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紀青靈、沈墨白和肖慕的視線唰地一下,都落在了阿文臉上。
阿文雖閱人無數,但被他們三人同時以這種審視的目光盯着,還是顯得十分侷促。
看着他欲言又止,卻漲得通紅的俊臉,紀青靈心頭一軟,拍怕他的肩膀輕聲問:“阿文?你還記不記得給你傳話的人長什麼模樣?”
仔細辨認着紀青靈的臉色,阿文小心翼翼道:“那人並未露面,只留了一封書信,聲稱他是小姐的家奴。
小姐?是不是您身邊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
又是家奴?沈墨白的眼皮一跳。
他的小女人到底有多少個家奴,先是如風,再是雲威,現在又冒出來一個阿文,怎地沒完沒了?
冷哼一聲,沈墨白硬邦邦道:“又是男的吧?青兒連貼身丫鬟都不需要,哪裡還會需要家奴?”
這話明顯是打翻了醋罈子,問題是,沈墨白是多混蛋的一個人啊,酸溜溜地話被他這般說出來,不知怎地,卻多出幾分理直氣壯來。
阿文皺皺眉,什麼叫小姐連貼身丫鬟都不需要,哪裡還會需要家奴?
瞧小姐的樣子,足有六個月的身孕了吧?
連個貼身丫鬟和小廝都不給小姐配,這智親王也是夠可以的。
且他都說了,沒見到那個人,只收到一封書信,哪裡知道對方是男是女?
再說,男女又如何?反正都是和他一樣自願做小姐家奴的人,與他智親王何干?
此人端得是個霸道不講理的主兒,當真討厭至極。
再看看粉團兒般柔弱的小姐,阿文愈發不滿。
當真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心頭竟浮上一層隱隱的煩悶,直接甩給沈墨白一個後腦勺。
看看自家夫君氣綠的俊臉,再看看衣着簡單,卻俊逸不凡一身傲骨的阿文,紀青靈有點無語。
當真奇了怪了,如風、雲威和阿文對她都忠心耿耿,怎地一見到沈墨白,就橫鼻子豎眼睛,跟有仇似的?
唉!自家這大妖孽,可不是要被酸死在醋缸裡?
又好氣又心疼,紀青靈趕緊握住沈墨白的大手,在他手心裡輕輕撓了兩下以示安慰。
直到沈墨白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她才問阿文:“你可將書信帶來了?能不能讓我看看?”
“諾!”
從貼身衣袋中掏出一封信,阿文畢恭畢敬地遞給紀青靈。
紀青靈並不打開,只是看着信封上的字跡,微微蹙起了眉。
蒼勁有力的筆劃,帶着傲世獨立的風骨,隱隱有些眼熟,卻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思忖片刻,道:“肖慕?你來看看,這筆跡,咱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肖慕的視線原本就停留在信件上,聽紀青靈問他,往前走了兩步,湊過頭去,和紀青靈並排着仔細查看。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格子射進來,在牆上留下了清晰的影子。
明明紀青靈和肖慕之間至少還間隔着二十公分的距離,但被陽光一投射,兩個影子居然頭並頭緊挨着。
而紀青靈嬌小的影子,竟像是緊緊靠在肖慕懷裡一般。
這完全是一副春意盎然,情意綿綿的戀人在樹下相依相偎的美好畫卷,任是誰瞧了,都忍不住想感嘆一句只羨鶼鰈不羨仙。
沈墨白的目光一閃,便牢牢鎖定住了牆上的影子,眸中一派寒霜。
阿文覺得後腦勺上那殺死人的目光消失,下意識地回頭,猛地看見牆上的影子,如同突遭雷劈,整個人都傻掉了。
只有紀青靈和肖慕,視線仍停留在信封上,壓根沒留意到周圍的氣氛已發生了變化。
凝思片刻,肖慕道:“是見過,很熟悉。
不過,我一下子想不起來。”
不經意間擡頭,他的視線匆匆掃過兩個影子,愣了一下,目光又唰地移了過去。
這是很可愛的兩個影子,就像是最美好的夢境。
溫柔如水的丈夫深情款款地低着頭,環抱着大腹便便的妻子,與她耳鬢廝磨。
嬌俏可人的妻子,微微仰視着自己的丈夫,手裡舉着一枚信件,一舉一動中皆是對他的崇拜和仰慕。
他們之間,有個小小的生命,這生命將他們的情感渲染得如此甜美醇厚。
肖慕突然覺得自己醉了,癡癡迷迷地盯着那兩個影子,就好像在看着夢境中屬於自己的三口之家。
“你再好好想想啊?”紀青靈輕聲呢喃,聲音裡帶着幾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軟和嬌憨:“你的記性一向比我好,一定能想起來這是誰的筆跡。”
半天也沒等到肖慕的回答,紀青靈不由擡頭看他。
見肖慕怔怔地看着身側的牆,心頭有些微詫,他在看什麼?
纔要扭頭,目光又掃過沈墨白和阿文。
紀青靈心頭登時一跳,他們倆又在看什麼?
終於循着視線看過去,登時愣住。
那是兩個影子,那是一個家庭,那是一種滿足,那是不用言語的天倫之樂。
如同被火燒了一般,想都沒想,紀青靈便往後退了一步。
她這麼一動,牆上的兩個影子驟然分開,那封信件被拉長,竟像是在影子之間突然挖出一條楚河漢界。
猛地意識到這動作會讓肖慕多麼傷心,可此時再站回去又顯畫蛇添足,紀青靈只能怔怔地瞪着肖慕。
沈墨白和阿文的目光也轉了過來,同時看向肖慕。
肖慕卻沒有動,只是收回視線,垂眸看向信封輕聲道:“想不起來了啊!”
“呵呵!”紀青靈尷尬地笑笑,“是啊!我也想不起來了呢!”
說完,她又退後兩步回到沈墨白身邊,笑道:“都說孕婦的記性不好,我以前還不相信。
眼下看來,倒是極準的。
以後你若再不讓我動腦子,整日裡只是吃了睡睡了吃,我遲早被你養成不長腦子的癡婦。”
“癡婦就癡婦,青兒不管變成什麼,爲夫都喜歡。”
話畢,沈墨白又若有所思地看了肖慕一眼。
“咳咳!”紀青靈被口水嗆到。
不敢再打趣妖孽夫君,遂斂了心思正色道:“阿文,既然你非要認我做小姐,我也不拒絕。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既是你的主子,你就必須得聽我的。
入宮的事情以後不要再提,你先跟在我身邊,做我的貼身小廝。
若哪天覺得厭倦了,想回戲班子去,你隨時都可以走,來去自由,如何?”
阿文面上頓時浮現出喜悅,卻固執地搖頭道:“小姐的話阿文不敢不聽,然,這輩子,唯有此事,阿文要忤逆小姐。
小姐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阿文一定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