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夜的京城無比熱鬧,大街小巷裡都簇擁着人羣,還有小孩子在裡面嬉鬧。街尾那兒有歌姬在起舞,街頭這兒有賣藝的在吆喝。
街上張燈結綵,有着許多小攤販在向過路的人極力推薦自家物件,這些只是外面的熱鬧。某些酒館、酒樓裡聽說書先生娓娓道來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李冶同着李月剛走出巷子口,迎面就有個小孩跑了過來,一不注意就撞在了李冶身上。
小孩擡頭看李冶的時候,鼻子裡面還閃着鼻涕泡。他一臉無辜,道:“姐姐,對不起。”
李冶彎腰摸了摸他的頭,衝他笑了笑,回:“去玩吧,你也不是故意的,姐姐原諒你啦。”
“謝謝姐姐。”說完,小男孩朝她鞠了一躬,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李月見她笑得高興,道:“見你這麼高興,我可以告訴你更高興的事兒。今天你去陸家後,我在家裡聽見咱爹孃在商議着……”
李冶探頭,見她沒把話說下去,問道:“商議何事?”
“咳咳!”李月望着前面,特地擡手用肘子拐了李冶一下,急忙示意讓她看前面。
李冶一擡頭,就見陸羽站在那鬧市前,手上抓着一個小孩,他正衝她們笑。她眯着眼睛細看,那小孩就是剛撞自己身上的鼻涕泡,再細看,他手上拿着一個錢袋。
李冶一激靈就低頭尋找,一摸腰包位置,空的!
走近了之後,就聽那小孩兒一直在大聲嚷嚷,道:“大哥哥,放我下來!”
陸羽低頭,擡手彈了一下他的鼻尖,見小孩兒吃疼,笑道:“小小年紀不學好要去偷,現在說話還如此理直氣壯,把錢袋還給那位姐姐,好好道歉。”
小孩鼓着氣看他,哼了一聲:“大哥哥是大壞蛋!”
“嘿,你這小孩,你信不信……”陸羽還沒說完,就被李冶輕輕拍了一下,他就沒再說下去。
李冶讓陸羽把小孩兒放下,她蹲下身同小孩兒對視,擡手摸了摸他的頭,溫柔道:“你爲什麼偷姐姐的錢袋呀?”
小孩兒深知做錯了事兒,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躊躇片刻,道:“我……我如果偷不到的話,會被打。”
李冶點點頭,其實這種情形很常見,估計就是某家人戶窮養不起孩子,就乾脆賣給了那些做人販的,而那些專門偷東西的就把人給買了,隨後形成了一個較爲完整的體鏈。
她又揉了揉小孩兒的頭,道:“你願不願意一直跟着姐姐呀,雖然姐姐不能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但不會這樣天天偷別人東西。”
一聽見可以逃離那個賊窩,小孩點點頭,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又垂下頭:“老大會把我抓回去打我的。”
“沒事兒,姐姐罩着你。”
之後,小孩兒跟在李冶後面,陸羽也跟着,兩人時不時吵吵嘴,聽着還挺好玩兒的。
李月悄咪-咪把李冶給拽了過來,低聲問:“你何時同陸羽關係這麼好了”
李冶看她一眼,沒說話。一轉眼,看見了什麼新奇物件兒,扯着李月的長袖就往那面走。
後面的陸羽和小孩兒剛吵了幾句,一擡頭,發現面前的兩人都不見了。小孩兒立馬急了,衝着陸羽道:“都怪你!把姐姐給丟了!”
陸羽掃視了周圍一眼,道:“如果不是你吵我,她們怎會走丟”
小孩兒立馬反駁:“若不是你同我吵,我會同你吵嗎?!”
“誒,看你嗓門這麼大,就叫你大門吧。”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誒,你這小孩兒!”
兩人正拌着嘴呢,迎面就撞來了一個約十三四歲的男生,低頭看着小孩兒,笑道:“小崽子,不去摸包在這兒幹什麼呢?”
小孩兒一見這男的就沒了同陸羽吵架的氣勢,朝着陸羽身後退了幾步,小心扯了他衣服幾下。
陸羽見這情形也明白了,這男的估計就是大門口中的老大,這年齡也不算大就幹上了這勾當。他微微一笑,衝男人道:“抱歉,這小崽子我罩着。”
男人見他這態度,微微一笑,問:“你罩着你當你是誰?”他低頭瞥了一眼陸羽的穿着,只是簡單綢子,也沒什麼貴重物品,看這模樣也不過普通人家。這麼一想,他臉上的笑更深了:“沒什麼靠山就別演這好人戲碼了。”
陸羽見他誤會面上也不惱,依舊笑着,只見他道:“你湊近一點,我就告訴你何身份。”
男人:“就你算了吧!還是趕緊把那小崽子給我,別在這打腫臉當胖子!”
陸羽聽這話,笑容當即凝住。他一把拽住男人的手一扭就聽見骨頭響動,袖裡的短刀已經出來,此刻正懸在男人脖子上。
他衝着男人耳朵,加重語氣道:“老子是陸府的人,別不自量力。”說完,刀輕輕擦了一下男人脖子,便有了一條淺淺的血痕。
脖子上的血冒得有些多,男人見這架勢有些怕了,他急忙求饒:“大爺,我……我再也不敢了!”
“滾吧。”陸羽一推,男人跌倒在地上,又忙不迭地爬起來往前跑。小孩兒一看過去,那男人一屁-股的灰。
小孩兒一臉不情願的站了出來,看上去似乎挺不願意承認剛剛陸羽幫了他的事實。他有些忸怩,道:“剛剛……謝謝你救了我。”
“這下不同我吵了?之前不還很神氣麼?”
陸羽不說還好,這一說,大門心裡面那點感激盪然無存。他哼了一聲,道:“我剛剛魔怔了,我剛剛說了何話?”
陸羽:“……”
這望着也才六七歲,爲何想法如此奇怪。陸羽低頭看他,一臉認真道:“真想把你腦袋挖開,看看裡面是什麼。”
大門:“……”
大門正無措,氣鼓鼓地想討回公道,奈何剛準備說出口時就見陸羽沒望他,擡起頭朝自己後面道:“去哪兒了,一轉眼人就沒了蹤影。”
大門奇怪,一轉頭就被李冶揉了揉頭,她回道:“剛見那面買糖人兒,給小孩兒買條蛇。”
陸羽笑着道:“別叫小孩兒,喚他大門吧。”
大門聽見這名字,哼哧哼哧幾聲,道:“我叫大明,不叫大門小門的。”
陸羽明着心逗他,笑道:“大明小明還不如大門小門呢!”
李月在一旁直覺尷尬,總覺着面前這三人如同三口之家似的。她倒是上前拍了拍李冶的肩,道:“那面兒有家綢子鋪,我過去看看,你同陸公子還有大門先逛逛。”
“好,記着我不喜繁花的樣式兒。”李冶點點頭。
李月誒了一聲,就走進人羣裡邊兒。人羣熙熙攘攘的,也看不見個頭兒。
三人往前走,沒走片刻就到了底。街那兒盡頭是條河,此時上面飄着花燈。還有些小販兒逮住了商機,在河上面放着艘極小的船兒,上面綁着稻草人,說射中的有獎。
大門看見那旁邊的糖葫蘆眼睛發亮,那糖葫蘆不是一般的糖葫蘆,上面還弄了橘子同棗子。陸羽見李冶在一旁,問道:“你想吃嗎?”
李冶見這架勢,點點頭,隨後一笑:“我自己去拿。”說完,就往前走去,擠進了人羣裡邊兒。
大門見狀,帶些許鄙視似的看了陸羽一眼,道:“你還沒有姐姐有本事兒,弱死了。”
陸羽笑着回他:“你姐姐有本事兒,那也是我的。你別想了,哪天給你找個娃娃親,可別打你姐姐的注意。”
大門還小,但這些也不是不懂,一提到這事兒,臉上就漾起了紅暈:“誰要你給我找啊,我這麼俊俏,喜歡我的姑娘多着了。我可不像你,瞧着喜歡姐姐,但卻慫死了。”
陸羽:“……”
“這不叫慫,這叫溫水煮青蛙!”
“我不聽不聽,你就是慫!”
兩人正爭辯着,人羣那面傳來一陣鬨鬧,隨即就見李冶拿着兩串葫蘆走了出來。隱約聽見周圍的人在小聲議論着,大概也就是誇這女子如何如何。
陸羽見狀,立馬道:“你還會射箭呢?”
李冶挑眉,臉上泛起笑,把一串給了大門,回:“從小被我爹教的,進了觀裡天天無事也會練練。”
“姐姐真棒!”大門立馬說道,隨後瞥了陸羽一眼,他可不想這男的討姐姐歡心。
——
夜裡有些晚了,見這街上行人越來越少,李冶覺着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去了。她們是在街口遇到的李月,李府離陸府就條街的距離,乾脆就一道回去了。
路上李月思考了片刻,把大門帶在身邊,找了讓大門先回去給管家報備爲藉口,就先同大門溜了。
一路上,兩人慢走。
李冶覺着氣氛着實安靜,緩了片刻:“聽陸伯母說,你調回京城了”
陸羽聞言,無奈笑了一聲,“我娘就是瞎操心,她見我那兩個哥哥都成了親,每日都催我。我無法,也只好向皇上請求,就調了回來。”
李冶點點頭,剛準備說什麼,背後突然撞來一人兒,她這話就堵在嗓子眼沒說出口。
只見着自己要往前摔去,大地越來越近,她失措閉上了眼。
陸羽剛反應過來,一扯卻扯住了後面那人兒的衣袖,只能眼巴巴見着李冶就這麼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