。
“你以後會遇到一個選擇,一個我們最討厭的選擇,答應我,選那個你不想要的。”
未來的那個我跟我說過這樣的話,我不知道這個選擇是什麼,甚至都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已經做完了這個選擇。那個未來啊,是所有人都不願見到的未來。
我不能死,至少也要保住身邊所有人。我還沒有親眼見過我的女兒,還有兩個女人在等着我回去。我娘還被關押在伽藍城裡,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我感覺到從秋風谷方向傳來了強烈的術法反應,我想,秋風谷現在已經風起雲涌了,我必須現在趕過去。
帶上足夠的水和糧食,騎上那匹骨瘦嶙峋的馬,我踉踉蹌蹌的向秋風谷走去。
一連走了很多天,水和糧食早就吃完了,身體也早就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這幾天沒有颳大風,因此地上的屍體沒有被風沙掩埋。那些人死了沒幾天,就已經變成乾屍了。順着屍體鋪成的道路,我終於走到了秋風谷的邊上。果然,林莫棠的大營駐紮在這裡。看到大營的那一瞬間我就從馬上掉下來了,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置身大營之中,身邊坐着一圈人。
嗯,大家都在。
大師兄說道:“你醒了。”
我喘了一口氣,tian了tian乾裂的嘴脣,說道:“水。”
小狐狸趕緊端給我一杯水,我在林莫棠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喝光了杯裡的水,然後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慕容說道:“林莫祥已經進去了,他找到了獲得帝王之力的方法……現在他們正在施法獲得這股力量。”
我說道:“那就趕緊進去阻止他啊。”
大師兄搖了搖頭,說道:“已經晚了,就算現在進去也於事無補。”
我問道:“那我們的努力全部白費了?我們等着林莫祥從秋風谷裡出來殺光我們?”
紫晶說道:“不,沒那麼糟糕……我們之所以現在不進去,是因爲由於帝王之力跟神力之間的剋制關係。帝王之力剛被開啓的那一段時間裡,神力會相當的虛弱,如果我們現在進去,無異於找死。好在林莫祥現在也沒有辦法出來……明天吧,明天大師兄的神力就會恢復,我跟大師兄聯手,還是有機會贏得。”
我閉上眼睛,捏了捏鼻樑,疲倦的說:“我女兒出生了……還有,我不想在殺人了,我的人死光了。”
林莫棠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說道:“表哥,這些都是值得的,我們快成功了。只要殺掉林莫祥,搶回帝王之力,我們就能打開伽藍城。然後在用帝王之力打敗伽藍城裡的人。”
我慘笑了一下,說道:“老實說,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贏。”
“能,”慕容堅定的說道,“林莫祥的結局只有死。”
“慕容,有時候你說的話太絕對、太肯定,而你又太聰明……不知爲何,讓我有些不敢相信你。”
慕容笑了笑,說道:“我昨天冒着風險算了一卦,林莫祥會死。”
我仔細看着莫榮,這才發現他的眼角似乎有血跡。這傢伙,竟然也被逼到了沒自信的地步。
“好吧,我相信你……我只不是見證了太多的死亡……我現在餓的厲害,有東西給我吃嗎?”
——沒有什麼東西好計劃的了,明天,我們只要打就行。
這一天過得出奇的快,第二天的時候風和日麗,沒有一點兒要展開殺戮的感覺。只是從秋風谷裡傳出來的那個不詳的殺氣讓人惴惴不安。這就是當年三王追求的頂級力量啊,這種撼天動地的感覺,我怕我一輩子都體會不到了。
慕容說林莫祥的手下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那可憐的幾千人蜷縮在秋風谷中。當然,就算現在有千軍萬馬,也不一定用得上。因爲我們知道,接下來要打的這場仗,根本就不是人與人之間的。
我們帶了幾百個人下到秋風谷中,尋着那個讓人不安的力量前進。可是很奇怪,我們沒有見到任何人,林莫祥手下的人也沒有見到。走到一半的時候,地上開始出現屍體,都是林莫祥的人。
這就很奇怪了,秋風谷裡只有林莫祥的人,他的人是怎麼死的?
大師兄有些沉不住氣了,他運起神力向秋風谷中間飛去,紫晶也跟着過去了。
林莫棠看了看身後的人,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穆磊,你帶着人回去吧,把秋風谷入口守住……慕容,你也回去吧。”
慕容笑了笑,說道:“也好,我插不上手。”
所有人走了,小狐狸還留在我們身邊。林莫棠想了想,對小狐狸說道:“小筱,你也走吧。”
“不,”小筱搖着頭,“我很不安,我要跟凌霄在一起。”
我說道:“小狐狸,你要知道,你現在幫不上忙,在這裡只會讓大師兄更擔心你。”
“可是……”
“別可是了,大師兄是神,不會有事的。”
小狐狸咬了咬下嘴脣,說道:“你們答應我,替我照顧凌霄……我不能沒有他,他若出事了,我要孤單九百年……”
——好了,不相干的人,和幫不上忙的人都走了,我們也該幹最後的事了。
我和林莫棠趕到秋風谷中央的時候,紫晶和大師兄正在跟林莫祥對峙着。林莫祥這傢伙跟我上次見他一樣,依然金盔金甲,威風凜凜。此刻他臉上帶着邪惡的笑容,眼睛微微泛着綠光,腳下躺着無數具屍體。這些屍體裡竟然有北海四公子和他們的師傅。這讓我更加想不通了,林莫祥殺了他們?
“你已經被帝王之力控制了,”大師兄冷冷的說道,“放棄吧,那不是你能控制的力量。”
“控制?”林莫祥鄙夷的笑着,“你懂什麼叫控制?這不是誰被誰控制,而是融合。我跟這個人融合了,我就是帝王之力,也是林莫祥。他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雖然有時候有些迷茫……但是,我還清楚自己活着,也存在着。”
大師兄說道:“你已經分不清事實,你殺掉了自己所有的手下。”
林莫祥低頭踢了一腳北海仙人的屍體,笑道:“這些只不過是妨礙我的螻蟻,看到他們就覺得煩。這個中洲不需要沒用的人,殺光算了。”
說完,林莫祥又擡頭看了看天空,又說道:“上面那幫自詡爲神的傢伙們也沒有活着的必要……哦,你們兩個不同,神力和混沌之力啊。想當年三股力量相輔相成,也可以說是勢均力敵,誰讓你們選擇了接近凡人?現在你們弱的讓我看不起,我一隻手就能捏死你們。”
“哦?”紫晶笑道,“我的力量弱?”
紫晶一邊說着,一邊釋放出身體裡凌厲的術法。她盯着林莫祥,說道:“我不管你是林莫祥還是那個什麼帝王之力,今天我就讓你永遠躺在地底下!”
“有意思,”林莫祥裂開嘴笑笑着,“沒想到你們爲了贏我,連‘落橋’和‘噬月’都學會了。”
紫晶看了一眼大師兄,說道:“大師兄,動手吧。”
大師兄看着林莫祥,說道:“執迷不悟!”
說完,一束劇烈的強光從大師兄的手指中發射出來。與此同時,紫晶的攻擊也開始了,大量我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的術法被紫晶使用了出來。
這根本就不是打架,這簡直就是神蹟在撕扯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