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一家便捷酒店,有一個房間,燈始終開着,牀上坐着個男子,手指間有一根燃燒着的香菸,沉默不語。
他便是吳志遠。
顯然,吳志遠剛剛醒來,他一直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昨晚聽到地震的消息後,吳志遠在這家酒店開了個房。之後隨即四處採購物資:藥品,飲用水,餅乾,帳篷,手套,口罩,繩索等,還準備了一個結實的大行李包。
回到酒店之後,分工明確地將其逐步放在包裡,然後洗了個冷水澡,想平復下情緒,實在是對他的衝擊太大了。他強自睡眠,要保持充分的精力。
因爲今天,他要去北方!
吳志遠深吸一口煙,隨即用力地把煙按滅掉。他猛然起身,穿着一套幹練的休閒裝,換了一雙運動鞋,揹着包,輕輕地關上房門,走到街上。
今晨的風,很兇,很猛!肆虐着街邊的野草與樹木,瑟瑟發抖。
立於街邊,吳志遠感覺很冷,冷入骨髓。
風從北方吹來,吹在他耳邊,嗚嗚的響!他聽到了風在哀鳴,在哭泣,在呼喊!頓了頓身,深吸一口氣,吳志遠邁開,毅然朝着救援隊的聚集地走去。
許久,出現在吳志遠面前的是一排東風卡車,共六輛。型號不一樣,大小也不同,有些裝滿了物資,有些坐滿了人,有軍人在不斷地來回穿梭,還有些醫務人員也匆忙上車,雖然急忙,但一切井然有序,不過看樣子是要出發了。
吳志遠緩緩走近車輛,大概距離十米處,一聲大喝傳來:“站住!幹什麼的?”
“我是來參加救援隊的,我要去汶川!”吳志遠聲音有些低沉,看着前面的軍人,他還年輕,大概只有二十出頭,站在那裡顯得虎虎生威。
“有參與過救援的經驗嗎?”
“沒有!”
“那請回去吧,參加救援,沒有經驗,僅憑一腔熱血是不夠的,只要有心,前方後方的援助都一樣!”青年嚴肅說道。
“同志,我懂你的意思,我只想盡一份力,多挽救一條生命。我力氣大,搬運物資,擡傷員,什麼都可以做。我一定服從安排調遣,不會拖後腿的!”吳志遠認真說道。
“這……”青年猶豫不決。
呼!
吳志遠一個跨步,猶如一陣風,十米開外,瞬間就閃身到青年面前,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解放軍同志,我要去汶川!”
“你!”他大驚失色!
“什麼事!都這個時候了,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一個雄渾的大喝聲在吳志遠耳邊響起。
吳志遠側臉一看,兩個穿着軍裝的中年人走過來,一個身姿颯爽,很有氣勢,剛纔這個雄渾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一個溫文爾雅,戴着眼鏡,此刻跟在前者的身後,一臉愁容。
“小劉,什麼事?”戴眼鏡的男子溫和地問道。
“報告首長!”小劉行了軍禮,“他要參加救援隊,可他沒經驗……”
“你叫什麼名字?”剛纔大喝的男子擺了擺手,盯着吳志遠問道。
“吳志遠!”吳志遠掏出身份證遞給他。
“貴州趕過來的?”他拿着身份證,盯着吳志遠的眼睛問道,似乎想把他看穿。
“是的,昨晚剛下車,就聽到噩耗傳來了,我想盡一份力!”吳志遠不卑不亢,但眼神中盡是哀傷。
“好!你跟着他走!”他指着小劉道,“安排他到第四輛車,和那些年輕人在一起。”
“這人不簡單吶!”看着吳志遠隨着小劉而去,戴眼鏡的男子說道,“就是有點桀驁不馴,你看他剛纔那一下,要是出手,小劉拔槍的機會都沒有!”
“是不簡單,你看他,面對我們,那神情,泰然自若,他背的那個包,最起碼得有七八十斤重,身法還那麼快!”
“這種人,但願不是禍害!你看他臉上那個疤,小劉可能是因此才猶豫半天的,畢竟那幾個公子哥就讓人頭疼的了。”戴眼鏡的男子有點擔憂。
“不會,看得出來,他不是那種人!剛纔他是心急了。”首長說道,“至於那幾個公子哥,千萬別給我添麻煩,沒事找事,哼!”
“檢查一下,都準備好了沒有,時間刻不容緩,準備就緒,馬上出發!”
吳志遠在小劉的指引下,上了一輛卡車。
車上幾乎坐滿了人,有一半是軍人。其他大多數都很年輕。他找了個位置坐下,他對面坐着幾個特別醒目的年輕人,他們衣着光鮮,此時看上去“出類拔萃”,三男一女,一個很粗獷,一個眼神陰柔,還有女孩,看上去很刁蠻,看人的眼神都是居高臨下的,只是偶爾看着那個風度翩翩的青年,會露出討好的笑容。此人聲得俊郎,油頭粉面,嘴角邊不時露出淡淡的笑容。三人都簇擁着他,顯然以他爲中心。吳志遠掃了他們一眼,眉頭一皺,沒說什麼,隨即閉目養神。
“喲呵!什麼眼神,擺什麼酷嘛!”那個看似刁蠻的女孩突兀地說道。吳志遠閉着眼睛,沒有理會。
“是啊裝什麼大尾巴狼嘛!自以爲是,他以爲他是誰啊!”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吳志遠終於睜開眼睛,冷冷的掃了幾人一眼,沒有說什麼。他想不明白,這種人爲何會出現在救援隊中。他心裡很悲涼,只想儘快趕到災區,盡一份力量。實在沒心情理會這類無趣幼稚的事情。
“看什麼看!這是我們王正友王公子,他父親是市局領導,誰見了不給三分面子?你什麼東西!當心把你的眼睛……”
他話音未落,志遠猶如一道閃電,閃身到他的面前!在衆人的目光中,吳志遠單手捏着這個粗獷的青年,他面色潮紅,青筋暴露,在用力的掙扎,雙手不斷拍打卡住他脖子的那隻手,卻始終掙脫不開。
“這位兄弟,放了他吧,他一時口不擇言,勿怪!”王正友儘量擺出溫和的笑容,對着吳志遠說道。
正在這時,引領吳志遠上車的小劉頓時衝了來:“吳先生,有話好說,放了他吧!”
吳志遠淡淡的掃了王正友一眼:“這個時候了不知道你怎麼還笑得出來!我從小在深山老林中砍柴,什麼猛獸大蟲沒見過!還怕你身邊的一條狗?管好你的狗,別讓他到處亂咬人,下不爲例!”
吳志遠話音剛落,單手用力一甩,那個魁梧的身子頓時飛出幾丈開外,砸在車板上,一陣響動,他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心有餘悸,再也不敢看吳志遠一眼。
“抱歉,劉同志,給你添麻煩了!”他對着小劉略微歉意地說道。他本不想如此,但幾人嘰嘰喳喳的冷嘲熱諷,吵鬧不停,實在心煩。吳志遠再沒說什麼,回身坐下。
跟隨小劉而來的幾個軍人,也面面相覷,沒說什麼,也先後坐下,只有王正友呆坐在那裡,一臉陰沉。
“你好!我叫餘多多,我是一名實習醫生。”吳志遠身邊的一個微胖的青年說道。
“嗯!我是吳志遠!你好!”吳志遠有些詫異。
“我們這車隊,四車是救援物資,兩車是救援人員,要分成兩批,一批去綿竹,一批去北川,我們這批人,就是去北川的。據說那王正友的同學此時就在北川,你是沒看他們幾人上車的時候,首長那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了。”他和吳志遠介紹道。
“聽說那邊已經一片廢墟了,很多人無家可歸。傷亡的,失蹤的更是不計其數,你要有心裡準備!”餘多多有些黯然。
“嗯!”吳志遠點點頭,閉上眼睛。再也沒有說話,車裡一時間很壓鬱。
“走!出發!”一聲大喝傳來,發動機的聲音轟鳴響起,極速地往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