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勢越來越高了,已經沒過了不少轎車的車頂,而且水流也很湍急。
等到我跳下車窗的時候,水位已經將近腰部了,渾身刺骨窒息的感覺油然升起。
因爲大家都是在左側下車,只能跟着人流往高速中間的隔離帶走去,而沒有繞過車尾往路邊去。
大家手拉着手到隔離帶的位置,這塊兒的地勢高些,水只到小腿部,可是雨還在不停地下,水勢長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膝蓋的位置。
好多人都害怕了,甚至有嗚嗚的哭噎聲,人太多了,所有人都有沿着隔離帶往高處走,速度很是緩慢,導致水位越來越高,大家都握緊隔離帶寸步難行着。
水勢高的地方已經有小轎車飄起來了,驚叫聲,恐懼聲混雜成一片。
我前面是陳寧,後面緊緊的拉着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估計是其他車上下來的,隔離帶處已經走不動了,而且人越來越多,都是從其他車上下來的。
水已經到腰部的位置了,在這麼待下去所有人都會被淹死,或者被飄起的汽車順帶着剮蹭走。
驚恐的慌叫聲從前面傳來,一輛紅色的轎車飄了起來順着湍急的水流往下游來。那些沒抓住隔離帶的人就被車帶來的衝力帶走了。
那驚心動魄的場面,我似乎聞到了死亡的味道,每個人的生命彷彿都在死亡邊緣徘徊了一圈。
陳寧拉着我翻過隔離帶,落地的一瞬間腳下有點滑,手一鬆就躺了下去,水瞬間就蔓延到了我的脖子,窒息的感覺瞬間在全身升騰起來,想驚叫卻發現懼怕的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幸好旁邊有個好心人拉了我一把,我急忙起來,要是晚幾秒肯定就被大水沖走了。
渾身溼透了,手機也進了水,有人在打救援電話,但是沒有用,我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位置,而且有人說出城方向已經被管制了。
水流太急了,有個小女孩雙手抱着隔離帶,可雙腳已經飛起來了,眼裡的恐懼是那麼的明顯。
有兩個男的抱住她的腿就把她舉到了一輛suv車頂上,那輛車還算高,出於人求生的本能,我也費力的爬到了那輛車的頂部。
但是這也不是辦法,水位還在漲,聽有的人說這附近有個水庫,可能是泄洪了。
陳寧已經和我走散了,大家誰也顧不上誰了,生命在這一刻變得薄弱了起來。
我聽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一聲一聲那麼的慌急。
尋聲四處望着,映入我眼底的,除了水還有慌亂的場面。
“清漪,顧清漪....”
聲音越來越清晰,是我產生錯覺了嗎,那一聲聲,好像顏珞的聲音啊。
雖然天色黑透了夜,可他那張驚慌失措的臉就那麼清晰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人羣中他是那麼的顯眼,讓我一眼就看到,他雙腿淌在水中慌亂的張望着,口中還在喊着我的名字。
顏珞,在我最無助絕望的時候,你就如神邸一般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激動的眼淚就那麼一泄而出:“顏珞,我在這兒。”
“這兒,顏珞.”我坐在車頂上大聲的朝他揮着手。
終於,他看到我了,神色緊張的邁開大步踏着水朝我走來。
他站在下面朝我伸出手:“下來,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得往上面走。”
“是要下去嗎?”
“對,下來,我扶你。”
他張開雙臂,我小心翼翼的伸腿下去,握着他的手借力就跳入他的懷裡。
撲倒在他胸前的一瞬間我就有種安全踏實的感覺,再大的困難,再大的懼怕都煙消雲散了,只要有他在,所有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
來不及多言,顏珞緊緊的抓着我的手想往前面淺的地方去,可是過不去,人太多了,都擁擠在了這一帶。
很快的,淺的地方也已經到我的腰部,回頭看了眼我剛纔坐着的suv車頂,水位已經漲到車頂的位置了,車頂上的人驚恐着,慌叫着。
這個時刻,每個人的生命都成了未知數。
深的地方的轎車全部漂浮了起來,我們旁邊有個女孩沒有抓住隔離帶被大水沖走了,那慘叫的聲音,聽的人心惶惶的。
“清漪,抱住我的腰,千萬別鬆開。”顏珞整張臉緊繃着。
我便聽話的緊緊抱着他的腰被他帶動着往前走,步履越發的艱難起來,前面有一輛大巴車,一些人進了大巴車裡面,顏珞跟前面的幾個男人商量着說:“上車頂,把裡面的窗簾連起來搭上前面的橋,橋上面有人會接應我們。”
回頭望了一眼,這才發現橋上確實不知何時站了幾個人,朝我們的方向不停地揮着手。
是繩子,他們手中拿的是繩子,已經有人爬到了大巴車的車頂,順利的接到了橋上面扔過來的繩頭。
大巴車一側的小轎車上在往上輸送人,可是前面的玻璃沒有碎,根本上不去,顏珞拉着我跑進了大巴車裡,拿着安全錘對着玻璃角用力的敲了好幾下,終於,玻璃碎了,外面的人腳踩借力往車頂爬去。
顏珞着急的推着我上去:“清漪,你趕快上到車頂。”
我緊張的看着他:“你呢。”
“別管我,你先上去。”
“不行。”
他抱住我的頭:“聽話,你先上去,只要你安全了,我就踏實了。”
他拖着我的身子,我便往上爬,上面有人接應,用力的拉住我的手腕就把我拉了上去。
冰冷的雨水淋透了衣服,到了車頂的一瞬間渾身已經無力,強烈的心跳不曾減弱下來。
喘息的看着下面的亂作一團,顏珞幫忙往上託人,越來越多的人上來,很快的車頂的人就滿了。
對面橋上扔過來的繩子拴在了大巴車的窗棱上,那端有人在拉着繩子,然後就有人往下扔了救生圈,一個,兩個,順着繩子滑過來接送着大巴車頂上的人。
沒有爭搶,很有次序的先是老人,兒童,女人。
我喘息的看着大巴車下的狼藉景象,甚至能看到漂浮的屍體,心裡的恐懼在無限的擴大。
輸送的人讓我趕快跳進救生圈過去,我讓給了後面排隊的人,顏珞還沒上來,我放心不下。
轉身往後面走,大巴車下面的小轎車已經飄走了,顏珞不在上面,這一刻我慌急了,大聲的喊着他的名字,喊着喊着眼淚就涌了出來。
“清漪,我在這,拉我一把。”
車窗處,一隻手朝我伸了過來,我急忙的蹲過去握住他的手,有些喜極而泣。
他太重了,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夠,然後就有幾個男的過來幫忙把他從車裡的窗戶處拉到了車頂。
他站定的一瞬間我就緊緊的抱住他的腰,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被大水沖走了。”
原來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我好怕,害怕他在我眼前消失,害怕死亡,我說過要和他一輩子的。
他抱住我的頭,安慰着我:“放心吧,小爺命大着呢,說好了要陪你一輩子的,怎麼可能就把你丟下了。”
聽他說的輕鬆,可我眼裡的淚還是不停的流着,顏珞,原來我愛你,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有那麼一刻我就想,如果你死了,我估計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手緊緊地握着他的,不想在和他分開。
等輪到我們坐進救生圈順着繩子過到對面橋的時候,水已經沒到了大巴車頂,所有人就站在橋面上靜靜地看着大巴車也飄了起來。
救助我們的人是和顏珞一起來的,他們聯繫了附近的一家工廠,大家就徒步踩着泥濘走到那裡去休息,他們給老人和孩子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年輕人就在車間裡坐着,等天亮,等救援,因爲高速路全被大水淹沒了,需要等到天亮後有人來處理才能通車。
這一夜,有絕望,有驚喜,是生與死的較量,所有人都是與死神擦身而過。
顏珞將我安排在了一處單人休息間,握着他的手不曾鬆開,心裡的恐懼油然還在。
他深深的看着我:“老婆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害怕了。”
我重重的搖搖頭:“沒有,如果你沒有來,也許我也就被大水沖走了,顏珞...”我抱住他,渾身的膩溼與他黏貼在一起:“我怕死,我怕我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擁住我瑟瑟發抖的身子,鄭重地宣誓:“放心吧,你不會死的,有我在,你就不會死。”
多少次了,都是他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我的這條命,從今以後就是他的了。
我抵着他的胸膛,輕聲地問道:“你是怎麼找來的?”
他說:“車裡的廣播說郊區一帶有紅色預警,出城方向十分擁堵,我就聯繫了交通隊的人看了下你那邊的車況,心裡擔心你,尤其是我打你電話的時候,一直是關機,我心裡就不踏實了。不過還好我來了,清漪,我在水裡叫你名字的時候,聽不到你的迴應,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嗎?”
他擁着我的手臂緊了幾分,我低嘆:“我也是,我在車頂沒看到你的時候,我擔心死了,我還以爲你被大水沖走了。”
“別想了,沒事了!”他輕拍着我的後背,安撫着我,玩味地說:“我們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嗤地一笑:“老公,謝謝你。”
“謝我什麼老婆。”
“謝謝你愛我。”
他笑:“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