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拿過紙巾給我:“清漪姐姐,別哭了。”
我接過她手裡的紙巾,沙啞地說了聲:“謝謝。”
“後來呢?”擦了擦淚我繼續問,想知道他既然醒了爲什麼沒有回來,回來找我。
千夏吸了吸鼻子,輕聲地說:“醫生說他雖然醒來了,但是他的脊髓受到了嚴重的損傷,需要一輩子在輪椅上度過了。這對他來說是個晴天霹靂的消息,他那時一度陷入了消沉中,整天不吃也不喝,甚至動不動就亂髮脾氣,給他送進去的飯,他沒多會就全部打掉在了地上,他那時候只能攤坐上牀上,或者是輪椅上,就連大小便,都需要有人幫他,我很傷心,也很替他難過,我問他你難道不想回去見你的愛人了嗎?他那時痛苦的跟我說,你讓我怎麼回去,你讓我怎麼站在她面前,他說他不敢回去,不敢以這個樣子出現在你的面前。他那時絕望地說,兩年了,如果清漪以爲他死了,那就當他真的死了吧,他唾棄現在的自己,他是不會以一個廢人的樣子出現在她的面前。”
無比的心疼他,想他以前是多麼的完美,如果讓他一輩子在輪椅上度過,估計比殺了他還要讓他痛苦吧。
心疼顏珞的同時又有些恨他,他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呢,他是廢人了那又怎麼樣,哪怕他一輩子坐在輪椅上我也不會嫌棄他的。
“後來你們就去了美國治療是嗎?”
“是的。”千夏點點頭:“他的父親安排他去美國的一家康復院治療,那裡來的專家說,他這種癱瘓也不是完全癱瘓的,如果配合着治療就有機會站起來。”
我眼裡積存的淚,又想流下來了。
也許就是這麼巧合吧,也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那時候在芝加哥,真的是他,我們就在同一家康復院裡,可我卻沒有見到他,終究還是讓我們錯過了。
我難過地看着千夏:“也許這就是有緣無分吧,在芝加哥的那家康復院裡,我當時也在陪一個朋友做復健,我那時見過你,你去花店買過花,是迷迭香對不對。”
她有些訝然:“是嗎?可我卻沒有注意到你,那時候他很不配合治療,態度也很暴躁,總是亂髮脾氣,其實醫生並沒有判定他的死刑,可是他不相信奇蹟,給他買花是因爲他說他喜歡,他看到迷迭香就會想起他的愛人,他躁動的心就會慢慢地平復下來。在美國的治療沒有成效,他的父親又安排了我們離開芝加哥去瑞士治療,慢慢地他便開始配合着治療,爲了能讓他支撐着站起來,醫生在他的腿上打了六根鋼釘,也許是奇蹟吧,也許是應了中國那句名言皇天不負苦心人,他能站起來了,他當時很興奮,他說要給他的愛人打電話,告訴她他還活着,他很激動。我當時問他,這麼長時間了,你的愛人還會在等你嗎?他當時信誓旦旦地跟我說,會,他的女人一定還在等着他。可當我幫他撥打通你的電話後,是一個男人接的,他說我老婆正在給孩子洗澡,等你過來接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將電話奪了過去,然後狠狠地摔在了牆上,清漪姐姐,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生氣過,甚至是一種絕望的生氣。”
我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原來那時候那個電話是他打來的,他想告訴我他沒死,他還活着,真是天意弄人,那時候的我已經承諾了夏晨,要陪在他的身邊,一輩子做他的腿。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和顏珞之間,註定是隻能相愛,卻不能相守的。
“清漪姐姐。”千夏突然握住我的手,含着淚跟我說:“我真的好愛他,哪怕他心裡沒有我,只愛着你,我也好愛好愛他,從那之後,他沒有讓自己消沉下去,而是很努力的配合着治療,慢慢地他能走路了,我跟他表白過,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可是他跟我說:他這輩子只愛一個女人,那就是顧清漪,除了顧清漪,他誰也不愛。”
千夏傷心地低泣着:“他越是這樣,我越是放心不下他,他說他要回中國,我跟他說我也要陪你回中國,我要去看看你的愛人,這樣,我便也是死心了。”
我難過地別過頭去,顏珞,對不起,最終還是我先負了你。
如今我們在相愛,也已經是無法在回去了,時間,真的改變了很多的事情,橫在我們之間很多很多的坎,終究也是無法邁過去了。
輕輕地推開臥房的門進去,他睡着了,我就坐在牀邊看着他睡着時緊蹙的雙眉,忍不住用指腹將它慢慢的撫平。
他握住我的手,握得很緊很緊,我想抽出他卻下意識般的不容許我抽出半分,他沒有睜開眸子,卻是低低地聲音跟我說:‘清漪,別走,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我咬了咬脣,瑟瑟地從喉間應了聲:“好。”
想想從我們開始到現在,我爲你做的並不多,你讓我陪我便陪。
道德,理智,我統統地都不要去顧及了,這一刻,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待在他的身邊,看着他,守着他。
趴在牀邊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這種感覺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我們同牀共枕的時候,他夜裡抱着我睡時心裡的那份安逸。
我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我珍惜着這份難得的獨處,哪怕不說話,就這樣細細地看着他,心裡也是一種滿足。
這一握,便是一夜,擡頭看看桌上的鐘表,凌晨三點。
最終,我還是要掰開他的手,回到自己該有的位置上去。
凌晨的空氣中帶着一種稀薄,掏出手機看看,卻是黑屏,夏晨一定給我打過電話,而我回去,又該和他如何解釋。
一路暢通無阻的開回去,輕聲地推門進去,廳裡一片昏暗着,動作已經很輕卻還是將夏晨憂醒了。
他站在臥房門口:“你去哪了?打你電話也是關機,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我很歉意地說:“對不起,手機沒電了。”
昏暗中他的臉,我看不真切,他輕嘆一聲:“算了,下次別再這樣,你的同事沒事吧。”
“嗯,沒什麼事了。”
更多的,他便沒有追問,走過來將我輕輕地擁在懷裡:“老婆,下次不要在這樣,我會擔心,很擔心。”
我心裡升起無盡的愧疚來:“知道了,下次不會在這樣。”
“好了,快去睡吧,還好今天不上班,但是念念會起得早,他一吵你就睡不了多會了。”
“知道了,你也再去睡會兒。”
他鬆開我,然後親自給我推開了臥門:“快去睡吧。”
合上門的一瞬間我暗暗舒了一口氣,夏晨對我,真的是無比信任而又無微不至,可我這樣欺騙他,真的是一種罪過。
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身上的線頭似乎就在顏珞那裡,他只要稍一拽拽,我便不由自主的朝他去了。
念念醒得早,他一吵我便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來,給他穿好衣服讓他去廳裡玩玩具。
張媽去買菜了,我就去廚房準備着早飯,煮着粥,在給念念做着小卷餅,牛肉是張媽提前準備出來的,放在竈臺上直接燉着就好。
夏晨也起來了,笑呵呵地挽着袖子過來:“難得你做早飯,我給你打下手。”
“不用了,你等着就好了,我做的挺簡單的,不如張媽做的好。”
“怎麼會。”他從後面抱住我的腰,輕輕一親我的臉:“老婆做得多難吃,我都不會皺下眉頭吃下去的。”
我身體有些僵硬,有些不自在。
幸好他只抱了一會兒便鬆開,揭開燉肉的蓋子看了看:“已經差不多了。”
我拿着筷子過去紮了扎:“嗯,再燉會兒吧,爛點更好嚼。”
他蓋上蓋子問我:“念念是不是明天去打疫苗。”
“是啊,我會帶他去,已經和公司請過假了。”
“那好,明天我讓司機送你們過去。”說完他就端着粥出去了。
廚房裡飄着熱氣,朦朦朧朧地看着夏晨在廳裡陪念念玩,這種感覺,似乎就是一個完整的家庭,雖然念念不是他親生的,可是他對念念,卻超出了親生父子之間的那種博愛。
這樣,就是所謂的幸福,可是我的心,爲什麼還是這麼的空虛着,永遠也填不滿似的。
吃飯的時候夏晨輕撫我的頭髮:“又長了不少,下午帶你去剪頭吧。”
我還沒應聲,念念卻先吵着叫:“好啊好啊,我也去,我也去。”
“可以。”夏晨將念念抱過來放在腿上,慈愛地問:“你想剪什麼髮型。”
他膩膩地說:“我要剪吳亦凡的髮型。”
夏晨有些失笑:“爲什麼要剪他的髮型。”
他小手指着我叫:“因爲媽媽說她喜歡吳亦凡。”
我有些哭笑不得,一拍他的小手:“小壞蛋,別亂說。”
他開心地咯咯笑着。
夏晨將他放在兒童椅上,端過粥碗耐心地喂着他說:“念念,媽媽不喜歡吳亦凡。”
“那媽媽喜歡誰,張藝興嗎?”他歪着小腦袋好奇地問。
我嗤地一聲忍不住笑了,夏晨親暱的捏捏他的小臉說:“媽媽喜歡爸爸啊。”
童言無忌啊,這個小傢伙,我只不過無意間跟他說的玩笑話他便是記住了,看來以後在他面前真的是什麼也不能亂說了,他會學舌的,而且會不分場合地就給我吐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