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疾步走出院子,這才接起電話,“媽。”
“小月,醫生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你就過來吧!”
西江月皺了下眉頭,“這麼早?”
“早什麼啊早,都五個月了!你非得等到肚子越來越大被人發現了才肯躲起來是不是?”西母生氣地說,“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一個女兒,不守本分,在外面胡鬧——”
“好了,別說了!”西江月不高興地打斷了她,“唸叨了半年了,你煩不煩啊?我明天過來就是了!燔”
………………
簡惜和蕭君墨一前一後地下樓窠。
孫嫂聽見腳步聲,擡起頭,看見簡惜紅彤彤的一張臉,頭髮有些凌亂,而蕭君墨神色如常,嘴角帶着笑意。
“江月是不是生病了?”孫嫂突然問。
“她來了?”蕭君墨裝傻,“人呢?”
“已經走了。剛纔上來找過你,說是沒見着你人。”孫嫂深意地望了他一眼。
簡惜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不敢去看孫嫂的眼睛。
“哦,可能是被兔子嚇到了,就沒進房間來找我了吧,我在書房看書,不知道她來過。”蕭君墨笑眯眯地說,“你知道的,兔子一向不喜歡她。”
孫嫂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又道,“我記得她以前很愛吃螃蟹的,現在怎麼變胃口了?”
蕭君墨的目光掃過那盤黃澄澄的螃蟹,勾起嘴角,“螃蟹性寒。”
孫嫂不明所以,蕭君墨卻沒有再解釋。
簡惜提出告辭,“已經很晚了,我得回家了,孫嫂,生日快樂!”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孫嫂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越看這個乖巧溫和的女孩子,就越喜歡。心裡的天平一點點傾向她。
蕭君墨送簡惜回家,一路上,簡惜閉着眼睛裝睡。和他單獨相處,總有尷尬的感覺,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到了。”車子停在了路邊。
簡惜睜開眼,看見窗外正是她住的小區。
“謝謝。”推開車門下車,卻發現車門怎麼也打不開,不禁轉頭警惕地看向他。
他又打什麼主意?
“親一下我就放你走。”他含笑看着她。
簡惜無語,“讓我下車。”
“親一下我就放你走。”他堅持。
簡惜點點頭,掏出手機,輸入電話110,正要按下撥出鍵,蕭君墨一把搶過她的手機。
他瞪她一眼,“算我怕你了行不行?走吧!”
說着,氣呼呼地按下了中控鍵。簡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個被她咬出來的傷口,血液已經凝固在表面,成了一個血痂。
心裡有淡淡的愧疚感,她不忍,輕輕地說了句,“晚安。”
然後推開車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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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簡惜都在想,蕭君墨對她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一開始她認爲是獵奇,美味佳餚吃多了,有時候會想吃一次青菜。但是他竟然要爲了她和西江月分手,如果不是因爲喜歡,她實在想不出原因。難道也和孟承正一樣,是討厭葉天藍,所以爲了報復她?
簡惜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當初從未想過孟承正的接近只是一場陰謀,那樣溫暖了她的歲月是精心設計的局。受過傷的人,忍不住會懷疑之後每一個靠近她的人,都是別有用心。
就算是真的喜歡她,那又怎麼樣呢?夏林菲、西江月、蕭家,這些是他們之間跨不過的溝壑。
簡惜搖搖頭,光是在腦子裡想了一下兩人走到最後的可能,就覺得比中彩票的機率還低。既然明知道沒有結果,她就不會去試探地走這條路,否則最後走進了死衚衕,她已經快三十歲,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電梯門開了,簡惜走出去,一眼就看見門口站着一個人,嚇了一跳。
待看清楚了那人是誰,簡惜立馬轉身,準備下樓。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小惜。”身後的人叫了她一聲,下一秒便到了她眼前。
“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很久。”孟承正按住她的肩膀,有些不高興地問。
“我去哪裡都和你無關。”簡惜疏離地說,一邊拂開他的手,“孟先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連朋友都不是。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也請你看好你的未婚妻,不要來找我。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小惜,你吃晚飯了嗎?”孟承正充耳不聞她的話,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食品袋,“你最愛吃的元記的雞蛋仔。”
他強行塞進她手中,袋子帶着他身體的溫度,彷彿是一直被他放在胸口。
“孟
承正,你喝醉了。”簡惜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順手將雞蛋仔毫無留戀地扔進了垃圾桶。
孟承正怔怔地看着她扔掉,“這可是你最愛吃的,大學的時候,我每天清晨騎着單車去給你買……”
回想起大學時候的時光,雖然明知道只是一場騙局,但她還是有些動容。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他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候出現,帶她走出了低谷。
“可是我現在不愛吃了。”簡惜道,“你快回去吧。”
“小惜……”孟承正突然一把抱住她,“我好想你……”
簡惜身子一僵,不顧一切地奮力掙脫了他。孟承正喝了酒,體力不支,被她一推就往後退了好幾步,狠狠地撞在牆上。
簡惜嫌惡地皺起眉頭,只覺得渾身髒得不行,想要立刻洗澡。
“孟承正,你還想怎麼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還來找我幹什麼?還嫌將我害的不夠?”簡惜冷冷地望着他,“你我已經離婚,今後各自嫁娶,毫不相干。”
他說想她,她覺得真好笑。
嫁給他六年,他說過的情話,給過的溫柔,還沒有今天這一晚多。
現在是後悔了嗎?後悔和她離婚。覺得給她的傷害還不夠,不足以打擊到葉天藍?
孟承正被她一句‘各自嫁娶,毫不相干’刺激到,猛地擡起頭。
簡惜徑直走到門口,掏出鑰匙開門。
孟承正突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狂亂急促的吻雨點一般落下。
簡惜感覺胃裡一陣翻涌,手肘狠狠地朝他胸口頂去,雙腿胡亂地後踢。
“孟承正,你惡不噁心?”
簡惜憤怒地道,“你準備強上嗎?信不信我立刻死在你面前?你可是剛升職了總裁,難道想馬上去坐牢?”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從他頭頂澆下,他吻她的動作驟然停止。
趁他發怔的當兒,簡惜狠狠掙脫了他,轉身一巴掌揮在他臉上。
“孟承正,我這一輩子從沒後悔過什麼,但我現在很後悔,後悔認識你!”
說完,拉開門進去,狠狠摔上了門。
*****
孟承正茫然地望着緊閉的房門,臉上火辣辣的痛。簡惜的話一字一句清晰地迴盪在他腦海裡,一遍一遍地重複。
彷彿被一隻大手狠狠扯斷了神經,他痛得幾欲昏闕。捧着臉,頹敗地靠着牆緩緩蹲下。
後悔認識他嗎?
他又何嘗不是?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希望從來沒有認識她,從來不曾愛過她……
記憶裡,她從未這樣聲色俱厲過,就算是結婚的這六年,被他如何羞辱漠視,她總是淡淡的情緒。如今,她看他的眼裡,竟全是嫌惡。
爲什麼,爲什麼他會覺得心痛?這不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嗎?當年處心積慮接近她,花了十年的時間,就是爲了給她和葉天藍致命的一擊。可是在孟遠東的生日會上,看見她無助脆弱的樣子,他的心痛得狠狠揪了起來……
她提出離婚,他下意識地反對。甚至想就這樣糾纏一輩子。
想和他離婚,是因爲另攀了高枝嗎?她想和蕭君墨在一起,他偏就不讓她如意!這輩子,她都得和他糾纏死,只能是他的女人!
可是,那個人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讓他和簡惜離婚,並讓她去偷計劃書,他無法違背那個人……
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刻,看見她臉上如釋重負的笑容,他覺得是那般刺眼!
一陣高跟鞋的聲音響起,朝着他走來。
孟承正緩緩擡頭,看見一雙鮮紅的高跟鞋停在他面前。
望上去,看見藍倩陰沉的一張臉。
她發抖地望着他,抿緊了嘴脣,眼裡全是絕望和憤怒。
“孟承正……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低着頭,一動不動。
藍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激動地搖晃,“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歡歡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孟承正灰敗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如同一隻木偶被她搖來晃去。
藍倩痛哭失聲,心裡一陣悲涼,“你知道她喜歡吃什麼,那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她跟了你十年,我又何嘗不是跟了你多年?你到底有沒有心?是看不見我有多愛你嗎?”
“吵什麼吵!要吵架被窩裡吵去,有沒有公德心!”鄰居家傳來一聲不滿的呵斥!
“走。”孟承正站起身,沙啞的聲音帶着一股木然。
藍倩從後面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準走!我要把那個女人叫出來說清楚!看看她到底有多無恥,勾.引別人未婚夫!”
說完,她轉身便要走過去,孟承正拉住她的胳膊,不耐煩地低吼,“鬧夠了沒有?說她無恥,你搶人家老公的時候怎麼不說自己無恥?你躺在我身下的時候難道不知道我是別人的老公?”
“孟承正!”藍倩氣得尖叫,“你幫那個女人說話,你竟然爲了她這樣羞辱我!”
她奮力地掙扎,“放開我,我要跟她拼了!”
藍倩又是踢又是打,想要掙脫孟承正的手臂。孟承正無動於衷地看着她,最後實在被鬧得受不了了,不耐地揮開她,“夠了,你若是受不了,不如分手!”
藍倩一愣,腳下沒有注意,被垃圾桶絆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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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精神好了許多,簡惜特意做了他最愛吃的萵筍炒雞腿肉,用保溫桶提到醫院去。
“簡小姐的手真巧,每天變着花樣做午餐,難怪孩子這麼愛吃。”護工一邊吃飯一邊誇獎道。
簡惜做足了三人的飯菜,想着護工中午在外面匆匆地吃快餐,太沒營養了。反正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的事兒。何況,人家盡心爲她照顧遠遠,她應該感激。
飯後,簡惜陪遠遠聊了會兒天,等他睡着了,這才收拾了保溫桶提着離開。
朝着電梯走去,身邊兩個護士經過,竊竊私語地說,“樓下婦產科新來的那個病人真是潑辣,今天用花瓶將段醫生的腦袋砸破了。”
“誒,她不肯吃藥,不肯打點滴,不肯吃飯。這身子骨是會落下病根的。”另一個護士嘆氣道,“也難怪她接受不了,做媽媽的,誰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意外流產啊。”
“是啊,孩子快三個月了,可惜了。那孕婦也太不小心了,竟然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他老公就來過一次,再也沒來看她,怪可憐的。”
“不過據說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姓藍,好像是西江集團董事長夫人的侄女。”
簡惜腳步一頓,猛地扭頭看去。
那兩個護士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噤聲,低着頭匆匆地走了。
簡惜愣愣地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半天沒從震驚中緩過神。
她們說的那個人,是藍倩嗎?
西江集團董事長夫人的侄女,姓藍,那就應該是她,沒錯。
她的孩子流產了?
簡惜心情複雜無比,有心痛,有惋惜,有同情,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幸災樂禍。
雖然很討厭藍倩,但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去看她,只覺得她是個可憐人。
不過,她並不打算去看望她。藍倩見了她,恐怕心情會更糟糕,覺得她是去看笑話吧?
簡惜搖搖頭,打電話從花店訂了束花,叫花店的人送去了藍倩的病房。
…………
另一頭,那兩個護士還沒進病房,就聽到裡面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孟承正去哪了?他的孩子沒了!沒了!他連瞧也不願意瞧一眼嗎?”
兩個護士面面相覷,但還是咬牙推門走了進去。
“藍小姐,你該打點滴了。”護士站得遠遠的,硬着頭皮說,“否則身體會落下病根的。”
“滾!都給我滾!”藍倩抓起牀頭櫃上的花籃狠狠砸去!
一旁的護工心驚膽戰,連忙退後兩步,扯了扯護士的衣袖,“走吧,別管他,這個錢寧願不賺了,咱們還要命呢!”
所有的人爭先恐後地退了出去,病房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藍倩抱着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孟承正的電話,可是機械的女聲只重複着一句話,“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
“啪!”藍倩將手機狠狠砸到了牆面,十指深深掐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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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身體逐漸恢復了。再過一週,就可以出院了。
簡惜每天變着花樣給他準備營養餐,護工笑說,從沒見過生病的人還這麼白白胖胖的!
這天,她送飯來醫院的時候,在大門口撞見了藍倩。
從那天聽到她流產的消息之後,到現在算下來已經有兩週了。
看她一張臉瘦得下巴都尖了,臉色蒼白,身體更是弱不禁風。看來這兩週,她並沒有好好調理身體。
而藍倩並不知道簡惜就在她身後目送她上了出租車。
“好的,我知道了,藍色鑰匙對嗎?行,我明天給你寄過來啊!”
掛了電話,藍倩看着窗外發呆。
電話是西江月打來的,讓她幫忙去一趟蕭君墨的別墅,她的鑰匙落在那裡了,直到今天才發現。
到了小區外,出租車就不能進去了,藍倩在小區門口給蕭君墨打了個電話,說明來意,蕭君
墨淡淡道,“不用過來了,我讓孫叔給你送出來。”
藍倩咬脣,眼中閃過憤恨,但語氣還是輕快而輕鬆的,“我想兔子了,想看看兔子。還是我過來拿吧。”
蕭君墨也沒說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只是想來家裡坐坐,他沒有理由拒絕。
沒一會兒,孫叔就開車出來了。進了院子,孫叔忙着回房間打遊戲,藍倩便自己在院子裡逛逛。
看見孫嫂在廚房裡煮東西,她走進去,笑吟吟地站在廚房門口,“孫嫂,在煮什麼呢?”
“藍小姐來了啊。”孫嫂回頭看向她,笑道,“君墨愛吃綠豆沙。你坐一會兒,我給你盛一碗!”
“謝謝孫嫂。”藍倩笑道,“兔子去哪了?我找了半天也沒見着影兒,是不是從別墅跑出去了啊?”
“沒在院子裡嗎?”孫嫂往外面望了一眼,“咦,上哪兒去了?”
“我去主樓看過了,也沒在。”
孫嫂皺起眉頭,一邊解開圍裙一邊往外走,“我去看看。藍小姐你幫我看着火啊。”
“好的,您去吧!”藍倩道。
孫嫂走遠了。藍倩收回視線,瞥了一眼鍋裡沸騰的綠豆湯。
來之前,她已經打過電話給孫嫂,無意得知她正在煮東西,計上心頭。
藍倩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瓶子,將裡面的透明液體倒進鍋裡,攪拌了一下。
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她望着那鍋綠豆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一會兒,孫嫂回來了,“藍小姐,兔子不是在院子裡嗎?主樓後面的大樹下邊。”
“哦,是嗎,我剛纔沒看見。”藍倩笑道,“那我出去看看兔子。”
“去吧!”
藍倩走出廚房,徑直去找孫叔,提出家裡還有事,送她離開。
孫嫂端着糖水出來,已經不見了她的人影。
“怎麼急急忙忙就走了?”搖搖頭,端着糖水上樓。
蕭君墨正在書房辦公,孫嫂將糖水放在他手邊,準備離開,蕭君墨從文件裡擡起頭,“藍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