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陸煜南
陳睿堯在見到陸煜南第一眼的時候，心尖忽悠地顫了一下。
這個才六七歲的小女孩同自家小妹夏亞亞的打扮並無不同，淺粉色碎花布裙子，俏皮的童花頭，粉嘟嘟的小臉兒嫩得能擰出水，細長的眉毛插入雲鬢，一雙靈氣逼人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母親和自己。
但和夏亞亞的精靈古怪完全不同，最吸引他的，是小小女孩兒眼中那股子沉靜勁兒。
母親在和陸家奶奶說話，他閒着無聊，便和這個小妹妹聊了幾句，這讓他強烈地感覺到這種疏離淡莫的性子根本不像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應該有的。
陳睿堯是陪母親陳默菡來看望陸家奶奶周雲華的，周雲華近日身體微恙，陳默蒸代表丈夫陳豫北前來探望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
父親陳豫北對他的寶寶非常不放心，快四十歲的人了還當成小女孩子寵，沉着臉命暑假在家的兒子陪着母親去。當然，潛意識裡也有讓這個逐漸長大的兒子和陸家增加交往的意思。
陳睿堯即將去美國讀書，陸家長孫陸煜邶已經在彼邦獨擋一面，陳豫北的意思是，陳陸兩家多有合作，兒子在那邊求學的時候請陸煜邶多加關照，有鄭重託付的意思。
此時北佳集團的業務重心雖然仍在國內一線城市，但是在國外的投資規模也是難以估計，總裁陳豫北因妻子陳默菡前兩年剛生了小女兒之後，身體愈發羸弱，極不適應國外生活，他大多時間是留在國內陪在妻子身邊，將來海外的投資管理只能寄希望於兒子，這也是他早早把兒子送出國去的重要原因。
大人們在聊天，陸煜南對這個帥氣的大哥哥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原因是，這個長的很帥的哥哥和自己家大哥陸煜邶一樣，都是那種經濟動物，只對政治和經濟感興趣，小小年紀就板着個臉，對人冰冷冷的，一點都不好玩，於是她便專心低頭看手中的書。
這是一本大部頭的原版《哈利波特》，她已經讀了大半部。
陳睿堯輕輕掃了一眼，便覺十分驚奇。他細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娃娃，確定她不會超過七歲，便有意和她攀談：“讀得懂嗎？”
“我每天要把看過的部分用中文講給奶奶聽。”對他的大驚小怪她有些不耐。沒看到從小就讀英文原版手繪本的小孩啊！
“哦！”見多識廣的陳睿堯仍是驚了一下。
“相信魔法嗎？”
“當然不信，這只是每天學習累的時候打發時間的。”小女孩淡淡地說。
陳睿堯大約是實在無聊，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回答，硬是勾起了和這個小孩子攀談下去的興致。
“你上幾年級？”
“我已經七歲了。”小女孩轉過頭低聲嚷嚷，“請你不要像對小孩子一樣來問我問題。”
奶奶雖然退了下來，但家裡仍是人來人往，數歲大的人這樣問她，她還可以保持應有的禮貌；最讓她受不了的便是陳睿堯之流半熟不熟裝大人的半大小子來逗她了，更有甚者，竟然還有人趁機來捏捏她的臉蛋兒！
這個動作是爸爸對媽媽經常做的好不好！明擺着就是吃她的嫩豆腐！
陳睿堯明顯被噎瞭解下，卻並不生氣，過了會兒大約實在忍不住，便用修長的大手劃過她的短髮揉了一下。
陸煜南吃驚地擡頭朝他看了一眼，眸子裡有着明顯的嫌棄和憤怒。也就是這樣一個眼神，讓少年心裡莫名地牽動了一下，總覺得自己和這小小女孩之間像是有着什麼瓜葛。
少年陳睿堯長承襲了父親的高大英俊，又有着母親那雙幽靜的眸子，看起來沒有父親那樣冷硬陰鬱，卻多了份陽光和帥氣，如果時光倒退三十年，倒是和年青時的陳豫北有着神似。他對着小女孩露出忍俊不禁的笑臉，爲她臉上的神情着迷，心裡不停地想着這個有着天使一樣面孔和稍嫌成熟思維的小女娃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他這種寬容的，大人不計小人過的老成樣子，讓這個小小的女孩不覺呆了呆。卻倒底是隻有七歲的小姑娘，被他臉上的捉狹意味羞紅了臉，抿了抿嘴脣轉頭不理她。
如果這一幕讓她的父親陸緒平看到的話，一定會驚覺女兒和少年的這一幕和多年前他第一次遇到她母親柯凝歡時的場景是那麼像似。
陳默菡雖說在和周雲華說話，但是眼神兒卻是不經意間掃到了兒子和那小公主間的交流。鑑於自己年少時的情感經歷，她很理解兒子對這個特別的小姑娘的關注，但她只是在心裡笑笑，臉上仍是一派誠摯：“周阿姨，小堯過些日子要去讀書了，煜邶那邊還要承他多關照的。”
“陳夫人，他們兄弟幾個從小要好，到了孩子這輩子更是要親近，相互關照自是必然的。”
對於自己長孫，周雲華從來都是驕傲的，她笑着說：“我看小堯這孩子不錯，豫北有遠見，讓兒子早早出去獨立幾年總是好事。”
這話當然是說給陳默菡聽的，她實在是不放心兒子這麼小就出去留學，但是陳豫北決定的事那能輕易改變，況且陳睿堯是陳家長孫，和陸煜邶當年一樣，揹負着整個家族的責任，稍一長大必須學會單飛，派她今天來看周雲華，也是讓她知道兒子有陸家關照着，儘可以讓她對兒子放心。
大人們的事情對於陸煜南來說真是難懂，她側耳聽了幾嘴便沉下心看自己的書，看了幾頁便放下，準備回到東廂自己的房間去練琴。倒是周雲華覺得陳睿堯這半大孩子聽大人們的說話有些枯燥，便吩咐孫女道：“囡囡，帶哥哥去院子裡看看吧，聽着我們大們講話怪悶的。”
陸煜南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仍是口裡答應着，禮貌地站起來引着陳睿堯往院子裡走。
陸煜南帶着陳睿堯走出正屋，剛好看到李伯從後院走來，便笑着喊：“李爺爺！”
“哎，囡囡，這位是誰呀？”
“這是陳豫北伯伯家的大哥哥，奶奶要我帶他看看園子。
“哦，你大伯母不在呢，和大伯一早就去了公司。”
“沒關係的，我帶他去看看大伯母種的草草。”
李伯伯笑着目送兩個孩子往後院走。
後院中間原有一個花壇，現在裡面全改種了各種草藥，都是大伯母心肝寶貝。聽說，用這些草藥每天煮水洗大伯伯的腿，會消腫止疼。
大伯伯工作很忙，有時候每天工作下來，那隻傷腿會腫，大伯母便跟一個老中醫討了這個偏方，把後院的小花壇改了草藥園子，種幾種草藥，還起了個什麼名子叫什麼百草園。現在正是盛夏，這些草草還真是長的好看，可惜缺的另外一種草要每個月從雲南那邊運來，這裡養不活。
陸煜南每天最大的樂趣便是經奶奶同意後，跟在大伯母屁股後頭伺弄這個園子，而不用去彈那個撈什子巴赫、貝多芬。
陳睿堯從沒有想過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他一邊聽着她開心地介紹着這種草叫什麼名子，那種草有什麼作用時的興致勃勃的樣子，時而小臉上閃過的調皮慧黠的神情，完全暴露了一個七歲孩子的天性。
陳睿堯咧嘴一笑，掏出口袋裡的手帕輕輕替她抹去了鼻子尖兒和額上的汗珠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兒是那麼溫柔多麼寵溺。
此時，原本有些陰沉的天空已被陽光刺破雲層，幾道金光透過院子內那棵巨大的銀杏樹的葉子射到地上裡，英俊少年的臉上有着難掩的王子般的凜然氣勢，看得小小女孩呆了呆。
少年低下頭，輕輕喚她：“陸煜南。”
“嗯？”她本能地仰起頭看他。
“我過些日子就要出去讀書了。”他摘掉一片落在她頭髮上的銀杏葉子，端詳一下，用手帕包好，放在口袋中。
“嗯，聽陳伯母說過了。”
“以後你會去嗎？”
“不會去。媽媽說，女孩子還是要在國內上完大學再說，要接受完整的中式教育。”
“有道理。”少年沉吟，“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都不要談戀愛，要乖乖等我回來。”
“爲什麼？”小小女孩還不能完全懂得談戀愛是什麼意思，但是對少年的霸道語氣有些抗拒。
“你是我的，你要等着和我談戀愛，將來嫁給我！”少年口氣篤定，不容絲毫質疑。
“你！”
這句話就說的十分明白了，小小女孩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不要！我纔不要嫁給你！”
說完了轉身就跑，剛跑出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狠狠瞪他一眼：“哼，不要臉！”
這一幕恰剛被出差回來，到後院尋找女兒的陸緒平看到，他不覺一呆，似曾相識的感覺一下子涌了下來。
“囡囡，不許這樣和哥哥說話。”雖然是斥責的話，陸二少卻說的極盡溫柔。
陸煜南咬了咬脣，走上前，把小手伸進爸爸的大手裡，讓父親的大掌包住她的，清澈的大眼裡仍是掩飾不住的怒氣。
陸緒平寵溺握了一下女兒的小手，然後一彎腰將女兒抱起來。
“陸叔叔。”
陳睿堯看到陸緒平沒有一絲難堪，他對上男人犀利眸子目光堅定：“我是認真的，我將來一定會娶囡囡。”
“好。囡囡會在這裡等着你回來，但是你能不能娶到她，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陸緒平面不改色地對少年說完這句話，抱着女兒便往前院走。
少年被這個承諾鼓舞的滿臉放光彩，跟在父女兩個往前院走，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大男人懷裡的小女孩。
小女孩並沒有在意少年的目光，她趴在爸爸的耳邊仍是忿忿不平：“爸爸，你怎麼和別人一夥的！我再也不和爸爸做好朋友了”！
“囡囡，爸爸就是和你一夥兒的啊，爸爸只不過想早早給你定下一個好夫婿呢。”
“爸爸！你這是鼓勵您女兒早戀！您怎麼會因爲一個青春期的傻小子的話就輕易把女兒的一生給出賣了呢！”
女兒強烈的指責只是換來陸緒平的朗聲大笑。
小女孩直到被父親抱回奶奶正屋的客廳，仍是有些生氣。她在爸爸放下她之後，飛快地奔向祖母：“奶奶，爸爸又犯錯誤了。”
“喲！”周雲華被孫女兒漲紅的小臉逗樂了，“囡囡快說，爸爸又犯什麼錯了。”
“他和大哥哥是一夥的，出賣我！”
“出賣？”不但奶奶不解，連一直笑着不語的陳默菡也憋不住了，都靜靜地看着這個小小女孩。
“咦？賣給誰啦？”
“他！”小姑娘纖指一揮，指向了慢慢走過來的少年。
“周奶奶，我就要出去讀書了，你們要幫我看好囡囡，將來我要娶她。”
屋子裡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站在門口的工作人員，都用震驚的目光注視着這個少年。
只有陸緒平很淡定地微微一笑，走過去拍拍少年的肩膀：“小夥子，加油！”
不想，父親這一舉動更是惹得小女兒十分生氣：“爸爸，老師說過，早戀是錯誤的，媽媽不在家，我要替媽評你，今天晚上你要寫檢查，三千字，站牆角，大聲念！”
三秒過後，“轟”地一聲，連陳睿堯都一起笑了起來。
陸緒平看着嬌憨的小女兒，寵溺地笑着，抱起了女兒，高高地舉了一下，轉身坐到沙發上，將她放在腿上。
“好，爸爸吃過晚飯就寫檢查。”這樣的爸爸真是絕版，看得陳默菡心裡直發毛，心想自己家裡那個陳豫北和這陸二還真是像，寵女兒根本沒有底線！
周雲華則是一臉淡定，花白的頭髮仍是一絲不亂梳在耳後，微笑着看着小輩們鬥智鬥勇。
走下政壇的鐵娘子此時就是一個慈愛孫輩的祖母，溫潤而坦然。
這樣兩個稚嫩的少年，如花蕾般的生命剛剛綻放，此後經年，許多風雨在等着他們，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呢？也許，這就是另外一個童話的開始罷。
滿懷希望的生命過程總會催人奮進，但願，他們是有緣人，能彼此牽拌，彼此相愛，攜手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這應該是《依約西風冷》最後一個番外了，感謝一直追文的童鞋，感謝鑽木的長評！鞠躬！
看到有童鞋一直在問開新文的事情，小汐正在準備新文，努力存稿中，但是什麼時間開坑仍在考慮。小汐想多存稿，這樣更新就不會斷，菇涼們看文也不會有時斷時續的感覺了。
麻煩大家收了小汐的專欄，這樣開坑時會在第一時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