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將將醒轉過來，只覺得小腹仍是痠疼，伸手一摸，只覺得十分平坦，她一驚，連忙掀開被子，眼中一酸，淚水便緩緩地落了下來。
其實桑梓在昏迷過去之前就已經知道這個孩子可能會保不住了，只不過心裡仍是有那麼一點兒期望，結果卻仍是讓她失望了。
她的動作吵醒了守候在一旁的葉懷瑾和幼萱，兩人一見她醒了過來，都不禁微微鬆了口氣。
“阿梓，你醒了。”
幼萱的眼眶十分紅腫，眼底有兩條深淺不一的青黛，看來她是在這裡守了一個晚上。
葉懷瑾站在她的身側，見桑梓醒了過來，卻沒有說話。
兩人對視了一眼，葉懷瑾將桑梓攬進了懷裡，桑梓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已經快六個月了……”桑梓的聲音失了準：“他不該死的……”
她這樣一說，葉懷瑾更是覺得痛徹心扉，他道：“以後還會有的，我們努力一點兒，還會有很多孩子的。”
可是就算有再多的孩子，也不能抹去他們失去了長子的事實。
葉懷瑾微微擡起頭，眼眶雖然紅了，可卻不見有淚流下來。他畢竟是個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他若哭了，叫桑梓怎麼辦？
所以再苦再難受，他都只能嚥進肚子裡去。
幼萱在一旁用細絹輕輕拭淚：“對不起阿梓，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的，我不知道那碗粥被下了毒，我對不起你……”她終於也說不下去了，泣不成聲。
桑梓從葉懷瑾的懷裡起來，轉過頭去看着她，拼命壓制住心中的傷感，道：“不怪你，若不是我，就是你，我們之中總有一個人要遭殃，這是註定的。”
幼萱只是哭，彷彿失去了孩子的人是她一般。
桑梓雖然並不知道在她昏過去的時候，幼萱是怎樣爲了她失儀，可她現在瞧着幼萱，卻也知道幼萱是真的傷心。
她道：“兇手，抓到了嗎？”
幼萱連忙拭了拭淚，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一點兒：“已經杖斃了。”
桑梓的心裡倒是有些驚訝，因道：“是誰？”
幼萱遲疑了片刻，道：“是衛少使。”
桑梓的心裡突得一涼，道：“真的是衛少使嗎？”
幼萱道：“是她自己認罪的，不過她堅稱自己是無辜的。”
桑梓忍不住冷笑道：“她的確無辜，我的孩子難道就不無辜嗎？”她緩緩地擡起頭看着葉懷瑾，眼
神突然一冷：“當時你也在場吧？告訴我，是不是她？”
桑梓話中所指的“她”並不是衛婉，而是皇太后，衛婉根本就沒有必要，也沒有這個膽子做這件事情，若不是皇太后指使，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做這些。
葉懷瑾點了點頭。
桑梓的心裡更是覺得悲涼和失望。她腹中落下的，是葉家的血脈，身爲曾祖母，皇太后到底是要多麼恨她，才能狠得下心害她的孩子？
她的笑容很蒼涼，很悲傷：“賀君傑呢？我想見他。”
葉懷瑾道：“他去爲你熬藥了，很快就來。”
桑梓點了點頭，看向幼萱道：“你一定一個晚上都沒有休息，這會子便先回去吧，反正我已經醒了，你還有孩子，別讓孩子受累。”她說着伸出手摸了摸幼萱的肚子：“我的孩子沒了，你的孩子一定要生下來！”
幼萱只覺眼睛一酸，又要忍不住落下淚來，桑梓道：“別哭了，孕中多思對身子不好。”她嘆了口氣，緩緩地縮回了手，眼睛不自覺地落到了平坦小腹上，心中只覺一陣刺痛，實在不好受。
葉懷瑾瞧她這個樣子，心裡也是難過，他只恨，爲什麼害桑梓的人偏偏是他的祖母，不僅叫他失望，也叫他難辦。
葉懷瑾將桑梓摟在懷中：“別想太多，先休息吧。”
桑梓卻搖了搖頭：“我要見賀君傑，我有話要問他。”
葉懷瑾輕輕地鬆開她，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妨等身子好一些再問吧。”
桑梓輕輕地推開他的手：“我現在就要知道，我的孩子到底是因爲什麼離開的，你不是我，你不懂一個母親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心裡有多難過。”
桑梓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得重了寫，畢竟葉懷瑾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他心裡的痛苦只會多，不會少。可是這個時候，桑梓被傷心衝昏了頭腦，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顧忌別人的心情。
“參見太子妃。”
還好這個時刻賀君傑過來了，總算將這個尷尬的氣氛給打破了。
桑梓微微一擡手，道：“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想問什麼。”
賀君傑微微一謁，道：“太子妃之所以小產是因爲中毒所致，所中之毒是白附子……”
“夠了，”不帶他說完，桑梓便已經打斷了他：“我要聽得不是這些，我是要問你，你驗毒的時候，將我昨晚所吃過所有東西都驗過了嗎？”
賀君傑點了點頭，桑梓又道：“只有那碗粥是有
毒的？”
賀君傑道：“是，臣已經再三驗證，的確只是尹夫人的粥是有毒的。”
桑梓冷冷道：“我昨日既然沒發現那晚粥有異常，便是說明粥中白附子的數量並不多，既然不多，便表示並不足以令我小產，”桑梓看着他的眼神略有些冷淡：“如果真如你所說，僅僅只有粥中含有附子，我斷然不至於小產的。”
賀君傑磕頭如搗蒜：“太子妃明鑑，當時臣到場的時候太子妃已經昏迷有一段時間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您的身上，若是有人趁着這個時候做手腳，也未必不行。但臣在檢查的時候，確確實實只有那碗粥裡面含有附子。”
他說的並不無道理，那樣人多手雜，又亂作一團的情況下，若是有心人想要動手腳，的確是很容易。
桑梓抿了抿脣，擡起手示意他起來，淡淡道：“或許是我想得太多了。”
賀君傑被她的話唬得滿頭大汗，桑梓不禁道：“問心無愧的話，不必擔心，我也不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
賀君傑連忙點頭：“臣惶恐。”
桑梓又擡了擡手，道：“去吧。”
賀君傑再謁一次，便退下了，葉懷瑾倒了杯溫水給她，道：“你懷疑這件事情另有內情？”
桑梓點了點頭：“你難道不覺得這一次太后是有備而來的嗎？很明顯她的目標就是我，我只是奇怪，她就不怕萬一幼萱不把面前的那碗粥給我，那出事的可就是幼萱了。幼萱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之前又與皇太后撕破了臉，若是幼萱出事，陛下必然不會放過她的，她此舉未免有些太過於冒險了。”
葉懷瑾也有些疑惑：“太后她很少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桑梓道：“那碗粥我沒有親自檢查過，可是我喝的時候沒有發現異樣，說明裡頭附子的分量的確不多，既然不多已經也不至於要了孩子的命。”
葉懷瑾怕她越想越傷心，因而便勸慰道：“別再想了，事情都過去了，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桑梓盯着他，緩緩道：“虎毒不食子，你說她這麼會……就因爲我與她作對嗎？”
葉懷瑾握住她的手，道：“宮裡的人比你想得更可怕，別想太多了，你放心日後我一定會護好你的，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說得很誠摯，桑梓的心裡總算好過了一些，只是想及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心裡卻總是放不下。她不知道葉懷瑾會怎麼對付太后，但她是一定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