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琨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向小園:“送給你的。”
小園打開一看,竟是個比蠶豆還大的珠子。白的溫潤柔亮,鑲着託,掛在一條銀色的鏈子上。
“給我?”小園一驚。
倪琨點點頭:“我看你什麼都沒戴,這個戴着夏天配衣服好看,也不張揚。”
一般的水晶倪琨看不上眼,祖母綠太老氣,鑽石又實在是鋒芒畢露,珍珠可能合適一些。
小園把珠子放在胸口比了比,倪琨點點頭。
還好,當初沒挑正圓的珠子就是怕小園戴着顯老氣,這種巴洛克的異形珠子戴起來果真活潑很多。
“會不會很貴啊?”小園有些緊張。
倪琨笑笑:“收着吧,我也是玩的時候順手買的。”
聽她這麼說,小園才放心。
倪琨又拿出一個大盒子:“這個給你那個朋友,替我謝謝她!”
白穿了人家的毛衣,不回饋點什麼,倪琨會不安的。
向小園眨眨眼,打開發現裡面竟然是一個玻璃花瓶。
精美的花瓶讓小園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用問也知道價值不菲。
倪琨哥哥是有錢人,連送陌生人禮物都這麼大手筆。
小園抱着愛不釋手,差點問出“多少錢啊?”
幸虧話到嘴邊咽回去,要不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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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園抱着花瓶興沖沖回來,程浩卻望着她直皺眉頭。
這個丫頭說學校有事,於是早早溜掉。
程浩閒着無聊,突發奇想去學校找她吃午飯,竟被告知上午根本就沒有課!
這麼反常,一定有古怪。
小園一眼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程浩,笑容嚇得立刻收回去。
跟倪琨吃完飯已經晚了,於是小園逃課先回來,就是怕碰見程浩。按照以往的風格,這個時間他不是在臥室午休,就該是出去休閒。
薛澄昨天沒來,程浩這時也不該在纔對。
“你拿的是什麼?”程浩冷冷地走過來。
“哈……買了點東西。”小園腿有些抖,但笑容依然燦爛。
說完她快步往樓上走去。
程浩跟在她身後:“讓我看看。”
小園不敢說話,不知道程浩爲什麼這樣,他的聲音冷得嚇人,她只能緊緊抱住這個盒子。
程浩一直跟進小園的臥室。
“我要看看!”字字如冰。
“不行!”小園咬着下脣和他對峙。
程浩嘴角挑起一絲冷笑,突然一把推開小園,拽過她手裡的大盒子。
小園沒有防備,被他推了一個踉蹌,盒子也被搶過去。
今天的程先生太令人害怕了,他陰冷的表情讓小園不敢和他爭搶,只能躲在一旁瑟瑟發抖。
程浩打開盒子,將那個精緻的花瓶持在手中。
他掂動着它,每一下,都讓小園心驚肉跳。
“你買的?”他用狹長的眼角掃視過去。
小園死扛着點點頭。
程浩冷笑一聲,細細端詳這個瓶子。
他的臉上帶着一種陰冷邪魅的笑容,這種笑容,小園甚至覺得她未曾見過。
那時她也害怕程先生,但是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
他的樣子讓小園聯想起了吐着信子的毒蛇,不知什麼時候,它就會撲上來給自己致命的一口。
“奧地利水晶,伏爾斯堡產,特文森家族製造,限量版!”
程浩慢慢轉過頭,還帶着那種讓小園戰慄的笑容,一字一句都如刀鋒般尖利:
“你覺得,你買的起嗎?”
小園已經不敢說話了,眼淚在眼眶裡轉。
“你去見倪琨了?”程浩的眼裡閃過一絲寒光。
小園的臉瞬間變成慘白,剎那間的表情就出賣了她。
程浩不等她說話,直接將那個瓶子摔在地下,玻璃四濺,那個美麗的瓶子霎時粉身碎骨。
然後轉身摔門出去。
粉碎的玻璃滿地都是,小園覺得自己的心都和它們一樣碎成了渣,縫隙中還在不斷冒着涼氣。
剛進門的薛澄聽見樓上“哐啷”一聲,本能地覺得出事了,於是顧不上腳傷咬牙奔去。
在樓梯處就見到臉色鐵青的程浩正往外樓下走。他看見自己,竟沒有跟自己說一句話。
薛澄有些慌亂,也顧不上他,而是直接推開小園的屋門。
“別過來!”向小園看見他,好像才從夢中醒過來一般:“別過來,小心扎到!”
薛澄這才停住腳步,望着向小園臉色蒼白地蹲在一地的碎玻璃中央。
“弄打了……”小園衝他笑笑然後低下頭,一片一片撿拾碎玻璃片。
她笑着,眼淚卻像珠子一樣滾下來。
薛澄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這一地飛濺的玻璃片,一定不是正常摔碎那麼簡單。
他看着小園收拾完那些碎玻璃,拉着她坐在一邊詢問起來。
“怎麼搞得?”
小園還是笑得無所謂的樣子:“不小心……”
“你少胡扯了!”薛澄有些生氣了。
“我惹程先生生氣了,他把倪琨哥哥給的花瓶摔了……”小園還是在笑,一直在笑。
“倪琨?你怎麼會認識他!”薛澄叫起來。
小園將認識倪琨的經過講給他。
薛澄沉默了半天,才說:“你怎麼那麼傻呢?你爲什麼不說那個花瓶是我給的?”
小園還是慘淡地笑着:“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程先生就猜中了。”
薛澄嘆了口氣,然後盯着她一字一句說道:“以後無論有什麼事,你都往我身上推,我幫你應着。”
小園點點頭,笑得很甜,可是薛澄卻覺得心裡很酸楚。
“薛澄哥哥,能不能告訴我,程先生和倪先生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程先生說過他們有矛盾,讓我不要和倪先生有接觸。但是,我沒有想到會惹他發這麼大脾氣。”
向小園擡着頭,眼睛閃耀如星,薛澄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半晌,他才摸摸她的頭:“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有些事我也不太清楚。另外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
頓了一下,他又說:“你還是離倪琨遠一點,就算他沒有什麼惡意,但我哥還是會不舒服。那是他身上的疤,不能讓別人揭的。”
小園想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好了!別難過了,回頭我賠你一個!”薛澄故作輕鬆地伸伸腰。
向小園突然面色嚴肅厲聲道:“不行,那是倪琨哥哥送我的,別人誰買都不算數!”
薛澄一下傻在那裡。
小園掩嘴笑起來:“逗你玩的,我不要!”
薛澄也笑了,使勁用手胳肢她:“你個小壞蛋!”
小園推開他笑了半天,然後說道:“你去看看你哥吧!我沒事,他可未必。他是小心眼!”
薛澄點點頭,站起身,然後不放心地回頭看看她。
看見小園衝自己做鬼臉,薛澄這才放心出去。
看着薛澄出去,向小園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下去,她閉上眼躺在牀上輕輕哭泣起來。
還好,薛澄給了自己莫大的安慰,程浩真的是把自己嚇壞了。
那個花瓶並不是倪琨送給自己的,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留給自己,就把它砸碎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的錯?揭了他的傷疤?
小園輕輕坐起來,不知爲什她並不是特別生程浩的氣,心裡也不是如想象中的那樣恐懼。
在氣憤恐懼都消退後,她竟然覺得程先生有些可憐。
他到底受過多少傷纔會留下那麼多的疤?
他的家人,他的對手,誰知道還有多少多少是旁人不能觸碰的雷區?
怕是看起來如鐵打的外殼,其實包裹着的是一堆碎玻璃。
這些是小園從未體會過的滋味,於是越發覺得他是個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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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薛澄終於找到了程浩,幸虧開的是自動擋車,要不是左腳骨早完了。
程浩在護城河邊吸着煙,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依然是一付冷冷的表情。
原來每當他心情煩悶的時候,他都會回到望月臺的別墅。
可是現在他心情抑鬱,卻無處可去。
“你發那麼大火幹什麼?”薛澄想勸他,但張嘴卻是質問。
程浩不說話,是啊,發那麼大火幹什麼?
“對一個小女孩,你至於嗎?”
是啊,他至於麼?
薛澄看他半天不說話,於是也點起一根菸:
“沒錯,你和倪琨有什麼矛盾,可是關別人什麼事?小丫頭又不知道!人家偏偏和倪琨認識,倪太子有錢就要送她東西,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心煩,看見倪琨摸過的東西我噁心!”程浩狠狠道。
薛澄被他氣得翻白眼,使勁點點頭:“行,你噁心,你噁心就把小不點嚇得半死?你憑什麼去嚇唬一個小孩兒啊?她和你什麼關係啊?人家賣給你了?”
程浩頓時語結,是啊,他和小園到底是什麼關係?
說到底,什麼關係都沒有。
“你那叫毀壞人傢俬人物品,干涉人傢俬生活!”薛澄不依不饒。
“她的私生活?她把倪琨的東西拿過來,就是干涉了我的私生活!”
程浩咆哮起來,雙眼通紅,面目可憎。
“你看你,你看你……”薛澄已經被他氣懵了,也和他對吼起來: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要是倪琨,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我都會樂死!”
薛澄的一句話,讓剛剛還火氣騰騰的程浩頓時冷到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