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快趕到公堂去，來人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妙齡少女，男人年約四十七、八歲，女的年輕些，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穿得比較簡單，看上去不像是有錢人，一臉樸實無華的樣子。少女才十四五歲，長得清秀可愛，和女死者有七八分相似。
桑梓想，他們大約是女死者的父母和妹妹吧。
因而趨前道：“幾位是來認領屍體的？”
中年男人先點了點頭：“是，我們也是看到了畫像才尋來的。”
“你們來找誰？”
中年男人道：“我們來找女兒。”
桑梓想了想，道：“你們的女兒今年多大？”
中年男人道：“十八歲。”
桑梓又問：“可成婚了？”
中年男人遲疑道：“還待字閨中，她似乎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我們兩口子給她找了很多年輕人，她都不願意嫁，所以到了這把年紀還沒有嫁出去。”
桑梓頷首道：“你們可知道你們的女兒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三人皆是一臉驚恐，中年男子還沒有說話，他的夫人已經搶先道：“不可能的，我們的女兒很聽話的，她不可能會有身孕的！”
看她們兩個人的反應實在是有些激動，桑梓知道古代人的確是非常看重貞潔的問題，可是也沒有必要這麼激動吧。
因而勸道：“我們沒有騙你，我親手從你女兒的腹中取出一個三個月的胎兒，在場之人皆是見證。”
婦人聽罷險些暈了過去，直倒在丈夫的身上，她大口喘着氣，像是一個垂死的病人一般：“女兒怎麼會這麼慘，活着受人侮辱，死後屍體還要被剖腹，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呀！”
桑梓知道他們傷心，也知道他們爲了這件事情責怪自己，但是站在桑梓的立場她覺得自己做的並沒有錯。
因道：“夫人，我知道你們很傷心，也知道你們怪我打擾了小姐的清淨，不過我做這些事情只不過是爲了替小姐沉冤昭雪而已。”
婦人只覺得心下又是傷心又是惱怒，怒道：“什麼沉冤昭雪，我們讀的書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只想知道你們剖開了我女兒的肚子究竟知道了什麼？難道就是告訴所有人她不貞不潔，在出嫁前便有了身孕嗎？”
桑梓其實有點兒覺得這婦人無理取鬧，然而站在她的立場想想，桑梓還是能夠理解的，因而只是道：“我們知道的事情的確不少，不過這些事情都是公事，並不方便告知，還請夫人恕罪。”桑梓已經儘量放下身段了，聲音很儘量放輕放柔。
可是對方並不領情。
那婦人想了想，不知道想打了什麼，突然擡起頭直視桑梓，眼睛裡充滿了憤怒和懷疑：“是誰給我女兒檢驗的屍體？是誰剖開她的肚子的？”
桑梓一時並沒有想到她爲什麼問這個問題，因而也不曾防備，直接就道：“是我替小姐做的。”她只是有些奇怪，方纔明明已經說過了是自己從女死者的肚子裡拿出胎兒的，爲什麼這個婦人卻還要問一遍。
沒料到話音才落，便捱了婦人一個響脆的耳光。
這個耳光卯足了勁兒扇的，不禁桑梓的臉紅腫了一片，婦人的手也是一樣的。
葉懷瑾連忙將桑梓拉到身後去：“你做什麼！”
縣令也連忙衝上去：“你怎麼能打人呢！”
婦人抽泣道：“我就說我爲什麼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檢驗屍體的法子，其實你根本就是想輕薄我的女兒，所以故意找這些藉口吧，你這個殺千刀的，連死人也不放過，我打死你……”
她想動手，可葉懷瑾卻不會讓她再傷害到桑梓一根頭髮，死命將她護在身後，自然自己也不會受到傷害，因爲縣令已經叫人拉住了她。
“瘋婦！”縣令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膽敢毆打朝廷命官，這是死罪你知道嗎？”
那婦人又怎麼會理會他，只是罵道：“我女兒清清白白的身子被這個男人看光了，我難道還不能打他嗎？”
桑梓捂着臉，心裡委屈極了，本來她扮成男人上路只是爲了方便和安全而且，可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就沒來由的捱了打，真是沒天理，明明她是想替女死者沉冤的，這個婦人卻不分青紅皁白的打人。
不過桑梓也不是很怪這個婦人，只對她道：“我不會爲自己的行爲辯解什麼，等找到兇手之後我想夫人你會理解我的。”她就是這樣有自信。
那婦人聽了這話，心裡雖然還是很生氣，可是也不免有了幾分安慰。
桑梓見狀，連忙道：“我說這些話只是希望你們在認屍的時候有個心理準備。”
中年男子抹淚道：“可是……這個樣子要我們怎麼接受的了。”
他非要這樣覺得，那桑梓也沒有辦法。那他們現在這種情況，到底還能不能好好兒認屍呢？
沒想到這個時候，一直在一旁低着頭不敢說話的少女卻站了出來，道：“我替我阿爹阿孃去認屍，我和姐姐相處了十幾年，不管姐姐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認得她。”
桑梓看不出來，這個小姑娘居然還是個厲害人物。
因道：“可以，不過你還是要有個心理準備。”
少女點了點頭，
堅定道：“我一定會認出姐姐的！”
她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桑梓也只好待她去停屍間認屍了。不過她雖然嘴上說的很自己很堅強的樣子，可實際上看到了屍體之後還是被噁心的吐了一地，再加上哭得傷心，連站都站不穩。
桑梓很能理解她的感受，桑梓也死過親人，雖然是壽終正寢的，但是那種感覺還是很難過，更不要提是死於非命了，而且死後屍體還成了這個樣子。
少女的反應讓桑梓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不過桑梓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她畢竟也是想替死去的人沉冤得雪，又不是爲了一己私慾。
待桑梓和少女出來之後，少女的父母立刻上前去緊張的問道：“是你姐姐嗎？”
少女點了點頭，很快聲淚俱下：“真的是姐姐，姐姐死得好慘！”
聽她這樣說，老婦人和丈夫也很快哭了起來：“女兒呀，你死得好慘，你怎麼忍心丟下你爹孃呀！”
桑梓見他們越哭越傷心，心裡不由得一陣感觸，果真是血濃於水，這樣的親情也只有在尋常百姓家纔有吧。看葉懷瑾的樣子似乎也頗有感觸，他生在帝王家，想來對這樣的親情應該很是嚮往。
桑梓勸道：“幾位不要太難過了，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替小姐找出兇手的。”
婦人看她一眼，究竟還是將心頭的怒火壓了下去，畢竟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就算是打死桑梓也於事無補了，還不如讓她替自己的女兒找出真兇算了，這樣也可以慰藉女兒的在天之靈。
桑梓道：“現在，請三位將自己知道的東西全都告訴我們，好讓我們有線索查下去好嗎？”
婦人一邊抽泣一邊道：“你們想知道什麼？”
桑梓道：“從最基本的開始說，女死者叫什麼名字，年方几歲，有沒有什麼仇人之類的。”
婦人說不出話來了，她夫君便替她道：“小人姓趙，她是我家長女叫小蝶，年方十八歲，我家女兒對人很好的，和周圍的領居們相處的很好，但是不愛出門，鄰居們也沒有差不多年級的孩子，所以小蝶也沒什麼朋友，應該也不會有仇人才對。“
那的確是不好辦了，因又問：“那你們方纔說小蝶可能有喜歡的人，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中年男人搖搖頭：“女兒的事情我們兩口子一向是不過問的，就算我們問了小蝶也不一定會告訴我們。”
那不是問了等於白問嘛。
桑梓差點兒就要泄氣了，沒料到，一旁默不作聲的少女此刻卻再一次語出驚人。
“我知道是誰殺了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