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印懷以爲自己聽錯了,又問,“什麼?”
路書秋一句話反覆講了這麼多遍況且又不是什麼值得反覆講的事情,他依舊沒有印象這一點讓她很高興,索性不講話。
這邊白印懷鍥而不捨追問,“路書秋,路書秋,路書秋。”
路書秋正生着氣,由着他叫。
“路書秋,路書秋,路書秋。”
站在邊上的齊偉實在聽不下去了,路書秋路書秋路書秋,路完又路,書完又書,秋完又秋,老大你是我的老大你不是鸚鵡好嗎。剛纔路書秋在電話裡吼那麼大聲,他這個人肉背景都聽到一清二楚了,哎,做一個最得力的下屬首先得是一個最得力的傳話筒,他十分認命地踱步到老大身邊,叫一句,“老大。”他的老大不理他。
齊偉忍下今天的第三個白眼,乾脆學着路書秋地樣子,氣運丹田,放聲大喊,“老大,她說約她的人是你啊,老大!”你個大爺,他肺都要炸了好嗎。
白印懷這回聽清楚了,他一揚眉頭,對着那邊說,“不是我。路書秋,在嗎。聽好了,給你發短信的不是我。”
路書秋奇怪了,“怎麼會不是你。明明是你的名字發的短信。”她說着拿下手機盯着正面仔細看,忽然有了發現,“咦。奇怪。”
白印懷不明白,“怎麼?”
路書秋按了免提,然後看着手機最上面一行的顯示皺了眉頭,“白副經理,你現在是用自己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說吧。”
自己的手機?當然是。白印懷覺得她問題問的蹊蹺,“是。有什麼不對?”
路書秋手指指尖輕輕戳戳那一行顯示,如果是本人的手機,怎麼她這裡顯示的是與陌生號碼的通話。她手機裡確確實實存了白印懷的號碼的,就在那天他送自己去看腳傷的那天,這一點絕不會錯。可是現在她眼前的這一事實又怎麼解釋。等等,難道說。她想到什麼,便對手機那頭說,“白副經理,我想到一些事,不好意思,我要掛一下電話,等下再打給你。”
她這是有了線索吧,白印懷毫不在意,“好。記得回話給我。”
“嗯。”路書秋掛了電話,自牀上起來,拿着手機站在窗邊翻出自己的通訊錄,手機屏幕裡聯繫人並不多,只有幾個人,因爲姓氏的字母靠前,白印懷的名字很快就出現在她眼前。她點擊過去看詳細的內容,裡面的號碼好像沒什麼不同。於是又退出來翻看剛纔的通話記錄找到那個號碼仔細看。她的眉毛又皺起來,奇怪,怎麼看着一模一樣呢。她又從這裡退出回到通訊錄,怕自己看多了眼花不能分辯,她從桌子裡拿出紙和筆仔仔細細抄錄下來,然後回到記錄跟另一個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對。對到最後一個數字,她的表情有些晦暗莫名。居然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桌上的一張白紙上寫着兩行數字,乍一看是一模一樣,細心覈對後才能發覺,這兩行在第六位的數字不一樣,這個不一樣又非常細微,因爲前一行裡面是6776,後一行則是是6766。現代科技發達,人們愈發懈怠,已經很少人會記得手機裡所有的號碼。路書秋因爲之前自己備了注,兩個號碼又如此相似才被人鑽
了空子。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疏忽了,別人有機可乘是因爲她給了人這件可乘之機。
路書秋想起自己這幾天的躲避有些懊惱,既然手機被人動過手腳,那白印懷說的就是實話了,他沒有約自己啊,她卻冤枉他這麼久。嗷,這是愧疚又丟臉。雖然這樣,還是要將發現告訴那邊才行。拿出手機回撥過去,“喂,是我。”
白印懷那邊等候良久,“嗯,我按免提……”伸手一按,“好了,你說吧。”
路書秋語氣慎重起來,“我剛剛發現了一件事。”
齊偉先湊上來焦急地問,“什麼事什麼事?你快說。”猴急的樣子又被他老大涼了一眼。
路書秋將原委道來,“我發現我的手機被人動過。原來白副經理名字下的號碼被人換了一個及其相似只差一個數字的號碼。”
齊偉立刻明白過來,“所以那天給你發短信約的不是老大……”如果是另有其人的話,那就是,“是幕後的那個人!”
路書秋認同地點頭,“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齊偉有些興奮起來,老大說得沒錯,這件事果真沒有這麼簡單,這個路書秋還真是被陷害的啊,哇塞,這好像FBI破案啊,他血液都沸騰了怎麼辦。
白印懷聽了卻很鎮定,他自己明白既然他沒發那自然是有人冒充他了,他略作思索,對那邊說,“路書秋,聽好。”
路書秋認真應着,“嗯,我聽着。”
白印懷囑咐說,“你現在打那個電話試試。”
路書秋遲疑,“你說的是,假的那個?”打過去求證嗎。不會打草驚蛇嗎?
齊偉也有相同的顧慮,“老大,現在打過去不好吧,人嚇跑了怎麼辦?要不報警然後警方追蹤這個電話,然後”第N次被涼了一眼後,齊偉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白印懷語氣篤定,“聽我的,掛了電話,然後打過去。”
路書秋沒有其他的注意只能答應,“好。等下聯繫。”然後結束通話,將假的白印懷的電話調出來,盯着看了一會兒,還是用力一按下,一隻手不自覺地在窗沿邊上劃刮,留下幾條細細的痕跡。
電話嘟嘟了兩聲,冰冷的女聲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然後是英文版的機械錄音。路書秋像那天一樣,不死心地連撥了好幾個,得到的回覆都是一樣,電話關機。仔細想想也很正常,這個手機卡應該被扔了吧,畢竟事情破敗第一件事就是打這個電話求證。
路書秋不再嘗試,又回撥了那邊的電話,“喂。是我。路書秋。”
白印懷平和的聲音,“嗯。打了吧。”
路書秋說,“打了,關機了。”
齊偉眼裡希望的火花瞬間熄滅,雖然他細想後也覺得若是能憑那個號碼查到幕後的人可能性太小了些,能想出一環扣一環計策的人怎麼會想不到作案工具用完要銷燬這一點。他又看了看邊上的白印懷居然面色不改,顯然早就猜到這一點只是做個確認罷了,他心中敬佩更甚,老大就是老大,英明不神武但斯文啊。
白印懷確實料到了這個結果,但他想得到的信息更多,又問,“什麼
時候開始打不通的?”
路書秋一愣,腦袋飛轉,“那天中午收到你短信的時候我有打過去的。喔,那天白天的時候我好像打通了,只是,立刻被按掉了。再後來晚上到了公司沒人有在,我又連打了許多個電話都是關機,我這才覺得奇怪就離開了。”她的話有所隱瞞,哪裡只是覺得奇怪,她是覺得被他耍了氣憤又心酸得不得了,當然這些自然不能說,也不用說。
白印懷垂了眼瞼,中午發的短信,他記得那天下午他們還在電梯門樓遇見,他總覺得她在生自己的氣想跟她說話也不理,想來要是他那時候強硬一點攔下她問清楚,短信的事既然就清楚,那之後的這些許多的事也就可以避免了。
那邊的路書秋說完也想到了下班他們遇見的事情,她懊惱地只想打個地洞藏起來再也不要出來。不作死就不會死,這絕對是真理。她那天干嘛一副老孃不想與你說話不想理你不想見你不想不想不想的樣子啊。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煩悶地捶打了下被子。
白印懷只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他作爲男人應當大度,路書秋現在被趕回去窩在家裡他覺得自己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一聯想她那纖瘦單薄的身子一大早被無情地趕出公司,抱着大大的紙箱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就覺得心裡有一處地方隱隱發疼。徐克的脾氣向來是直且硬,對着路書秋想必也不迴應有什麼好臉色。白印懷內疚不已,都是因爲他,她才遭受這些,都是他不好。
路書秋那邊得不到迴應,叫了兩聲,“白副經理,白副經理?”怎麼不說話了。
白印懷聽着她的聲音,面上柔軟下來,聲音裡夾着一絲心疼一絲愧意更多的是堅定的保證,“路書秋。”
被點名的人側耳聽着,“嗯?”
窗戶開着外頭忽而吹來一陣和煦的春風,將桌上的文件一角小小地吹起,他的聲音也彷彿混着一絲清和的春風,“再信我一次。”
同樣立在窗邊的路書秋沒有聽明白,“什麼?”
白印懷有很耐心,“路書秋,再信我一次……再一次。這一次我一定會把事情查個清楚。所以……”春風過去,他的頭低下了,頭上的幾縷發掉在他飽滿的額頭,路書秋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因爲他的口吻居然帶了一絲期待和撒嬌。她聽着他說,“再信我一次,路書秋,好不好。”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從來沒有這麼柔軟過,此時此刻隨便一個驚嚇都能讓這一顆瘋狂跳動的心臟破裂消亡吧。
路書秋微笑着看着窗外的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互相追着飛,鄭重十分地回覆說,“好。”他讓她信他,她就信。
得到滿意答覆的白印懷也微笑起來,又說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將這溫情一幕從頭到尾看在眼裡聽在心裡的齊偉已經捨不得忍下第四個白眼了。多麼甜蜜多麼感人多麼的小清新。走出門口的那一剎那,他堅定了自己的念頭,他齊偉,絕對絕對不要談戀愛。戀愛這東西簡直是起雞皮疙瘩的利器。看看他英明不神武但斯文的老大,這還沒確定關係呢,只是小小的曖昧就讓他跟個傻子似得露出傻子的笑容。嘖嘖。
他還是當他的都市一匹孤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