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人有有錢人的活法,跟咱們這些掙死工資的,肯定不一樣。我也看不慣那些人,不要理他們就是了。要不,又該說咱們‘仇富’了。不管臭與不臭,屎就在那裡,不要踩上去就行。”
這個藺安良,說話果然夠臭,怪不得那天差點跟王愛紅那女人幹起仗來。
“安良,瞎說什麼呢?你就是撅嘴騍子賣個驢錢——吃虧那張嘴。在楊樹灣那會,人家就都說你說話臭出十萬八千里,你要再不改改,開發區你也呆不長。”
要是不聽老婆的話才叫真男人,藺安良肯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真男人。
“老孃們兒家,瞎嘚啵啥?男人說話,插什麼嘴?!”藺安良一吊眉毛,真管用,他老婆馬上不說話了,把一盤煮好的餃子放到桌兒上,“兄弟,你慢點吃。”
“嫂子,你也過來吃吧。”吳蔚招呼道。
“爺們兒吃飯,娘們兒上什麼桌兒。來,走一個。這天熱的。”藺安良把背心捲起,把肚皮露了出來。康康下來,在爸爸的肚皮上拍了兩下,嘿嘿笑着跑開了。
“你不讓嫂子上桌兒吃飯,那我不喝了。”吳蔚臉一拉,瞪着藺安良。
“兄弟,你快吃吧,我弄菜呢,一會兒就好。”藺安良老婆躲閃着。
“讓你上來就像上來,躲什麼躲!”
“藺主任!我來你們家是吃飯的,不是來看你訓媳婦的!你表現大男子主義,可以,等我走了之後。”吳蔚看不下去了。
這個藺安良,居然在家裡這副德性,真是懷疑他跟百姓接觸時,是不是說話也這麼衝。如果也這樣,那可得考慮一下他的分工問題了,這樣給惹出麻煩的。
“兄弟你別怪他。”他老婆趕緊道歉,搬着凳子坐到了角兒上。
“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在家裡搞‘男尊女卑’那一套?”吳蔚板着臉,不滿地看着藺安良。如果這個時候他真地的甩袖走了,恐怕這兩人就真打起來了。
藺安良撓撓腦袋,“習慣了。我們家從小就這樣,有別人來不讓女人上桌兒。我這是慣性使然。康康媽,你坐下,要不,也喝一點?”
“我可不喝。那東西,喝不慣。康康,來,快點吃。”這女人倒不像個在家裡受氣的。
吳蔚見好就收,端起啤酒,“藺大哥,今兒咱不在單位,我就叫你大哥了。你這人哪,什麼都好,嫂子剛纔就說到正點兒上了,你這說話方式是得改改了。”
“改啥?多少年了。我在楊樹灣的時候,那些村幹部都喜歡跟我擡槓,也沒擡出啥問題來。就是那些當領導的,整天挑三揀四,說這說那。”
兩人乾了杯子裡的酒,吳蔚又道:“大哥,說話得講究個方式,這個小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就是考慮到對康康的影響,你也得改改。”
“康康不跟我學,跟他媽在一起的時候多。”
“媽,這個不好吃,是個屁呀?!”康康很不給父親長臉地冒出一句來。
藺安良看着兒子,又看了看吳蔚,懷疑剛纔那一出是吳蔚教他的,要不怎麼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康康,你怎麼說話呢?不好吃就不好吃,怎麼飯桌上連屁都出來了?”
“你不是說康康不跟你學嗎?”吳蔚挑着眉,笑着問道。
“兄弟,你別怪他,他說話就這樣,整天把這些話放嘴邊上。只不過沒人說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這下倒好,被吳蔚抓了現行,還有什麼好說的?
兩個人吃着喝着,藺安良左一句***右一句狗屁。吳蔚知道他一時半會也改不了,也不再提醒他,聽着聽着竟然也習慣了。又過了一會兒,他忠實地踐行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居然也冒出一句“***”。
“你看看,兄弟,你也說了。你還怎麼跟我學起來了?雖然咱倆都接受過高等教育,可你的知識水平比我高,怎麼也跟我學起說髒話來了?”
“被你帶溝裡了!”吳蔚無奈,自己罰了一個。
酒是一般酒,菜是一般菜,但氣氛卻很好。康康看倆大人吃喝正熱鬧,沒有人理他,便跑到一邊看電視,一會兒就睡着了。
兩人正喝着,外面一陣嘈雜聲,好像是一羣人衝了進來。
“哥,那小子就在裡面,把咱的車撞壞了。還不賠錢。”這不是皮芊芊的聲音嗎?怎麼還找上門來了?
“吳蔚是嗎?哥這就幫你出氣。也不想想,在青川,誰敢對咱們家人不敬。哥一會兒打得他滿地找牙,你躲遠點兒。”一個粗嗄的男人的聲音。
“吳蔚,我給老子出來!再不出來,老子就砸門了。”
吳蔚乾了杯子裡的啤酒,看着有些緊張的藺安良,“藺大哥,找我的。一會兒我出去,你不用怕。在屋裡呆着。”
說完,吳蔚起身,抹了一把身上的汗,看似懶散地走了出去。
“哥,就是他。”皮芊芊指着吳蔚,氣焰比剛纔更盛。
吳蔚冷冷掃了一眼,七八個人,看來陣仗不小,對他高度重視,他嘬了一下牙花子,“我是吳蔚,各位中午都不午休嗎?”。
“媽的!小子,是你把我妹妹的車撞了?”爲首的墨鏡男囂張地罵道。
“我不是鋼鐵俠,又沒有車,怎麼會把你妹妹的車撞了?麻煩您老人家把眼睛睜開行嗎?眼神不好使,就別帶墨鏡了。”
“你他媽說什麼呢?”這小子真配合,真把墨鏡摘了下來,如果說這兩人是兄妹的話,吳蔚對遺傳學產生了強烈質疑,皮芊芊雖然“非主流”,但人最起碼看得過眼。可這位,吳蔚真的不敢恭維,如果不是這個能直立行走的會說人話,吳蔚真不知是哪個動物園忘了關門,跑出來一隻黑猩猩。
“我***說-話-呢。”吳蔚面帶微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廢話少說!拿不拿錢?拿了,放你一馬;不拿,嘿嘿……”黑猩猩發出一陣冷笑,這一笑不要緊,更像在樓頂上打飛機的金剛了。
“拿什麼錢,怎麼還跑到我家門口橫來了?”藺安良站在吳蔚身後,發話了。
“這又從哪冒出來的?”黑猩猩吹了聲口哨。
“來痛快的吧,你們不是想打架嗎?是想一塊上還是想一個個來?”吳蔚抱着雙臂,仍然樂呵呵的,好像在談論別的事情一樣。
“弟兄們!這小子***既然這麼着急捱打,那就都給老子上!”黑猩猩一揮手,自己先站到了牆根兒處,指揮着衆人朝吳蔚撲了過去。
幾個街頭小流氓,吳蔚怎麼會怕他們?三下五除二,全都給揍趴下了。
黑猩猩最後也上來了,吳蔚一個反手擰,差點沒把這小子的胳膊擰折了。吳蔚好心地替他拔了一些濃密黑長的汗毛,把這小子疼得吱哇亂叫。
“誰打架?誰打架?怎麼回事?”剛纔就聽到一陣警笛聲,這會兒三個警察跑了進來,手裡提着警棍。
那幫小子很老實,趴在地上的,繼續趴在地上,靠牆根坐着的,繼續靠牆根坐着,哎喲遍地。
來的警察顯然覺得很是意外,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吳蔚,又看了一眼黑猩猩。
黑猩猩上前,遞了一顆煙,爲首的警察看了他一眼,沒有接。
“楊所長,還親自來了。勞動您大駕,不好意思。這小子太能打了,你看看把我手下人打的!”黑猩猩指着地下趴着的這些人,說道。
“皮哥,一會兒到所裡再說。麻煩你跟兄弟們說聲,一起到所裡走個程序。”姓楊的所長聲音很低,吳蔚卻一句也沒拉下,全都裝到了耳朵裡。
“弟兄們,把這小子帶回所裡!好好審審。”楊所長回頭對一個民警說道。
“等等,先給個理由行不行?”吳蔚自然不會喊什麼“冤枉”之類的,一看就知道這是“沆瀣一氣”的把戲,因此說出來的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理由?你還想要理由?小子,你還真是挺能打的。這麼多人都是你打趴下的?手段挺狠的。”楊所長陰笑着說道。
“報告所長,有的是我打的,有的不是,大多數是自己趴下的。跟拍戲似的,拳腳還沒到,人就趴下了。”吳蔚的聲音仍然是懶懶的。
“咯咯——”現場傳來一陣極不協調的笑聲,吳蔚一掃,居然是那個始作俑者皮芊芊。
這個時候再多說已經無益,他清了清嗓子,“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頭,各位警官先生們,一會兒呢,你們可以把我帶走,但你們怎麼把我帶去的,我想,過不了你們所說的二十四小時,就得把我怎麼給送回來。藺大哥,跟領導請個假,明天有可能上不了班了。不用着急,在家好好陪着康康就好。”
“你們不能把他帶走!他是……”藺安良被一個戴墨鏡的推了一把,眼看着吳蔚上了警車,這小子居然回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十分鐘都沒用上,吳蔚被抓的消息,王愛紅知道了,沈洪知道了,李天星知道了,孔令巖當然也知道了……
衆人都在問一個問題,吳蔚一向是個處事極穩重的,怎麼會被派出所抓去?
政法書記鄭天民和公安局長王中磊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鄭天民和王中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情知這是哪個沒長眼的小子惹事兒了。瞭解完情況後,趕緊撥通了派出所長楊海寬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