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謹如的哭聲,讓唐末晚如遭電擊,整個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二十多年壓抑的情緒似乎一下子爆發出來。饒是商謹如再鎮定優雅,也失態的不能自己。
這邊的哭聲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
傅紹騫建議道:“還是先到旁邊去說吧。”
商謹如用紙巾擦了擦眼淚,拉着唐末晚的手,怎麼也不願意鬆開。
傅紹騫帶他們進了無人的休息室,唐末晚的腦子有些懵:“能不能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先坐下,我跟你說。”商謹如始終緊握着唐末晚的手,剛纔這一出,讓她的妝有點花,但無損她的美貌,“你還記得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我一直在找她。”
唐末晚點頭。這個有印象,當初她去商謹如店裡買睡衣的時候,商謹如便說過,她也有一個妹妹。跟她一般大,讓她覺得格外親切。
“沒錯,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現在找到了。那個人就是你,末晚。”
唐末晚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但當商謹如把這個結果告訴她的時候,她一時之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商姐,你沒有開玩笑吧。”
這怎麼可能呢,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是真的是真的。”說着說着,商謹如眼淚又落了下來,這都是真的,沒有騙你,末晚,當年是我帶你出去的,可是我太貪玩了,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末晚。對不起。”
唐末晚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站在一邊的傅紹騫,傅紹騫點頭,唐末晚仍是有些惴惴的:“這次沒有搞錯了吧。”
韓家的烏?誤會,讓她紙巾心有餘悸,現在更是不敢隨意相信。
“沒錯沒錯,千真萬確的,家裡有你小時候的照片,你可以回家去看看,肯定沒做的!”
“所以你們剛纔?”雖然唐末晚沒誤會,但心裡多少有些介意啊。
商謹如解釋:“剛纔是因爲紹騫告訴我真相的時候,我太激動,一時沒控制住。”
唐末晚愣愣的,還是覺得像做夢似的,商謹如卻怎麼也不願意鬆開她的手:“你今晚就跟我回家吧,媽媽爲了你,這些年都抑鬱成病,你要是回去了,她的病肯定就不藥而癒了,啊,我要打電話通知他們。”商謹如的母親就是許一寧的親姐姐,許婉寧,可一直在新西蘭養病,商謹如迫不及待的拿出。
傅紹騫也沒阻止他,就是有點心疼唐末晚的茫然。
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唐末晚緊張:“這是真的嗎?”
“嗯,這次是真的,沒錯。”
唐末晚努力控制着自己緊張的情緒,聽商謹如在那邊激動打電話,結果聽她緊張的叫:“媽,媽——”
“怎麼了?”唐末晚也跟着着急起來。
商謹如的電話隨後被掛斷,但是很快,那邊又打了過來,這次換了商謹如的父親,商謹如着急道:“爸,媽沒事吧。”
“沒事,太激動身體受不了,暈過去了,你說小萱找到了?”
商謹如點頭:“找到了,在我身邊呢,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馬上,馬上,我馬上叫人訂機票。”
“好,那你們路上小心點。”
“好。”
唐末晚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消息來的那麼突然,她都來不及心理準備。
商謹如仍是有些想哭,當年她也不過一個十歲的孩子,甩開了司機,帶着妹妹上街,結果自己被櫥窗裡無顏六色的玩具吸引,一時沒注意到手邊的妹妹,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哪裡還有人。
雖然這些年父母沒有怪過她,但她心裡卻一直很自責,尤其是看着許婉寧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更是難受的夜裡難以成眠。
這種一遭得償夙願的感覺,太難以形容。
傅紹騫怕商謹如影響唐末晚情緒起伏太大,索性道:“時間差不多了,先出去吃飯,縉言要切蛋糕了,剩下的明天說也來得及。”
唐末晚站起來:“對啊,縉言肯定在外面等急了。”
商謹如點頭:“你們先出去,我去補個妝。”
外面已經準備妥當,老太太到處找人,可算把人找到了,滿堂賓客,唐末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樓梯上面的傅縉言,他在等待他的父母,傅紹騫和唐末晚上去後,瞬間全場燈滅。
一個九層的蛋糕被傅子慕從後面推出來,上面插着三根蠟燭,盈盈的燭光下,老太太找來的小朋友在旁邊站成一排,可以唱生日快樂歌。
蛋糕被推到傅縉言的面前,唐末晚蹲下身,在傅縉言的臉上親了一口:“寶貝,生日快樂。”
“謝謝媽媽。”小傢伙回吻了他一下,示意傅紹騫也蹲下身,萬衆矚目下,傅紹騫只好彎腰,小傢伙在他臉上親吻:“謝謝爸爸。”
傅紹騫手一撈,就把傅縉言撈了起來,傅子慕把蠟燭點燃了,那邊的小朋友唱歌也結束,傅梓遙說:“許願吧,縉言。”
傅紹騫把傅縉言送到拉住面前,小傢伙有模有樣的閉起眼睛,許了三個願望,然後一口氣把蠟燭吹滅了。
生日宴散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唐末晚滿心疲乏,商謹如不肯走,傅紹騫便叫人收拾了一間客房給她住。
唐末晚雖然也有很多話想說,但抵不過身體的疲憊,只能先上牀休息。
讓人沒想到的,商正茂和許婉寧夫婦,竟然會連夜從新西蘭飛回,而且第二天大早,就登門造訪了。
那時候唐末晚還睡的很沉,傅紹騫先起牀,接見了他們。
商家是商賈之家,卻也是書香世家,商家祖上曾經官至太傅,系出名門,非常重視德才兼備,對後輩要求甚高,現商家當家是商謹如的爺爺,商德誠,國家一級重點津貼的享受者,商家後輩有人經商有人從政也有人從教,根系錯綜複雜,但無一例外,全部是業內精英,並且廣受好評。
商德誠倡導的儒道,在他們身上得到了很少的體現。
商正茂過去從政,但因爲妻子生病,隨後便從商,如今他已辭去公司董事長職務,只享有股份,每年拿分紅,繼而專心陪伴妻子。
許婉寧也如她的名字,溫婉優雅,秀外慧中,這些年因爲積鬱成疾,身體每況愈下,精神也不太好,尤其是坐了一夜的飛機,此刻看來,說不出的憔悴。
老太太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唏噓不已,對唐末晚又格外心疼幾分,但看到寬厚的商正茂和溫和的許婉寧時,她的好感倍生,比起韓家,她確實覺得唐末晚更像是這樣寬和親厚的人家出身的。
尤其是看一眼看到許婉寧的時候,老太太更加確信,因爲唐末晚身上的氣質與她如出一轍。
當初,也是因爲許婉寧與許一寧是親姐妹的關係,面貌上或多或少的繼承了相似之處,所以纔會覺得唐末晚與許一寧想象,理所當然的將她誤會成韓之敬和許一寧的孩子。
幸好,老天有眼,讓這一切誤會沒有繼續下去。
不過韓之敬和許一寧的孩子還沒下落,也怪讓人心疼的。
許婉寧不停的朝樓上張望,傅紹騫看了看時間,也覺得這樣等有些不妥,站起來:“我去找她一下吧。”狀央場巴。
“不,別,紹騫,不用,我們在這裡等就行了,聽說她又懷孕了,讓她睡吧,我們等一下沒事的。”許婉寧說起話來輕輕婉轉,這是商謹如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她如此清晰的表達出一個完成的句子,不是不意外的。
果然,她這是心病,孩子找到了,她的病就不藥而癒了。
“媽。”商謹如坐在她身邊,連聲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好了,都過去了,現在人已經找到了,沒事了,沒事了。”許婉寧反過來安慰商謹如。
唐末晚洗漱完下來,聽到客廳裡隱隱的啜泣聲,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站在緩步臺上,看到底下這大片的人影,坐在沙發上的人也注意到了她,紛紛擡頭。
許婉寧和商正茂在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傅縉言牽着唐末晚的手,見她杵在原地,客廳內氣氛又如此詭異,有些害怕:“媽媽,你沒事吧。”
“小萱,我的小萱……”許婉寧在底下,幾乎一眼,就把唐末晚給認了出來,也許,這纔是母親吧,於千萬人中,第一眼,就能把自己的孩子認出來。
“縉言,帶你媽媽下來,小心點。”傅紹騫在樓下發話,小傢伙應了聲,牽着唐末晚的手,小心下樓。
客廳內,許婉寧已經迫不及待跑到樓梯口,待唐末晚下來後,第一時間,將她抱在懷裡:“小萱,我的小萱——”
唐末晚第一次見許一寧時,並沒有心痛的感覺,只覺得世事無常,可是見許婉寧的時候,卻沒來由感覺一陣心痛,並且她也感到了許婉寧的痛徹心扉。
老太太也是感動的在旁邊抹淚:“先坐下說吧,坐下說吧。末晚還沒吃早餐呢,你們聊,我去廚房給她弄點吃的。”
許婉寧一瞬不瞬的盯着唐末晚,還拿出了她小時候的照片,唐末晚一看,就確認了那是自己,她成年後雖然照片不多,但或多或少還是留下了一些,怎麼可能錯認自己小時候的模樣。
彭媛不喜歡跟她拍照,每次站在一起,也是百般勉強,但許婉寧拿出來的照片不一樣,她抱着小時候的唐末晚,滿臉的溫柔笑意,而照片上的唐末晚,穿着一身粉色的蓬蓬裙,帶着一個蝴蝶的頭箍,銀色的公主鞋,白色的襪子,活脫脫小公主的打扮,臉上是甜甜的笑。
本來,她應該有一個很幸福的童年和生活,卻被可惡的人販子蔣正南給毀了,從她被拐賣的那一刻開始,她的人生就出現了偏差。
老太太從廚房端了燕窩出來,看到稀里嘩啦的一羣人,也大爲感慨,傅縉言傻愣愣的坐着,可能被他們的哭聲嚇壞了,有些惴惴不安的問傅紹騫:“爸爸,媽媽這是怎麼了?”
“沒事,縉言,叫人,叫外公外婆。”
傅縉言抓了抓腦袋,十分的不理解了:“爸爸,我怎麼有那麼多外公外婆啊。”
傅紹騫愕然,解釋:“之前的不用管了,認準現在這兩個就行了。”
“是啊,是啊,縉言,我是大姨,叫我大姨。”商謹如這會兒擦乾了眼淚就湊到傅縉言的面前,開始刷存在感。
傅縉言看了傅紹騫一眼,又看看商謹如的臉,乖乖叫了聲:“漂亮大姨。”
商謹如一陣感慨:“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傢伙。”
商正茂帶着眼鏡,給人的感覺跟韓之敬差不多,他把傅紹騫交代了外面:“紹騫,我們外面聊幾句吧。”
傅紹騫起身,跟商正茂來到外間,商正茂已經平復下心情,這個混過政商兩界的男人,深沉而內斂,他滿眼肯定的望着傅紹騫:“這些年,要謝謝你對她的照顧了。”
“客氣了,商伯父。”
傅紹騫自然的稱呼道,這麼多年,一直是這麼招呼的,傅紹騫跟商家人也算熟識,只是這次,商正茂聽罷,愣了愣:“紹騫,你是不是該改口了。”
傅紹騫莞爾,但並未對商正茂的話做出正面迴應。
他的印象裡,還真沒有這個字眼。
商正茂也沒有勉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邊商謹如出來叫他們,商正茂對傅紹騫說:“晚上帶末晚回大宅一起吃個飯讓她爺爺見見吧,丟了這麼多年,都成大家心病了,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天。”商正茂感慨萬千。
傅紹騫應下來,商正茂擦了擦鏡片:“還有件事情想問你,聽說,那個人販子現在正關在看守所?還有彭媛還調包了韓家孩子的那個女人?”
商正茂是參過政又經過商的人,儒雅的外表下藏着多深的心思傅紹騫也不敢斷言,聽他這麼問,多少猜到了一些,點頭。
聰明人的對話,是不需要把話講明白,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的。
傅紹騫想這件事情他可以放心讓商家去辦了。
恩威並施的家族才能長盛不衰,商家能在各界獨領風騷,如果單靠一個儒字,是萬萬不夠的,這背後還有一個字相輔相成,狠。
彭媛和蔣正南的人生,或許比傅紹騫預料的會更悽慘。
老太太留他們吃了午飯,午飯過後,許婉寧依然依依不捨。
商正茂規勸道:“先回去吧,晚上他們過來吃飯,要回去準備下。”
“小萱——”唐末晚對許婉寧這個稱呼,其實仍是非常不習慣的,被人叫末晚叫了二十多年,一下子被這個名字實在難以帶入。
許婉寧告訴她,她原名叫商謹萱,是商正茂的兒女,也是商老爺子最寵愛的孫女,只可惜……
說着說着又要起眼淚了:“好了好了,不說了。”許婉寧壓了壓眼眶站起來,“那我們先回去,晚上等你們過來。”
老太太親自送他們出門,老太太高興極了,拉着許婉寧的手說:“這下是真的找到親家了,紹騫和末晚的婚禮可算是有個盼頭了。”
許婉寧攏了披肩,回頭又張望了幾眼,這才笑着上了車,車子離開別墅之後,她卻仍是感慨,商謹如道:“要不要給小姨打個電話,也許他們孩子很快也會有消息的。”
“嗯,我來打。”於是許婉寧親自給許一寧去了電話。
接到電話的許一寧,握着:“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是啊,一寧,相信你們很快也會有消息的。”
“希望吧。”許一寧站在辦公室內,望着對面的醫院大樓,她的心情,一如這窗外的天氣,陰沉霧霾。
一天找不到,一天就是她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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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老太太幫他們準備了不少禮品:“紹騫,第一次上門,不能缺了禮數,這些禮品你看看,夠不夠,不夠咱們再添點兒。”
唐末晚看着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後備箱,很是驚訝:“小奶奶,怎麼那麼多。”
“禮多人不怪嘛,紹騫這可是正式第一次登門啊,得給人留下好印象不是,萬一商家人反悔,不肯把你嫁給紹騫可怎麼辦呢。”老太太考慮的甚是長遠。
唐末晚有些哭笑不得。
傅紹騫更是笑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商家還敢不給我?”
這話惹來唐末晚一頓粉拳。
老太太也被逗笑:“好了好了,你們都別鬧了,趕快走吧,縉言,到了那邊,記得叫人知不知道。”
“知道了,太奶奶,你說了好多次了,我心裡有數。”
“乖,記得給你爸媽長臉!”
“遵命!”
老太太站在門口,衝他們揮手,回頭自己房間裡,犯不著發出傅站的照片,手指撫摸着冰冷的相框,臉上卻戴着笑容:“老頭子,你這下總算滿意了吧,這可是商家的孩子,跟我們紹騫,也算是門當戶對了吧,你也該瞑目了,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