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久歷江湖,早已心生厭倦。楊致初立門戶,一心自成體系。二人一拍即合,接下來的事就相對比較簡單了。
楊致不由自主的插入了前世某些方面的職業經歷,花了近一個時辰,向雲娘解說了大體思路。之後又徵詢,是否有必要借鑑秦氏的既成經驗?
雲娘登時駭然心驚:她自問縱橫江湖多年,堪稱熟諳各路黑道行事法門的老手。而楊致的許多想法,竟是令人耳目一新,聞所未聞!譬如爲了狙殺一個人,不惜原地僞裝潛伏几日幾夜,即便火燒眉毛都紋絲不動。對於時間、距離、武器、步驟的計算要求,乃至人物心理與生理分析,其精準程度超乎想象。究竟還有什麼是他不懂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縱奇才?秦氏架構龐大,財力雄厚,只要願意,幾乎可以將觸角延伸至任何地方。豈無獨到之處?如可借鑑,求之不得。合楊致、七喜、秦氏之力,將會打造出一個怎樣的情報機構?想及於此,委實令她心癢難禁!
雲娘想到的,楊致當然也想到了。坦言雖與秦氏關係緊密,畢竟兩家有別。之所以有所顧忌,無非是出於獨立性與保密性的全局角度考慮。雲娘反倒以爲,從一開始就應該與秦氏合作。兩方密諜遲早要碰頭的,還不如事先打清招呼,以避免不必要的誤會與摩擦。
楊致對薛青雲寄予厚望,曾向其明言,他不在金陵的時候,薛青雲實際上是代行其海關總督職責。對於直屬密諜機構的掌握,薛青雲必須全程參與其事。
與雲娘初步議定了大致框架之後,命人叫來了薛青雲,吩咐道:“青雲兄,我決定成立一個直屬海關總督衙門的情報機構,爲了能夠堂而皇之的掛牌設衙署官,就叫……就叫商務偵緝司吧!商務偵緝司與海關分署平級。除了調查商戶偷漏關稅,蒐集證據,當然還可以乾點別的。你眼前的這一位,我有意任命她爲正七品大統領。具體籌措事宜。有你們兩人共同負責。希望兩位以後合作愉快!”
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不是江湖殺手組織的首領人物麼?不到半日功夫,怎麼就被侯爺忽悠成了什麼大統領了?還正七品?不分男女,不論出身,這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啊!
薛青雲不禁暗自腹誹。愣了片刻,向雲娘一拱手道:“雲娘夫人,鄙人薛青雲,日後能與夫人共事,榮幸之至。侯爺既已下令,那當務之急便是如何解決夫人先前在府衙的廚娘身份問題,儘快前來上任。夫人如有需要協助之處,在下定當盡力。”
雲娘是一個女人,品階又比薛青雲高了一級,於情於理都應以禮相待。何況他所說的也是實情。不想卻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雲娘眉頭大皺,拂袖而起:“區區小事,不必勞你費心。府衙那邊,我自會妥善處理。不敢說滴水不漏,總歸會有個說得過去的交代。——侯爺,我先告退了。”
雲娘揚長而去之後,薛青雲忍不住嘟囔道:“不就是個江湖女賊麼?有什麼好神氣的?莫名其妙!”
楊致笑道:“敢問青雲兄年歲幾何?可有家室?”
“唉!小人今年已三十有八,髮妻四年前病亡,並無所出。至今尚未續絃。……侯爺,這些您不是都知道麼?”
“那麼你與雲娘以前認識?你們很熟嗎?她夫家在哪裡?丈夫又是誰?”
“侯爺何出此言?小人今日與她還是第二次見面,此前從不相識。如若侯爺昨日所言屬實,其實小人還未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
楊致呵呵笑道:“明明是個聰明人。都成了中年大叔了,偏生還不會琢磨女人的心思!摸不準她的年紀,又不清楚她是否婚配,含糊稱呼一聲大娘或是大統領不就完了嗎?你卻一口一個夫人的叫得那般歡實!人家能給你好臉色看麼?”
次日一早,秦空雲再度來訪。楊致明確告知,將會組建直屬自己的商務偵緝司。他從秦氏選出的三個備用人選。直接去薛青雲那裡報到就是。秦空雲略感意外,但也沒多說什麼。兩家的長遠利益休慼相關,確實應該提高互信。
秦空雲在金陵的事務也料理得差不多了,問及楊致準備何時與高可競動身前往餘杭。
楊致微微搖頭道:“我或許近期不會去餘杭。吳越新滅,加之山東外海的船隊如今還鞭長莫及,難以控制海上水道。不能控制水道,就不能確立強勢地位,便無暴利可言。即便略有盈餘,也是爲皇帝做嫁衣。設立分署只是爲長遠計,並不急於一時。兩年之內,分署能夠達到收支平衡就已經很不錯了。”
秦空雲徑直問道:“真不是爲了迴避耿超?你在皇帝面前擺了他們父子一道,日後恐怕愈發會看你不順眼了!”
楊致不屑的道:“我憑什麼要回避耿超?什麼時候又要看他們父子的臉色了?父親挾滅國之威統兵在外,兒子麾下有數萬精銳鐵騎,寧王在軍中甚有威望,換了誰是皇帝都睡不着啊!耿氏父子不是笨人,只要冷靜細想,就應該知道這是他們目前最爲體面的結局。”
“再說我在餘杭分署的人事安排,也十分謹慎。高可競歷經人生大起大落,冷靜老練,諳熟各種規則,明爭暗鬥都是一把好手。有他總攬全局,要在餘杭站穩腳跟、打開局面,應該不難。曹雲程由府兵選入禁軍,由禁軍小校而至內廷禁衛統領,武技、心智、見識等方面都可圈可點,對大夏軍方几大系統的規矩十分熟悉,有他負責招募、訓練海關衙役,協調處理與駐軍的關係,我很是放心。”
“耿超不笨,更不是瘋狗。我敢說他們父子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逃不過皇帝的眼睛,正是應當韜光養晦的時候。不說主動配合,至少不會與我爲難。”
秦空雲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繼而皺眉問道:“你在蓬萊、濟南、金陵、餘杭四地分署所募衙役的裝備,尤其是勁馬、重弩、火炮這幾樣,恐怕連大夏禁軍都看了眼饞。且不說耗資不菲,不知皇上會作何感想?你打算在奏章中如何措辭?”
“那是他的事。”楊致滿不在乎的道:“二哥,你我之間就不用繞彎子了。你是在問,你秦氏在給皇帝的密奏中該怎麼說吧?那是你的事。各處分署的人事任命以及官吏員額,所募衙役的人數、裝備,我都會俱實陳奏,但不會做其他任何說明。我有地盤,我也有錢,也有這世上最犀利的軍火。你以爲皇帝不知道麼?那又如何?”
“這就好比是一戶人家,明明日子過得緊,一個子兒都不給,只打發孩子自己出去混。孩子混得不好,家裡什麼損失都沒有。混得好了,不僅是要求交錢回家,而且要乖乖聽話,吃的、穿的、用的還不許比家裡好。難道皇帝以爲我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那他也太天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