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冶直接抓住重點,問她:“那你準備如何做?”
李月搖頭。
李冶懶得同她糾纏,直接埋頭就鑽進被窩裡。如果她再支撐下去,眼皮子打架受傷的只有自己。
李月想抓住她,奈何她動作過於快了些,“哎呀,你就給我想想辦法嘛!”
李冶從被窩裡面冒出一個頭,瞪了她好幾眼,隨後道:“我之前就勸過你了,如何做如何想是你的事兒。我現在只想睡覺,睡覺起來再議論。”
“誒。”李月剛想喚住她,她卻已經把頭埋進被窩裡面鑽到了另外一邊。
唉,李月不易,垂頭喪氣。她見李冶一閉眼,過了幾秒就傳來穩定的呼吸聲,她無奈把手上擦淚的手絹給隨手一扔,索性也躺下。
天地地大,睡覺最大。
一閉眼,腦裡面想的事情,一骨碌全沒了。
兩人最後是被丫鬟給叫醒的,說是夫人喚她們,之前大小姐訂得那批布店家已經送過來了,讓她倆去看看。
李冶從小就不喜歡這些東西,也提不起興趣,幾乎所有衣裳都她娘看好裁好送來的。李月就不一樣了,對這方面異樣的執着。
李母看見兩人走過來,便是一人眨巴着眼睛打着哈欠,一人精神抖擻還帶着興奮的情景。
她笑着搖搖頭,誰說得有兒子才過得舒適的,她李家兩個女兒跟活寶似的。
她招手,“誒快過來,聽店家說這些布料都是京城最新式的樣式,快過來挑挑。”
李冶滿臉不情願,她正做着美夢就被打斷了,她上前隨意摸了幾下布料,道:“都可以,娘你覺着喜歡就給我同我姐挑同樣的吧,我回去接着睡了。”
李母聽見這話就不高興了,輕打了她一下,道:“睡啥睡,明兒得陪你爹進趟宮,王爺從小就看重你才華,聽聞你出觀了想看望你,還不知好歹。”
她見李冶仍那模樣,提高音量,又道:“還有別睡啦,明兒早早起來睡不着又開始念什麼孤舟日復東復西*的,吵得我跟你爹都睡不着覺。”
李冶無從反駁,裝着她姐的樣子,睜大眼睛瞧着桌上放的布子。過了半晌,眼睛倒是睜疼了,那布子她還真沒看出有什麼差別。
她低頭唸叨:“這不都一個樣式只是顏色不同嘛。”
李月手上拿着兩塊布正瞧來瞧去呢,聞言看她就開始科普,道:“你仔細看看上面的暗紋,有荷花的還有玫瑰的,而且這做工也不一樣哩。”
李冶:“……”
她不信,拿起幾塊布瞧了瞧,又捻起自己身上的衣裳看了看。過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她估摸着自己眼睛有問題。
李母見狀就開始挖苦,道:“好好學學你姐,整天邋遢樣,不曉得打扮打扮。”
李冶:“……”
這不回府的時候天天唸叨着,回府還沒幾天呢,就開始挖苦了。她覺着,自己以後日子可能會很難過。
李母這剛唸叨着,李月從那頭拿起一塊布覺着好不錯。
她正細細觀察,旁邊店家派來的丫鬟就上前在她耳旁輕聲道:“這是陸家那小姐挑過的款式,做出來的款式還挺不錯的。”
李月聽了這話,腦子忽的轉來轉去,她瞧瞧看了一眼正迷糊着的李冶。靈機一動,拿着這布上前問:“誒妹,你看這布如何?”
李冶壓根看都沒看,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她擺擺手,道:“你挑就行了。”她轉身看了一眼,又道:“娘走了,我去外面兒坐一會兒。你挑好了,再過去。”
這話正中李月的下懷,她揚起衣袖,“得嘞,你去吧。”
見李冶走了出去,她拿起剛剛那塊布遞給了旁邊的丫鬟,“這布不能同陸家那樣式兒一樣,要比陸家那丫頭穿得好看,做好了我加點兒工錢。”
這種事兒在這種名門裡面很常見,丫鬟也見過了許多世面,當即點點頭。反正到時候有李家撐着,那工錢也賺到了,何樂而不爲呢。
李月見狀,自己又挑了兩塊同那塊顏色相得益彰的布就讓丫鬟回去了。她瞧了一眼那坐在院子裡的妹妹,暗自笑了笑。
片刻,走了出去,輕敲了一下李冶的頭。
“想些什麼呢?”李月坐在她身旁。
她輕晃一下頭,“我在想我之後做些什麼”
“還能做何,嫁人相夫教子。女人就是這樣的一生,這是不變的。”
李冶聞言瞥她一眼,忽地笑了一聲,道:“姐,我們兩個終究不同。女人爲何只能在家裡相夫教子,憑何不能有自己的一番成就?”
李月見她反駁自己,倒也沒氣。她自小就知道她這個妹妹志氣不在這兒,也知道她妹妹心氣高。
她柔聲,道:“就算有了成就,你還得嫁人,然後生子。生子就蹉跎了你的歲月,那成就也支撐不住。”
李冶微微一笑,倒也沒接着說下去。彎腰撿了塊地上的石子兒,遠遠的就給扔進了池裡面。
“這石子兒扔水裡,有些魚兒覺着跑得越遠越好,但有隻魚兒剛好看見石子兒打下池底的苔蘚,它自己給吃完了。”
“先行者,總會第一個受益。”
——
第二天,李冶早早就起了。在她印象裡,王爺似乎是一個不苟言笑的男人,好像還是一個老男人。
如果她爹知道她是如何把王爺想像爲一個老男人的,估計她爹會把她打得半死。
因爲是被約見,李父也就沒帶禮品,不然李母還想把西域的葡萄給王爺送過去。李冶見着那幾串葡萄,心裡面在滴血。
幸好她爹沒有。
宮裡面很大,那牆是紅色,李冶跟在父親後面四處張望,可惜兩側只有高高的牆。她竟覺得那牆上的顏色像是血染上去,於是低下了頭。
李父在前面邊走邊囑咐道:“待會兒進王爺府了後,注意隔牆有耳,言行舉止都給我規矩點兒,一不小心,就是殺頭之罪。”
李冶聞言點點頭,忽的覺着這牆上的鮮血就是血染成的。不過,她想了片刻道:“王爺不是欣賞我的才華嘛。”
她爹嫌棄似的瞥了她一眼,“這宮裡可不缺有才華的,就你那作詩的三腳貓功夫也就在宮外面糊弄糊弄那些老百姓的。”
李冶聽這話心裡覺着也是,自己也不過一個大臣的女兒,還沒見過啥世面,怎可同宮裡的人相比。
她想了片刻,又覺着這宮裡的牆越看越不順眼。
到了王爺府,門口有個公公扯着嗓子嚎了一聲,便領着她倆往前走。李冶覺着這公公嗓子跟觀裡那隻公雞似的,鬧耳朵。
到正廳時,那門是敞開的。一條小石子路,兩側種着竹子。這倒是好雅興,只見那正廳中央放着一張小桌子,上面擺着棋盤。
李冶擡眼望去,一個男人半坐在桌旁,半張臉被一個金色的面具遮掩。剩下的半張臉顯得白皙,卻可看出眉眼俊俏。
李冶陪着父親作禮。
“起來吧,這位就是李大人的女兒?”
聲音清淡悠遠,有股不踏紅塵的仙氣兒。
“回王爺,小女喚李冶,字季蘭。”
周辰聽這名字,擡手摩挲下巴,唸叨着:“季蘭,這倒是個好名字。李大人,我哥哥有事兒和你商量,冶兒就先待在我這兒吧。”
李父走後,李冶一人站在院裡面。周圍一圈竹子,她身着淡綠色的霓裳,倒是相輔相成爲一副好話。
周辰莫名笑道:“站那兒幹嘛,進來陪我下棋。”
李冶站在原地未動,低着頭,那模樣看起來就跟被誰欺負似的。
周辰:“我看起來像吃人的老虎嗎?”
李冶乖乖地搖頭。
“既然不像,那就快進來。”
李冶仍然未動,倒是擡起頭來看着他,道:“我爹說進宮後,說話得小心,免得惹到殺身之禍。”
周辰聞言也不惱,倒是饒有興趣盯着她望,問她:“你想說什麼?放心,我周辰還不至於如此小氣。”
李冶怔了片刻,又小心低下頭,支支吾吾道:“我小時候見過您,但……在我的印象裡,您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
這句問話把李冶嚇到了,一下子嘴裡面沒說的就給說了出來:“好像很老……”
她說完,身體緊張得發抖,也不敢擡頭,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小石子看。過了一會兒,只聽到前面傳來豪爽的笑聲。
“你這丫頭倒是有趣,那幾年恰好生了病所以身體虛弱看起來就顯老。”
李冶擡頭,目光有些驚愕。周辰見她這模樣,心情好了大半,急忙揮手,“快過來陪我下下棋,整天待在這王爺府都快發黴了。我那哥哥也捨不得讓我出去逛逛,好不容易有人陪我,快來快來。”
李冶聞言,再遲疑似的看了幾眼王爺的神情,確認他是真的沒帶惡意。她這才釋然,直接挽起了袖子,上前,“誒,我也好久沒同人下棋了。”
“誒誒誒,把鞋給我脫了,”
過了片刻,李冶剛準備把手中的棋子給放下去,就被周辰給攔住了,“誒誒誒,我下錯了,我重新。”
“你耍賴,不許反悔!”李冶直接把手中的棋子給放了下去,然後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周辰的手。
“你……你!哼,我不和你玩兒了!”周辰見着那棋盤上面自己已經沒有法子贏了,直接收回了自己手抱着,別頭哼了一聲。
李冶見他這模樣,就跟府裡的大門似的,壓根就還是一副孩子心性。她掩嘴笑了一聲,“噗嗤。”
周辰:“你笑什麼?”
李冶道:“這讓我陪你玩兒的是您,這不讓我陪你玩兒的也是您,可之前您還說放開來玩兒的。”
周辰聞言嘟嘴,“誰叫你不讓着我的,每次和皇兄玩兒,他都會讓着我。”
好嘛,原來是這麼一個原因。李冶把剛纔下下去的棋子又給拿了回來,道:“那你下吧。”
周辰見她收了回去,臉上立馬就有了笑容,“誒,這就對了嘛,多讓讓我你就會發現你又多高興。”
李冶:“……”
李冶原本打算放放水的,可是這個王爺的下棋技術實在是沒眼看,她讓着讓着,他還得思考半天。
過了一會兒,李冶就變得無精打采的,倒是周辰越下越有勁兒。
又過了一會兒,他落下最後一顆棋之後,高興喊道:“我贏了!”
李冶眨巴着眼睛,好不容易把快要合上的眼睛給撐開,敷衍道:“您真厲害。”
她目光一掃,看見了棋盤上面的棋。好嘛,這觀察了片刻,這棋也不對,也是詐贏。不過她也不想再來一局,只盼望着她爹何時回來。
周辰見她沒精打采的,摸着下巴想了一會,提議道:“要不我們比射箭吧?”
李冶搖頭。
周辰撓撓頭,“那我們比打水漂玩兒?”
李冶怕自己再拒絕下去,這位王爺會大發雷霆。她只好迫於王爺官位的壓力,點點頭。
兩人到了王爺府後山,一大片池子,清澈一片。周辰隨意撿了一塊石頭,掂量掂量就丟了出去。
biubiu~
周辰挑眉,“怎麼樣?不錯吧!”
李冶看了看他,不屑地勾了勾脣角,“看我的!”
一石頭扔過去,過了三四次纔給泛起漣漪,見她比自己會扔,周辰立馬不服氣,“我剛剛是在試探你的實力,接下來我纔好好玩兒。”
李冶:“……”
如果不是她爹說他是王爺,她估計一個字都不會信。哪個王爺會耍賴,哪個王爺玩兒起來就跟小孩兒似的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此刻被逼着打水漂的李冶是不信的。
過了片刻,周辰把手中的最後一個石子給扔了出去,這才作罷。他邊走進屋,邊道:“累了,也餓了。”
進了正廳後,他囑咐丫鬟道:“讓御膳房弄點烤鴨什麼的過來。”
那丫鬟聞言有些犯難,遲疑道:“皇上說您不能吃油膩的食物。”
周辰看了李冶一眼,有些不自在似的咳了一聲。隨後貼近丫鬟的耳朵,小聲道:“你就當給我個面子,等會兒你在旁邊看着我不會碰油膩的,只是爲了給李家女兒吃。”
丫鬟聞言立馬跪地,“奴……奴才不敢。”
周辰頓時覺着頭疼,揮揮手道:“趕緊去,見着頭疼。”
丫鬟磕頭道了一聲是,便起身匆忙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