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過了河便勒住了坐騎,候着後邊的人馬繼續過來,蕭安麾下三萬大軍,大軍浩浩蕩蕩,眼看過去大半,派去探聽消息的探馬突然飛馳來報,蘄縣城外紮下營盤無數,俱是唐字大旗,遠遠望去,但見蘄縣城頭隱隱有燈火,並不見一點廝殺聲。
蕭安大疑,喚過那報訊的蘄縣將官問道:“徐璟,你來見本將軍時,城中情形如何?”
徐璟抱拳道:“回將軍,當時唐軍正在攻城,殺聲激烈,沸反盈天。”
蕭安思索了一下,又問自己派出的探馬:“爾等所觀情形如何?”
那探馬道:“將軍,因那唐軍營外有遊哨巡兵,因此卑職不敢靠的太近,卑職下了馬,悄悄潛近了去,只隱約聽到營中有談笑聲起,又見一些營帳前燃起堆堆篝火,似在煮食進餐,便急急趕回來稟報了。”
蕭安聽了,佇馬原地,以馬鞭輕擊馬鞍,陷入沉思當中。
蘄縣城中,羅時豐熄了燈火,由兩扇大盾護着,扶着碟牆悄悄打量城下動靜,有些莫名其妙:“北城城門還在唐軍手裡,全靠甕城的利箭不要錢似的潑出去,才硬生生堵住了他的攻勢,唐軍怎麼突然不攻了?他在城外安營紮寨,生火煮飯的,這是要幹什麼?”
聽說戰事稍歇,提心吊膽趕到城頭探望楊城中文武看着城外動靜也有些莫名其妙,幾個人湊到一塊兒嘀咕半晌,才向羅時豐進言道:“將軍,攻城不易,困城卻不爲難,莫非唐軍是想把咱們蘄縣生生地困死?”
羅時豐啞然失笑:“怎麼可能?南朝北伐大軍深入我契丹國內,既無援軍、又無糧草,他想取我的蘄縣,唯有戰決,在這裡紮營困城?真是豈有此理!我契丹援軍傾刻便至,段明玉就算傻了,難道他手下的將領統統都傻了?瘋子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幾名文武面面相覷,說不出個所以然然來,只得緊張地道:“那麼,唐人必是有什麼陰險的毒計了,將軍千萬要小心。”
羅時豐眉頭一皺,又輕輕舒展,說道:“唐人舉止,有悖常理,本將軍也覺得,其中必定有詐。只不過……哼!不去理他,本將軍以不變應萬變,待援兵一到,唐人縱是智計百出,蚍蜉怎撼大樹?傳令下去,嚴密戒備,靜候援軍!”
“蕭將軍,我家羅將軍千叮嚀萬囑咐,說唐軍集中五萬大軍強攻蘄縣,城中僅不足萬人,恐難支撐良久,將軍怎麼能駐足不前擁軍不呢,救兵如救火啊,將軍!”
因爲蕭安佇馬不前,徐璟單膝跪在潘忠面前,痛詞陳情,一副心憂主帥、心急火燎的樣子,蕭安目光炯然,沉聲道:“蘄縣不必救了,觀此情形,蘄縣必已落入段明玉手中,唐軍新勝,士氣如虹,且兵將衆於本將,方今之計,唯有先行返回幽州,再做定議。”
徐璟“大驚失色”,連忙道:“將軍,那我家羅將軍怎麼辦?”
蕭安回望雄縣方向,淡淡地道:“羅將軍若不曾突圍逃走,此刻怕已是以身殉國了,我們走!”
“將軍不能走哇!”
徐璟跳起來一把拉住他的馬繮繩,苦苦哀求道:“將軍,趁着唐軍立足未穩,此刻突然殺將過去,說不定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救出我家將軍!”
“放屁!”
蕭安用馬鞭一指徐璟,大喝道:“人家連營都紮下了,飯都煮上了,你還說立足未穩?”
副將也說道:“蕭大人,蘄縣已失,我軍不及敵衆,還是回保幽州吧,不然失了根本,恐怕大人也要受耶律大將軍處治。”
蕭安頷道:“將軍所言甚是,傳令,退回幽州!”
號令傳下,蕭安大軍後隊變前隊,前隊變後隊,開始回師幽州。雖說這支軍隊訓練有素,可是一路急行軍趕到這兒,突然之間又往回走,軍隊調動,前後轉換,也不由得一陣混亂,尤其是兵士們聽說雄縣已失,將軍不戰而返,士氣不免低落。
正亂做一團的當口兒,陡聽一聲號炮,來時岸邊不遠處那片山坡林中突然殺出無數人馬,直向橋邊截來,蕭安大驚失色:“不好!有埋伏,過河,快過河!”
段明玉豈是易與之輩,他當初決心攻打蘄縣的時候,就已明白幽州和蘄縣兵馬互成犄角,相互扶持、互爲照應,所做的防禦可謂是滴水不漏,那時他就已決定派葛從周,尚讓兩員心腹大將各路一路兵馬,一路由徐璟爲先鋒,先打一仗,再由徐璟假扮契丹漢軍求援,最後尚讓阻擊蕭安的人馬,而這個時候則強攻蘄縣,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這頭一仗,必須贏!
這一來,尚讓的軍隊則仍然按照原定計劃埋伏在福鼎橋畔,他的連環計,這只是第一環。
蕭安中伏,又正值軍隊轉頭,準備撤回幽州的關鍵時刻,士氣低糜、陣形混亂,被尚讓率軍一衝,立時殺了個措手不及,三軍大亂,突然又出現一隊兵馬,打的旗號正是羅時豐,蕭安大懼,難道羅時豐也投降唐軍了?蕭安大駭之下更加無心戀戰,立即向幽州方向突圍,主帥一逃,一時間兵敗如山倒,整個蕭安的軍隊都落花流水一般奔向幽州,跑騎的、馬步的,就看誰跑的快罷了,旗鼓刀槍棄了一地。
此時,蘄縣城下,已是殺聲四起,最終羅時豐兵敗授首。
耶律風驚聞蕭安大敗而歸,而且羅時豐也投降了唐軍,立即全城戒備,蘄縣一丟,幽州城就四面無援,就連耶律阿保機陛下的援軍也得殺過重重封鎖才能支援幽州,段明玉果然來了,唐軍的大軍駐紮在城外,三軍遠遠望去,一望無際,一直駐紮到高粱河畔,唐軍傾刻便至,不敢怠慢,巡城排布,殫精竭慮,在這位契丹將領的精心打造之下,這座本來就無懈可擊的城池又補充了兩萬兵馬,達到了八萬之衆。
城外唐軍近二十萬大軍,十里連營,浩浩蕩蕩,如鐵壁銅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