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書秋還在震驚時,江童已經衝進去,蹲到甘露身邊,伸手按住傷口,回頭眼神凜冽地看向傻站在門口的她,厲聲喊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路書秋醒悟過來,“哦。”她走進去,踩過那一大灘的血只覺得渾身都要戰慄起來,竭力壓制着這感覺到了邊上,卻一臉茫然不知應該做什麼。
江童倒是比她冷靜地多,“快去找乾淨的毛巾。”
“哦,好。”路書秋連忙尋找起來,毛巾毛巾,很快在架子上面發現了淡粉色的毛巾,一把扯下來遞過去,“江童,毛巾!”
江童接過來,小心地鬆開自己的手,然後在擡手的一瞬間飛快地用毛巾按住傷口,淺色的毛巾很快就被鮮血浸染。
不行,血流的速度太快了。江童的眉頭皺得很深,用空閒的那隻手撫上甘露的脖子,脈搏很虛弱。
“快打120。”江童說,轉頭卻看見路書秋先她一步,打通了電話。
放下手機的路書秋蹲過去,她看到甘露的臉白得像一隻紙。
“江童……”
“別問我,我不知道。”江童有些冷淡地堵住她的話。
路書秋想問甘露會不會有事,會不會……就這樣離開。
路書秋不敢想,江童則是不想回答。她是學過急救知識,但這一點點皮毛不代表她可以站在醫生的角度回答路書秋的問題。
救護車很快就來到,路書秋和江童再一次坐上紅白相間印着十字的車。
去醫院的路上,甘露的情況很不穩定,幾次失去脈搏心跳,隨車的醫護人員不停地給做她心肺復甦。
終於下了車,他們飛快地將甘露擡下來,醫生也趕過來。
“病人什麼情況?”
“女,二十三歲,手腕深度割傷,因爲失血過多而昏厥。”
“知道了。一號手術室空着嗎?”
“是。”
“好,讓相關人員都準備好,病人需要立刻進行手術。”
“是。”
路書秋腳下不受控制就要跟過去,卻被其中一個醫生攔下來。
“對不起,手術室期間,家屬一律在外等候。”
“她是我朋友。我,她,好多血……醫生,請你一定要救救她!”
“這位小姐,請你放心,我們會竭盡所能醫治病人。現在請你退後,坐在旁邊的長椅上安心等候,可以嗎?”
江童過來拉過她,“不好意思,她有些激動。”
“沒事。能理解。”白衣白帽的醫生體諒地點頭。
江童對路書秋說,“你着急也沒有用,來,我們坐在這裡等。”
兩人坐在長椅上,路書秋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手術室的大門。
江童看着她的樣子,隱隱擔憂,“你這樣子,甘露還沒出來,你就先倒下了。對了,你通知徐奇光了沒有?”
徐奇光?路書秋呆愣的表情終於動了起來,“爲什麼要通知他?”因爲一些無所謂的小事就丟下剛剛小產的女朋友,這樣的男人她一眼也不想再看到。
“你這人……”有時候江童真是捉摸不透她,“算了,你手機給我,我來打吧。”
路書秋想也不想,把整個包都遞過去。江童看她一眼,微微嘆氣,然後起身走到一旁僻靜的地方撥了徐奇光的電話。
“喂,徐奇光?我是江童,甘露出事了,你快點來市區醫院。”
直到徐奇光趕來,甘露還是沒有從手術室裡出來。
“怎麼回事?露露她到底怎麼了?”徐奇光跑得額頭都是汗,急衝衝地朝來兩人跑過來。
路書秋聞到他身上的
酒氣,擰眉擡眼問,“你喝酒了?”
徐奇光微微一愣,然後怒目而視,“你管這個做什麼?我問你甘露到底出什麼事了?我才走了多久,怎麼忽然又進了醫院?”
彷彿沒有聽到他的疑惑和怒火,路書秋把頭轉向江童,“你沒有告訴他?”
江童反問她,“這種事情電話裡說合適?”
路書秋想了想,“也是。”
徐奇光看着兩人打啞謎一樣對話,頓時火氣更甚,“喂,你們兩個……”
“甘露她割腕自殺了。”
徐奇光的怒火一下子被她的話驚住,“什麼?”
“我說,在你喝酒的時候,你的女朋友甘露躲在洗手間裡拿着刀片割腕了。”路書秋冷冷地看着他,“我這樣說得夠不夠清楚,還是要給你準備一壺醒酒茶?等你喝夠了才說?”
“你……”徐奇光又氣又急,“怎麼會這樣?是不是你們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啊,說!是不是你們?”他有些癲狂地靠近路書秋,臉湊過來,眼神有些兇狠。
“徐先生,你冷靜點。”江童過來伸手拉他。
徐奇光一把甩開她,“你走開!你,路書秋是吧!你說,你告訴我,你們兩人都跟她說了些什麼?我離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不過一個小時而已,她就是出事了。你們,一定是你們!”
路書秋不回話,只是目光鄙夷而冰冷地看着他。
“你這個女人……你看什麼看?你倒是說話啊?”她的眼神如刀一般,無聲卻鋒利,徐奇光此刻恨極了她的眼神。
說話?
好。
路書秋忽然伸手,狠狠一個耳光甩過去。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徐奇光的表情又震驚轉爲憤怒,“你這個瘋子!你……”
啪。
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路書秋使出了全力,徐奇光連受兩個巴掌被打得有些懵了。
“你沒有資格自責我們。”路書秋直視過去,“甘露流產的時候你在哪裡?她失去孩子和工作正是情緒極度低落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麼?吵一架就跑出去,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的人又是誰?”
“不過一個小時?呵,你要慶幸她割得是手腕而不是脖頸。大動脈出血只有兩分鐘,兩分鐘!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這樣的男人,她當初怎麼就看上了?在她需要專心對待工作的時候時刻纏着她,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因爲幾句話不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真是好男人!”
路書秋滿腔怒氣一句一字發泄出來,看着因爲她的話而露出自責表情的男人,她心裡居然有隱隱的痛快。
她最後說了一句,“徐奇光,她要是死了,你就準備下輩子都活在內疚和悔恨裡吧。”
徐奇光因爲酒精和怒火變得通紅的眼角暮然睜大。
甘露她,會死嗎?
不,不會的!
這時候,手術室的紅燈熄滅,室門打開來。
三人立刻起身衝過去。
“醫生!我朋友怎麼樣了?”
“醫生,我女朋友怎麼樣了?”
身着白褂的醫生沉着臉看了看面前幾個面容焦急的人,“病人經過搶救,現在情況總算穩定下來了。不過病人失血過多,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希望你們保持安靜。另外你們幾個,最好不要再刺激她,她太虛弱了。”
“好好好,沒事就好。”
“放心吧,醫生。我們一定不會刺激她。”
“謝謝你了,醫生。”
聽了醫生的話,路書秋三個人都稍微安下心來。
幾個人待着病房裡等着
甘露甦醒。徐奇光有些赧然地走過來,開口說,“我……剛剛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太着急了。路小姐,我沒有惡意的。”
甘露既然沒事,路書秋也沒有立場再對他過多責備,她淡淡地說,“沒事。關心則亂。我們都一樣。露露沒事就好。”
徐奇光重重地點頭,“是,她沒事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流失了太多的血,甘露遲遲不見醒來。到了九點多的時候,三個人都有些餓了,爲了防止甘露醒來而人不在,他們決定輪流守候,其他人則先去解決肚皮問題。
路書秋和江童是一起的,徐奇光自然不會要她們分開,他自己草草地吃了飯,然後回來替換她們,“你們去吃吧,這裡有我就行。”
路書秋看着病牀上依舊緊閉雙眼的甘露,點了點頭,和江童一起走了出去。
心裡記掛着甘露,也沒有什麼胃口安心吃飯。兩人隨便扒了幾口飯,點的菜幾乎一口未動,又匆匆趕回病房。
還在老遠就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從病房那裡傳來。
“啊啊!壞人!你是壞人!你不要過來!啊啊啊!救命啊!不要過來!”
是甘露的聲音。路書秋和江童對視一眼,立刻小跑着過去。
推門進去,只看到徐奇光神色茫然,動作慌亂地躲避,“露露,露露!你冷靜一點!我是阿光啊!你的男朋友徐奇光。”
甘露赤腳踩在雪白的牀單上,手裡拿着玻璃杯,聽着他的話,又驚叫起來,“你不是!你不是!你是壞人!大壞蛋!啊啊啊!你是來抓我走的對不對?啊!我不要啊,你走開!走開啊!”
她一邊高聲尖叫,一邊將附近觸手可及的東西都抓到手上往徐奇光扔去。
砰,砰,砰。
幾個玻璃的杯子,枕頭,熱水瓶,杯子。
所有能扔的東西都被她扔掉了。
趕過來的路書秋和江童見狀嚇了一跳,路書秋急忙跑去準備安撫她,“露露……”
徐奇光大叫,“不要過去。”
來不及了。
甘露見着路書秋忽然跑過來,更是受驚不小,“啊啊啊啊!魔鬼!魔鬼來抓我了!啊!我不要!我不要跟你走!”
她胡亂的叫喊,想要逃走又看見站在門口的江童,臉上是藏不住的恐懼慌張,“一個,兩個,三個!啊啊,好多魔鬼!你們都是來找我的嗎?嗚嗚嗚,我不要,我還不想死!你們走開!退散!統統退散!”
她左右看看,手邊再無可扔的東西,情急之下看到自己手上還掛着的點滴,忽然伸手就拔下針頭,又將掛着的點滴藥瓶取下來拿着手裡。
徐奇光驚呼,“露露!”他怕她又傷到自己。
甘露卻只是對着幾人燦爛一笑,高高舉起藥瓶然後用力往門口方向扔去。
嘴裡大喊一聲,“魔鬼退散!”
路書秋緊張喊道,“江童小心!”
江童冷靜地躲開。
點滴藥瓶掉落在地,無色的液體混着碎成一地的玻璃,靜靜躺在她腳邊。
“沒有砸到……”甘露小聲嘀咕,看着三個人又一齊朝自己望過來,立刻又露出驚恐不已的表情,哭喊起來,“不要啊!不要過來!啊啊啊……”
徐奇光、路書秋和江童站在對面,看着好不容易醒過來的甘露像見了鬼似的扯過被單將自己整個人都藏到底下,嘴裡不停地念叨,“魔鬼退散,魔鬼退散……”
徐奇光忽然退後幾大步,直到背後碰着牆壁再無路可退,他的表情佈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甘露,他的女朋友……
竟然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