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營地中飛出來一張捲袖,迎風展開,高懸在擂臺上空。
卷軸上詳細寫明瞭非火性體質如何生出丹火,同時還附有一張蒼瀾大陸異火分佈詳圖。
收天地異火爲己有,炎真道君癡迷地看着,喃喃說道:“竟然能這樣……”
有人不耐煩了:“炎真道君,是否是真的?”
炎真道君深深呼吸:“是真的。若能收異火爲所用,一則異火之力能增加修爲,二來可以用異火爲攻擊手段。三則能用異火爲丹火……且異火強大,不輸於最好的火性體質生出的丹火。但想收異火併不容宜,越強大的異火越不容易收服。上面寫明瞭禁忌,諸位道友量力而行,好自爲之吧。”
所有人心想修行一途什麼不艱難?有這麼多好處,就算再難也要一試。一時間,所有的修士都瞪大了眼睛一字不漏地記下卷軸所言。更有散修從中看到了商機,抄錄之後連後面的比賽都不看了。各散東西,準備趁着消息還沒散開,賣上大筆靈石。
第四場比賽不得不推遲到第二天進行。
炎真道君神識中傳來了明徹的笑聲:“炎真,你若不想搬家,我也不會趕你走。不過,和以前魔門佔的地界情況一樣。鳳回鎮和鳳陽山,算是你丹宗租的。每年我會來收租金。靈石丹藥都可以。我不介意。”
氣得炎真手腳冰涼。
明徹又補了句:“當初我讓你賣幾間鋪子給魔門,你小氣捨不得。現在我把整片山都租給你,對你好吧?”
炎真道君在神識中對他怒吼:“鬼才想租你的山頭!”
明徹笑道:“依附魔門我只收租金。搬到劍宗元道宗受人轄制。千百年後,丹宗還是丹宗嗎?”
炎真道君沉默不語。蒼瀾大陸名山大川數之不盡,丹宗祖師卻將宗門建在偏僻的西方,何嘗不是存了與其它宗門保持距離的心思。遷宗茲事體大,他一個人無法訣擇。只能等比武一完,回到鳳陽山再議了。
魔門營地,明徹笑得好不狡猾:“先不說收異火如何艱難。非火性體質的修士就算有了丹火,蒼瀾大陸有那麼多煉丹材料嗎?如今連鳳陽後山的秘境也歸了魔門。這筆生意咱們不吃虧。”
“少君英明。”魔門衆人心裡好生佩服。
“少君!”這時琴長老匆匆回來,也不等明徹着急發問便道,“顧小風已經送回了黑魔山。但是肖姑娘並沒有去找他。少君,我再吩咐人去四周找一找。也許,肖姑娘只是出去散散心。”
這時候玩什麼失蹤?
“腳長在她身上,又不是咱們的人。隨她去。”明徹板着臉道。
魔門中人心裡不免對肖憐兒生出不滿來。少君待她至誠,她怎麼能不辭而別?
殿裡的空氣隨着明徹的冷臉漸漸沉重起來。六位長老都無比想念花知曉。平時有她在,插科打渾,總能哄得少君心情轉好。
“少君,肖姑娘也是擔心自己的師傅。聽到咱們的分析,難免替清風道君抱不平。這也是人之常情。”畫長老接了衆人的眼神,溫言說道。
明徹勃然大怒:“她這叫蠢!她想做什麼?跑回宗門替清風承情?還是跑到對面營地,當着道門所有元嬰修士的面揭露韓修文?不用去找了,還當本座多寶貝她似的。”
他這是氣什麼呢?氣她愚蠢嗎?他不過是氣自己太蠢。明徹發作完,拂袖就走:“我出去走走。”
魔門衆人低下了頭,拼命忍笑。
就在這時,一名青袍人趕來:“少君,今夜子時,韓掌教約你在肖姑娘結丹處相見。”
衆人的目光落在明徹身上,生生拉住了他的腳步。
明徹冷笑:“好。今晚我就去會會韓修文。你們先去安排吧。”
他改變了方向,負手走向了擎天樓。
陽光從透明的殿頂上灑落下來,塵柱裡的灰纖毫畢現。殿堂光明,精緻,華麗……明徹往榻上一躺,突然笑了起來:“賊不走空。這回又從我手裡拿走了九色蓮子。肖憐兒,你把我騙得團團轉。蹭東西蹭消息,蹭完就溜。”
“在秘境裡爲了虛谷罵我。”
“如今爲了清風不辭而別。”
“當我是石清楓那種無腦情癡?”
“走吧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最好,別再讓我見到你。”
他心緒不穩,翻身坐起,往嘴裡扔了枚丹藥,盤膝入定。
他不想修煉。修煉卻是不去想她的最好辦法。
靈氣在體內爆發,明徹緩緩引導着靈氣運行。
等七竅中呼出層層濁氣,他睜開眼睛,透明的穹頂上掛滿了清亮的星子。子時快到了。
明徹走出了擎天樓,朝着肖憐兒當初結丹的山谷飛馳而去。
沒有了陣法,山谷裡瀑布傾瀉入潭。水邊一叢醉仙果壓彎了枝頭。
韓修文盤膝坐在潭邊,面前擺着一張案几,紫泥小壺中的靈泉水汩汩冒着熱氣。頭頂放出了幾枚瑩石,將方圓幾丈映得如同白晝。
他實在忍不住脣邊的笑意。他怎麼也沒想到,易輕塵前世竟然得罪魔門到要她命的地步。
“上一世,你將天材地寶和全部修爲供奉給我。這一世,你再恨,你仍然要被我賣掉換取好處。輕塵,你就認命吧。”
“魔門只要你的下落。你說,我該讓魔門少君知道一個活的你。還是讓你再做一次我的爐鼎之後,把屍首給他?這個選擇真的很難。”
韓修文喃喃自語。
他感覺到真氣劃破長空的痕跡,微微一笑,提起竹節把柄,衝沸了兩杯靈茶。
轉瞬間明徹已到,毫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黑袍優雅,容貌俊美。那賤人是看上他還是看上魔門的勢力?韓修文一想到肖憐兒與明徹親熱,心頭又騰起切齒的恨意。
告訴他,肖憐兒就是易輕塵!讓她這一世再死在心愛的男人手中。讓她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場!
不,他不要告訴明徹。他做出了決定。要給,也要等他把肖憐兒吃幹抹盡,送具屍首給他。他要眼前這個驕傲狂狷的魔門少君和那個賤人都痛不欲生。
韓修文推過一杯靈茶,聲音誠摯而無奈:“人窮志短。自結嬰之後,以元道宗這樣的大宗門每年不過從丹宗手裡拿到十枚左右的高階丹藥。道魔不兩立,我坑少君自然是起了貪念。更主要的是視你爲敵,自然就不會顧忌什麼道義。少君莫往心裡去。韓某借這杯茶向少君道歉。”
坦白自己有貪念。想貪念的原因是元嬰修士缺丹藥啊!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是我的敵人,我坑你天經地義,不違道義。現在我又以一宗掌教的身份端茶道歉。你再指着我鼻子說我不是君子,以魔門少君的身份來講,你的胸襟就未免小氣了。
一宗掌教親自烹茶致歉,話又說的坦坦蕩蕩。換個人也許還會認爲韓修文是君子。明徹看過畫長老入畫的韓修文記憶,卻知此人隱藏得太深。至少,若水將掌教之位傳給他時,並未看出韓修文對自己的恨意。
明徹不接茶,直接說道:“道魔不兩立嘛。所以我今夜前來不是和韓掌教攀交情,而是談買賣。”
韓修文並不惱,淺抿了一口靈茶,唏噓不己:“自輕塵失蹤,韓某一直暗中尋訪。乍聞魔門傳訊提起她。韓某焉能不來赴約。”
明徹反脣相譏:“聽韓掌教這話,好像在說易輕塵的失蹤與我魔門有關似的。我記得帶給韓掌教的原話是:‘魔門要易輕塵的命。條件隨你開。’”
“少君。你當着我的面,說要我妻子的性命,你覺得合適嗎?”韓修文不鹹不淡地說道。
明徹曬然笑道:“韓掌教,爲了隱瞞你對易輕塵所做的事,殺了曾經的師傅若水,嫁禍給知道內情的清風道君。你那樣做,又合適嗎?”
目光相撞,韓修文眼中一片溫潤之意。沒有證據指證他,清風入天樞殿,緊接着若水死,他和三位長老親眼所見。魔門不過是猜測罷了。
搖光殿上下只跑了顧小風和肖憐兒。清風大弟子花遠閉關結嬰二十年了仍然沒有動靜。等花遠結嬰成功,宗門已經將清風殺若水一案辦成了鐵案。
明徹既然這樣猜測,大概還是因爲肖憐兒吧。此時,她會在魔門的營地中嗎?
韓修文輕聲說道:“今夜與少君相見,是爲了吾妻輕塵而來。元道宗的宗門內務,少君想替清風求情,改日再議。”
還想用清風再做一次買賣?還能擺出副雲淡風清高潔無華的模樣,明徹突然理解若水當初是怎麼被他騙了。
你演戲。我卻沒有興致陪你。明徹說道:“你我都是元嬰修爲,自然知道方圓數十里都無第二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只要韓掌教告知易輕塵的下落。條件儘管提。”
韓修文想起了收走幾位元嬰修士的奇異武器,心裡微熱。又陣陣遺憾。見過那雙彎月輪的人太多。拿到手裡一眼就被人認出來了。更何況,他堂堂元道宗掌教,有十萬弟子供驅使,他不需要法寶。只有修爲,只有自己強大,纔是最重要的。
捕足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貪婪,明徹笑了:“修仙不易,化神艱難。韓掌教何必爲了一個女人放棄成嬰化神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