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過去,清風長老望眼欲穿:“這孩子,該不會到了緊要關頭,耽擱了吧?”
虛谷已長成了大小夥子,有了煉氣九層的修爲。站在清風身後保持着和他一樣伸脖子的姿勢。
清風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記着,到了秘境,靈草沒找到不打緊,把你小師祖護好了。她到哪兒你到哪兒。弄丟了人,休想拿到築基丹!”
“弟子明白!”虛谷指着空中,“祖師爺,小師祖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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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揹負着手摺回椅子上坐好,哼了聲道:“我還沒老呢!”
肖憐兒一出澄心湖,清風就知道了。四年。每年內門真傳弟子爭奪丹藥,清風不再叫肖憐兒參加。
四年前她僥倖替自己贏得一枚丹藥。可不是年年都有這樣的運氣。她修爲不高,上臺就是給人家當肉靶子的。清風捨不得。
白影飛進了主殿。虛谷眼睛一花,一枚透明的飛刀已壓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又輸了哦!”
“我,我什麼時候要和你比了?”虛谷不服氣地嚷嚷,“我沒防備,不算!”
飛刀化爲一蓬水,噴了虛谷滿臉。
肖憐兒咯咯笑着,拜倒在清風面前:“弟子拜見師傅!”
清風擡手將她扶起,故意板着臉訓她:“今日煉氣弟子就要出發,你看看你,拖到什麼時辰了!”
“溜魚片,燉飛蛇翼,薰白狼肝,蜜汁烤白熊肉串。還有點心,麪條……”肖憐兒擺了滿滿一桌,沒等清風看清楚,又收進了儲物袋,雙手遞了過去,“師傅,我今晨就出關了。忙碌了一個時辰才做好。你將就吃着。等我從秘境里弄些好的食材回來孝敬你!”
“來,讓師傅好好瞧瞧你!嗯,個子長高了,成小美人了!”清風心裡高興,邊誇邊打量她。他咦了聲,驚道,“你煉氣七層了?!”
肖憐兒刻意壓低了兩層修爲,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只漲了五層!四年前不是差一點就突破到煉氣兩層了麼。”
“四年上漲五層修爲你還想怎樣?!這回天權老道眼珠子非得瞪出來不可!”清風哈哈大笑起來,“快走!別叫他們等急了!”
肖憐兒轉過身,看到虛谷滿臉水漬,神情呆滯,伸手在他眼前一晃:“怎麼了這是?”
虛谷眨了眨眼睛,回魂了:“小師祖,你,你長大了!”
“廢話!”清風又一巴掌拍他頭上:“記住我說的話!”
虛谷摸着頭走出大殿。目光盯着肖憐兒盈盈可握的腰,自言自語道:“到時候不是小師祖走哪兒,我跟着。是我跟着,身後還有人跟着哪。”
……
去秘境的煉氣期弟子整整齊齊站在外山門小云臺上。
帶隊的是天權殿的覺鏡真人和搖光殿的應春山。兩名金丹真人和十名築基修士護送這批弟子。乘坐的是煉器殿製做的雲舟。
覺鏡真人看了看天色,有些急躁:“春山,就差搖光殿兩名弟子了。這都等了兩刻鐘了!”
應春山不緊不慢地說道:“小師妹纔出關。師傅多叮囑幾句也很正常。應該快到了!”
覺鏡真人嗓門大,弟子們都聽見了,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別的真傳弟子早早就來了。搖光殿來的是什麼人啊?好大的架子!”
“肖師妹,搖光殿來的那名真傳弟子是不是你以前的那個丫鬟啊?”諸言煉氣九層,低聲問肖明依。
“我也不知道。”肖明依淡淡答道。
“快看快看!好美啊!”
她看到石清楓突然擡起了頭。他沒有笑,彷彿只是隨意的擡頭一瞥。她卻能感覺到他的專注與期盼。肖明依迅速將目光移向空中。
雪白的天火瑩絲綾輕盈飄來,上面站着的少女身穿白色法袍,腰束紫色絲絛。長髮被一枝剔透的釵挽着,直垂及腰。少女眉尖含蹙,雙眸如水,嬌柔得像一片鶴羽。
“肖憐兒!”肖明依攥緊了拳,喃喃說道,“好久不見!”
肖憐兒和虛谷落在小云臺上,朝覺鏡和應春山施禮,聲音清脆宛轉如黃鸝鳥兒:“讓師兄久等了。”
覺鏡的聲音情不自禁地柔和起來:“憐兒師妹來得正是時候。上雲舟吧。”
應春山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煉氣七層!他眼裡掩飾不住驚喜。上前一步陪在了肖憐兒身邊:“師妹修爲進展神速,師尊一定極爲開心。”
“二師兄,你帶隊啊?三師兄呢?”
“他離開宗門遊歷去了。”
兩人說笑着上了雲舟。身後弟子早就議論開了。
“瞧見沒,真傳弟子裡只有一名女弟子,師妹得多受寵啊?”
“你沒看到應山真人老母雞護崽似的護着她上雲舟啊?防什麼?就防你們這些眼睛都瞪綠了的狼!”
肖明依望着隊列最前面的石清楓,眼裡有兩股火焰熊熊燃燒。到了小云臺,她怕被人說閒話,忍着沒找石清楓。石清楓只她點頭笑了笑,也沒主動過來和自己說話。肖憐兒一來,他就反應這麼大?人家連正眼都沒瞧你一眼呢!我的傻師兄!
“師兄。”冷權挨近劉元,低聲說道,“你說石清楓四年都不築基,是不是爲了她呀?”
“聽說他年紀小,掌教道君令他錘鍊心志,延遲築基。”劉元已經煉氣九層巔峰了,是天權殿弟子的領隊。他不屑地哼了聲:“掌教道君沒錯啊。他可不就是年紀小不懂事嘛。當年害得祖師爺顏面無光。哼,我是運氣不好。否則抽中玉籤,還輪得到他囂張?除了少數幾個真傳弟子,外門弟子能搶到這個名額去秘境的,基本上都是煉氣九層的修爲。都盼着在秘境裡尋到靈草得到宗門獎勵,同時築基。回頭再拉些弟子加入,咱們天權殿不能比北辰殿收穫少!”
雲舟離開天穹峰。除了兩名金丹真人有房間休息。所有弟子都在舟上尋了塊空地盤膝打坐。
“師妹,你去我房間休息吧。”應春山低聲說道。
肖憐兒看了眼滿船的弟子,搖了搖頭:“師兄,進了秘境,你照顧不了我。我還是和大家一起好了。”
應春山沒有勉強,目光掃了虛谷一眼。
“師祖,弟子一定會照顧好小師祖!”虛谷可憐巴巴地又表了回忠心。
等應春山走了,虛谷湊近肖憐兒道:“小師祖,祖奶奶,你記得跟在我身邊,別亂跑。多少人盯着你呀。有個閃失,我沒法交待!”
肖憐兒笑着望向前方。這一世這樣美好。有疼她的師傅師兄,還有可愛的師侄孫。
的確有很多人看着自己。
最熾熱的一道目光,來自肖明依。那雙美目能噴出真火的話,她早就被烤成菸灰了。
到達小云臺的時候,她就看到肖明依了。她揹着那柄晶瑩的白色吞雲劍,想不看見都很難。剛過了十五歲生日的肖明依個子長高了一頭,白衣飄飄,已有了少女婀娜的風姿,和明麗搶眼的美貌。
對肖憐兒而言,她只是個路人甲。她爲什麼要回應肖明依火一樣的目光?她很清楚,哪怕對肖明依微笑打招呼,也會被她視爲挑釁。
還有石清楓。他一直在默默看着自己。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四歲的單薄少年了。身姿挺拔,臉上褪去了少年的稚氣。比起當年的韓修文,一個清雅如竹,一個似芝蘭吐芳,各擅勝場。他仰起頭,目光和她撞上的瞬那,她看到了春暖花開。
可惜,她的心浸在澄心湖中。靜了四年,不起絲毫波瀾。從前感動少年的真心,如今只能將那份感動與感激深藏於心,不能讓他知曉。他的情意是春來枝頭新綻的嫩葉兒,經不起揉搓。
肖憐兒低下頭,闔目打坐。神識沒有放遠,只在身周方圓一丈之內。她不想惹事,也不希望麻煩上門時,毫無準備。
一隻腳踏進了她的神識範圍。
“憐兒師妹,好久不見。”
聲音有點陌生,但是她應該聽到過。肖憐兒睜開了眼睛。
冷權盤膝坐下,眼裡有着淡淡的笑意:“當年擂臺上,師妹害得我好苦啊!”
虛谷板起了臉:“冷師兄,你該不會是來找茬的吧?”
“沒沒!我沒這意思。都四年了,我哪有那麼小肚雞腸!”
“那你來幹嘛?”
冷權笑道:“搖光殿就你們二位。我們天權殿多虧清風長老讓了兩個名額,一共來了七名弟子。想邀兩位加入我們的小隊,一起尋找靈草。”
“找到的靈草兩殿平分嗎?”肖憐兒眼睛亮了。
“啊?”冷權沒想到看似柔弱的肖憐兒開口這般不客氣,尷尬地說道,“當然是按人數……”
虛谷已經明白了肖憐兒的意思,笑着拍冷權的肩:“搖光殿人雖少,按人頭分,也是五五之數嘛。”
什麼狗屁的五五之數!能一樣嗎?你們才兩個人而己!冷權騰地站起來道:“你們不加入天權殿的小隊,難不成又要和北辰殿石清楓聯手?”
肖憐兒直接閉上了眼睛。
虛谷搖頭:“我們誰的隊也不加入。”
冷權面色這才緩和下來:“好。虛谷,我可記住你的話了。”
虛谷斜瞟着北辰殿弟子所在的方向,哼哼:“別人要加入我們,可就說不準了。瞧,來了!”
冷權轉過身,石清楓面帶微笑,走了過來。
他,還是來了。肖憐兒回想着當年的石清楓。那個躲在樹林裡偷望澄心湖的少年也學會拉幫結派了嗎?
“石清楓,你該不會也是來請他們加入北辰殿小隊的吧?”冷權望着石清楓冷笑。
四年前如果不是他驟然出手,他哪會輕易被打下擂臺。當年修爲不如他,現在自己同樣也是煉氣九層巔峰了。
石清楓微笑:“憐兒師妹,搖光殿就你們二人。清楓身爲掌教道君的弟子,理當照拂一二。進了秘境,兩位和北辰殿弟子一路,更安全。你們找到的靈草,我們不分。”
真會說話啊!冷權暗罵自己笨,趕緊說道:“你們加入天權殿,找到的靈草,我們也不分。不僅如此,我們找到的靈草,分給你們七分之一,當是搖光殿贈送兩個名額的回報!”
兩邊跟打擂臺一樣爭搶自己和小師祖。虛谷撓撓腦袋,有些不明白了。
肖憐兒淡淡說道:“兩位師兄請回吧。虛谷剛纔已經說了。誰的隊我們都不加入。”
她連眼睛都不睜開。眼前這張臉讓他心心念念掂記了四年。她怎麼能看都不看他一眼?石清楓生出一絲挫敗感,垂下了眼眸:“既然師妹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勉強。這是傳音符,師妹拿着吧!”
“我們也有!秘境中師妹有什麼事說一聲,我冷權肯定第一時間跑來幫師妹!”冷權也拿出枚傳音符遞給虛谷。
等到石清楓和冷權離開。虛谷握着傳音符坐了下來,滿臉迷惑:“小師祖,聽說進秘境之前,三宗四門的掌教道君就會抽出各門派的區域。咱們在元道宗的地域內採草,爲什麼還要拉幫結派?”
“傻了不是?你當是進自家的靈田,彎腰採下就歸你啊?人多,圍了山頭,你想上山採門兒都沒有。”
論尋寶,在這羣弟子中,肖憐兒是老大。不是對元嬰修士有用的靈草,她都懶得彎腰採。人多是非也多。遠不如帶着虛谷行事靈活方便。劃分區域?元嬰長老們都沒進去過秘境,只能簡單分個東西南北中。秘境很大,像個小世界,只呆在自己宗門的區域裡尋找靈草,那叫蠢。
“對呀,我想問的就是這個。那咱們爲什麼不加個隊伍啊?”
肖憐兒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睛瞪他:“大家走在一起。他們走前面,咱倆不說墊後,被圍在中間。你看到靈草,別人瞧不見?算誰的?去看着他們採啊?笨死了!”
虛谷恍然大悟,氣得胸悶:“怪不得那麼大方。敢情天權殿還分咱們七分之一。北辰殿直接讓咱們去給他們放風當看守呀?”
“別人怎麼想,我不管。反正我是自由慣了,不想聽誰的號令。你瞧瞧雲舟上的弟子。和剛上船時有什麼不同?”
不過半日路程,雲舟之上的百名弟子已經分成了幾大塊。北辰殿弟子爲中心,聚攏了一批弟子。天權殿弟子爲中心,也聚集了一批弟子。像肖憐兒和虛谷這樣單獨坐在旁邊的弟子僅有幾名。
“跟着我,你吃不了虧!”肖憐兒看到肖明依和北辰殿弟子坐在一起,拍了拍虛谷的肩,“還有兩天路程。專心修煉吧。”
可惜王大龍去年贏得了一枚築基丹,正在閉關。否則他們也是三人小隊了。
不知道這一次的秘境會帶來什麼樣的驚喜。肖憐兒的心思漸漸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