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惜驚訝於他豐富的詞彙量,深呼吸了口氣,捧着他的小臉面對自己,認真地說,“我和他再也不會和好了。我要跟他離婚,對不起,寶貝。旆”
遠遠的眼裡閃過失落。其實心裡是開心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還是有些難受。他本想開心地鼓勵她,可是眼睛有些痛,他伸手揉了揉,眼淚就順着指縫溢出來。
想到從今往後都是沒有爸爸的小孩,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泡在了檸檬水裡,酸得發脹。
雖然孟承正對他不好,對他媽不好,但畢竟是他的爸爸啊……
“對不起。”簡惜抱緊了他,愧疚地一聲一聲道歉,看見他的眼淚,心都要碎了。可是離婚的念頭,沒有一絲動搖。
………………
掩上房門出去,怕吵醒睡着的孩子,簡惜動作很輕。
一轉身,差點撞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簡惜後退一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越過他走下了樓。
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剛坐下便聽見下樓的腳步聲,孟承正走了下來。
“你到底什麼意思?”她不想說一句廢話,直接問他窠。
孟承正是瞭解她的,簡惜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他在她面前的沙發坐下,點了支菸,薄薄的煙霧後面,他的臉諱莫如深。
簡惜等得不耐煩了,正要說話,他突然出聲,晦澀的聲音,“我是他爸爸,我會害他嗎?只是將他接過來養病而已。”
簡惜不禁冷笑,他還有臉說自己是孩子的爸爸?這麼多年,可有盡過一次做父親的責任?
可是簡惜不想和他爭吵,淡淡地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孩子在醫院住得挺好的,有護工照顧,不勞你費心。”
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孟承正突然擡眼冷冷地看向她,笑了,嘴角掛着一抹諷刺。
“蕭君墨還真捨得替女人花錢。”
他指的是那筆手術費,看來他已經知道了。簡惜不想解釋什麼,點點頭,“是啊,我很感謝他。”
“爲你花幾個錢,就以爲他很愛你?”孟承正嗤笑一聲,“你知道他有多少錢嗎?十幾萬,打發叫花子似的。”
見她沉默,他又道,“我說過,他只是想玩你。等到新鮮勁過了,他會一腳踹了你。現在不嫌棄你帶着個孩子,只是因爲新鮮勁還沒過。”
簡惜卻沒怎麼在意他的話,心裡反倒覺得好笑。不知道是誰說過,捨得爲你花錢的男人,不一定愛你,但是不捨得爲你花錢的男人,一定不愛你。想想這六年,孟承正花在她身上的錢,竟然找不到幾處。
“蕭君墨不是個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我自己會分辨。”簡惜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平靜,“我跟他的事,輪不到你評頭論足。孟先生,請您儘快簽下離婚協議書,孩子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插手。”
孟承正臉色變得難看,一雙眼睛陰晴不定地盯着她,簡惜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他攥緊的十指上。
這雙直接分明好看的手,曾經緊緊地牽過她。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頭頂,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事情辦好了,我立刻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簡惜擡起眼眸看向他。
孟承正不自在地轉移視線,攥緊的手指泛白。
“蕭君墨手上有份關於‘蜜園’項目的開發計劃書,你拿過來給我。”
“你瘋了?”簡惜錯愕地望着他,蒼白的臉上因爲憤怒涌起一陣潮紅。
“你叫我幫你偷計劃書?”
雖然她並不知道‘蜜園’的項目是什麼,但她多少知道,計劃書是一個企業最機密的東西,泄露了計劃書,幾乎等於失去了一個項目。
“我絕對不會答應。”簡惜壓抑着怒氣,冷冷地說,“孟承正,我越來越不認識你了。”
盜取商業機密,這是犯法的事,一旦被發現面臨的將是坐牢的危險!
何況,蕭君墨對她有恩,無論如何她也做不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
“你好好考慮一下。”孟承正站起來,雙手插在褲袋裡。他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眼中是深得可怕的情緒。
“在這之間,你不用過來看孩子了。”
簡惜猛地站起身,因爲激動,身體止不住瑟瑟發抖。
“孩子是我的,你憑什麼不讓我見孩子?!”
“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孟承正的臉上有了些不耐煩,“做爸爸的照顧兒子養病,天經地義。”
簡惜攥緊手指,因爲太用力,指甲縫裡一陣撕裂的痛。
孟承正轉身往樓上走去,簡惜紅着眼,死死地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如此陌生,她甚至懷疑,過去的十年,她是否真的認識他?
不知道哪裡涌出來的兩個高大的男人,似乎是他的保鏢,擋住了簡惜欲衝過去的腳步,面無表情地請她離開。
“孟承正!”咬破了嘴脣,有血的味道溢出來。
孟承正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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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街都是冰冷的風,簡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廣臣豪庭離開的,茫然地走在街上,冷風灌進衣服裡,凍得皮膚緊繃刺痛。
手機在身上響了多久,她不知道,腦子裡全是孟承正十八歲時候的模樣。那種模樣,彷彿是在上輩子的事情了。
從沒有一刻,她像現在這般無助,他是站在上層的翻雲覆雨手,自己只是一隻小小的螞蟻,逃不出他的掌心,也掙不脫他的擺佈。
爲了一份計劃書,他竟然會做到這種地步,全然不顧兩人十年的感情,不顧她的安危,甚至用一個無辜的孩子來做人質威脅她……
終於,她聽到了手機鈴聲,可是大腦一片混亂,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應該接電話。
手指顫抖得厲害,她按了半天,才按準了接聽鍵。
“喂……”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簡小姐,我是雷騰。”一道成熟的聲音。
簡惜想了一下,雷騰,蕭君墨的司機。
“哦,您好。”
似乎聽出了她的異樣,雷騰猶豫了一下,說,“簡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
“蕭總病了,有些發燒。你現在在哪裡,我過來接你吧?”
簡惜差點快忘了自己還是蕭君墨的的家庭醫生。醫院的工作沒了,這份工作無論如何也不能丟。
她報了自己的地址,站在路邊等雷哥來接她。
中途,雷哥來電話,遇上交通事故,堵車。
等了快半個小時,雷哥終於來了,簡惜上車,繫好安全帶便一言不發地望着窗外。
“孩子好點了吧?”
簡惜擡頭,從後視鏡裡對上雷哥關切的眼神。
她笑了笑,回答,“好多了。”
雷哥點點頭,專注地開車。沒有回頭地說,“我認識蕭總很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見他對一個女孩子這麼上心。蕭總他,是真心喜歡你。”
簡惜一愣,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和自己說這個。
“前幾天他跟我說,要向西家退婚娶你,我雖然一直都知道他並不喜歡西家小姐,但卻沒想到他會爲你做到這一步。”雷哥感慨,“一個男人想娶一個女人,是因爲愛她,一個男人願意放棄很多東西只爲了娶一個女人,應該是因爲很愛吧。”
簡惜還是沒做聲,可是心裡卻像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激起一片水花。
“蕭老爺子很喜歡西家小姐,當時在病牀前千叮萬囑讓蕭總和西家小姐在一起,蕭總答應了。後來又一直沒遇到喜歡的人,覺得將就將就也就過了,何況和西家聯姻,藍科會發展得越來越好。這一將就啊,就是七年。有些事真是命中註定的,要遇見的人早晚都要遇見,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偏偏要結婚了,遇見了你。”
雷哥的語氣有些啼笑皆非的唏噓,一直沉默不語的簡惜突然擡起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我跟他不可能的。我帶着個孩子,出生不好……並且,我最好的朋友,喜歡了他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