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風,很兇,很猛!
有一顆子彈飛過,穿過一扇窗,擊碎一個玻璃杯,砰的一聲,最後釘在一道門上。
陳定海屏住呼吸,匍匐在地,一動也不敢動,此時此刻,他的臉色,陰沉無比。
他又一次,差點被射殺,又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而且是在公安局局長的辦公室裡。
要不是他彎腰及時,那顆子彈已經射穿了他的頭顱,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是那份文件救了他,或者說,是文件上的那個名字救了他。
時間仿若停止,直到風停了,那塊窗簾,慢慢合上。
恰在此時,項雲飛緩緩轉身。
他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看着那顆釘在門上的子彈頭,他的臉色,也難看無比!
竟然有人如此明目張膽,如此肆意妄爲,膽敢在公安局裡行兇!
這不但是打他的臉,更是對整個公安機關赤 裸裸的挑釁!
項雲飛盯着那顆子彈頭,目光一凝。
他認識這顆子彈頭,與今日凌晨四點鐘,在停屍房門口那女屍身上取出來的彈頭,一模一樣!
毫無疑問,作案者是同一個人,目標很明顯,就是陳定海。
他想起那具女屍身上那張紙片,紙片上,印有幾個字:生而爲人,對不起!
“這得多大多深的仇恨!”
項雲飛掃了陳定海一眼,此時陳定海已經站起來,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十點鐘方向!”
通過子彈飛過的軌跡,項雲飛知道狙擊手的位置,就在對面的大樓!
“來人!”
項雲飛大喝一聲,一個警員應聲走進來。
“找一個人看着他!”項雲飛指着陳定海說道,“通知刑警隊,封鎖對面的大樓!通知四中隊孫宇和楊啓發,帶上一隊人,跟我走!”
他話剛說完,看也不看陳定海一眼,拂袖而去。
……
項雲飛辦公室的斜對面,那裡有一扇窗,窗前,趴着一個黑衣青年。
這是一個微胖的青年,他掌着槍,通過瞄準器,盯着項雲飛的辦公室。
直到那塊窗簾慢慢合上,他終於長呼一口氣。
他微微咬牙,他的手指,依然停留在扳機上。
他很不甘心,他又一次失手了!而他知道,只有一次機會。
因爲那裡,是公安局!
他再是不甘,必須馬上走,他知道,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大批警察蜂蛹而來。
“也罷!一次弄不死你,等下次,先讓你膽顫心驚,到時候殺了才過癮!”
他說着,準備把槍收起來。
忽然,公安大樓右側,數百米之外,有一棟樓,有一扇窗,光芒一閃,刺痛了他的眼睛。
“砰!”
一聲槍響,劃破長空,兩點鐘方向,有一顆子彈,直奔他的面門飛速而來。
他的眼睛急劇收縮,他的頭本能一偏。
“噗!”子彈穿過他的耳朵,帶着一串血花,消失在風裡。
“陳、歡、兒!”
他低喝一聲,顧不得劇痛,拉着槍把,往後一縮,靠在一堵牆上。
整個世界,忽然恢復了平靜!除了他急劇喘息的聲音!
他沒有還擊,歡兒根本不會再給他機會還擊!而且,警察很快就來了。
過了片刻,他把槍卸掉,快速裝進包裡,匆忙離開。
他剛離開不久,這層樓,便有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項雲飛親自帶着一隊人趕到,他的身後,跟着的正是孫宇。
“跑了!”項雲飛環顧四周一眼,面無表情。
這層樓,空空蕩蕩,除了一灘血,幾塊碎肉,還有一地菸頭。
他的臉色,轉瞬間,又變得難看起來。很顯然,作案者已經再此多時了,就等着陳定海走進他的辦公室,如此處心積慮,他竟然沒有一絲察覺,一絲防範!
要是陳定海死在他辦公室裡,他面子是小,那他的官途,只怕是要也走到盡頭了!
“把現場清理一下,能採集回去的,全部帶回去!包括菸頭,包括血液,包括那幾塊碎肉!”
項雲飛說着,直接趴在地上,隔着數百米遠,遙望着他的辦公室。
過了半晌,他的目光,不斷地往右側移動,最後落在兩點鐘方向的一層樓上。
如果把他這個位置,與他辦公室的位置,加上他目光落下的位置,連在一起,恰好是一個等邊三角形!這如同宿命,相互纏繞,註定糾纏不清。
“仔細搜索,看看有沒有發現彈頭!”
很顯然,通過做簡單的現場模擬,他已經大致猜測得到,這裡發生了什麼。
還有另一個狙擊手,就在他所在的位置的兩點鐘方向!目標卻是此人!
那個狙擊手是誰他不得而知,但既然這一切有陳定海有關,那很有可能,就是陳定身邊的人,爲保護他而來。
陳定海想到一個人,歡兒!
也只有她,纔會深得陳定海的信任,也只有她,纔會有如此的身手,有如此的膽魄!
“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其實,他剛帶人走出公安大樓的時候,就聽到了槍聲,已經吩咐楊啓發直奔那棟大樓而去了!
項雲飛拿起了對講機:“小楊,你帶人去九樓搜索一下!”
“項局,我現在就在九樓!沒有發現!”
“整棟樓全部搜一遍!每個電梯口,樓梯口,通風管道口,全部派人把守!一個也不要漏掉!”
項雲飛放下對講機,目光閃爍不停,這樣的結果,他早已經有預料,兩個狙擊手,恐怕早已經逃之夭夭了!
“陳定海!”
既然這一切都源頭在於他,那就找他好了!
此人費勁心思,以身犯險,膽敢在公安局狙殺陳定海,如此深仇大恨,他就不信,陳定海不知道此人是誰!
他站在窗前,許久……許久!終於挪動了腳步!轉身往樓下走去。
……
烈陽高照,煩悶而燥熱。
城南,百花街,吳志遠沿江而走,他跟丟了百事通。
一開始,他從百事通那裡,得知關於面具宴會的消息後,翻牆而過,離開那條小巷子。
他沒有立即去追查,他信不過百事通這個人,所以暗中尾隨,一路跟到之前百事通作案的商場。
果然,張逸傑如自己預料的那般出現。
但他沒想到的是,除了他,竟然還有一個女人暗中跟着百事通。
他不知道此人是誰,只好不動聲色一路跟着她,直到百事通離開三優幼兒園,走進另一個衚衕裡,他看見那個女的,掏出手機,他才慢慢地靠近。
他更沒想到,此人竟然是歡兒的手下,所以第一時間制住了她。
他聯繫到歡兒,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事,因爲找到歡兒,就可以得知陳曦的消息。
哪怕歡兒讓他立刻去死,但只要能換回陳曦,他也不會有半點猶豫,有一絲遲疑。
他原本也是如此打算的!
然而,歡兒想要他死,但從未想過要放過陳曦!還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
他真正見識到了歡兒的陰狠毒辣,如同當初的陳勝天一樣。
他的幻想,瞬間破滅!
他明白了,想要救陳曦,只能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個黎明。
吳志遠最終殺了歡兒的手下,他並不想殺她,但不得不殺。
陳曦在歡兒手裡,他不能畏首畏尾,他必須表明一個態度,這樣才能不受制於人,這樣陳曦纔會安全。
黑衣女子死了之後,他從她身上找到了一把槍,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他沒有找到關於歡兒的線索,卻在地上發現了百事通扔下的簡報,他大致看了一眼,往把簡報放進自己的兜裡,隨後往百事通消失的方向追去。
但此時,百事通已經消失得無蹤無影。
他跟丟了!
吳志遠漫無目的,在婺江邊走着,心痛如刀攪。
歡兒的話,如同復讀機一般,在他腦海裡不斷迴響,掀起滔天巨浪。
“小曦!”
她在遭受折磨,而自己,除了握緊拳頭,什麼都不能做。
吳志遠痛苦難當,亦步亦趨地走着,不知不覺,回到了夕水街。
正在這時,有人從後面抓住了他的衣角。
吳志遠回頭,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正拿着一張皺巴巴的照片,顫顫巍巍地看着他。
“小夥子,你見過我女兒嗎?她才八歲!”
女子把照片捋平,放到吳志遠面前,照片裡,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吳志遠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微微搖頭。
“那天……那天她放學,我和她父親吵架,去接她遲了,她……她不見了,我找了一年了!嗚嗚嗚!”
女子說着,失魂落魄地走開,碰到下一個人時,她又拿着照片,重複着剛纔的話,問了一遍後,又失魂落魄地走開。
“他媽的,可惡的人販子!”
吳志遠想起一個人來,在渝城大富豪夜總彙的九號倉庫,他救了一羣女人,這羣人中,包括張逸傑現在的老婆,於靜!
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叫小囡囡。
她的情況,也與照片上的那個女孩一般,放學以後,被人拐走!
要不是遇到自己,她父母會不會,也如同這個蓬頭垢面的女子一般,在成都的大街上,拿着一張照片,逢人就說,你見過我女兒嗎?
這是一種怎樣的痛?
想到這裡,吳志遠不寒而慄!
這是怎樣的世界,是和諧的世界,還是吃人的世界?
吳志遠用力甩甩頭,準備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正在這時,他手機響了。
吳志遠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志遠,我是多多,你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