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十五里堡鄉正在醞釀一場人事變動。因爲正趕上換屆,人員有大幅度調整。時任十五里堡鄉民政所長的武強,也在琢磨是否能弄個副科來噹噹。
他上班時間不算長,雖然剛當上所站長時間不長,但以他與時任書記杜興海的關係,他覺得應該沒問題。爲此,他帶着意思到了杜興海的家裡。
杜興海答應得很痛快,說一定要向組織部和縣委力推。還說十五里堡這樣的鄉鎮,必須有年輕的力量充足到領導幹部隊伍中,才能保持幹部隊伍的活力。一通高談闊論下來,武強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坐上了副鄉長的位置。
那年他35歲,妻子因爲乳腺癌去世兩年,留下了一個女兒。在鄉里好心人的撮合下,與鄉總校的於勤正在談戀愛。於勤長得非常漂亮,個子高挑,皮膚白皙,像個模特一般。因爲條件太好,一直左挑右揀,找不到心儀的對象,便一直單身。
隨着年齡的增大,於勤心氣不再像原來那麼高了,見武強條件還不錯,便答應下來處一段時間。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兩個人陷入了情網,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杜興海第二天找到他,沒說別的,一直談論他和於勤的事情。武強迷惑不解。他知道杜興海是個色中餓狼,鄉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只要稍有姿色的,幾乎沒人能逃得過他的掌心。有人找過,有人告過,有人打過,可到頭來他仍然在十五里堡呼風喚雨。
杜興海跟他講了好幾件事,大多是爲了一官半職不惜獻身的。武強只有在那兒乾坐着傻笑,裝作不明白。
當天夜裡,跟於勤在一起的時候,他便提到了這件事情,還說杜興海沒安好心,他寧可不提這個副科,也不會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情。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杜興海惦記上了身材高挑的於勤,於勤最終還是沒逃過去。杜興海以武強得了省先進爲由,請他二人喝酒,藉機糟蹋了於勤。於勤保持了三十年的清白之身,最終毀在了杜興海那個淫棍的手裡。
武強想要把杜興海整倒,於勤卻說,事情已經這樣了,逼着他解決你的副科問題,不正好嗎?
這個籌碼相當管用。武強真地上位,成了十五里堡的副鄉長,主管計劃生育,這一管就是五年。五年裡,他和於勤結了婚,於勤對他的女兒也非常好。可是杜興海嚐到了腥味,時不時叫於勤陪他。
現在的杜興海,已經成了縣政協副主席,雖然不像原來那樣是上下級直屬,但他淫威猶在,只要他有需要,於勤還得招之即來。
他和於勤結婚那天,晚上洞房的時候,一想到杜興海曾經趴在於勤的肚子上,他就覺得無比噁心。那天晚上,他和她,什麼也沒發生。於勤很傷心,本以爲找到了真愛,卻沒想到他過不去這道坎兒。
他的第一任妻子,跟他結婚的時候,也跟於勤一樣,並非完璧。第二任妻子於勤竟然也是那樣,從那以後,他的心態就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我有‘處女情結’,在我看來,這是一種病。那些沒結過婚的女孩兒,我都喜歡,倒不是想發生什麼事情,而是跟她們相處,會讓我暫時忘掉屈辱。”武強的目光空洞,看來是受了長時間的煎熬。
“所以你看到曉燕的時候對她那麼好,後來發現她不是處兒的時候,你就獸性大發,打她罵她?”
武強臉一紅,“你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我也不想傷害她,可我做不到!看到她,就會想到那些屈辱,我就想打她,就覺得那拳頭是砸到於勤,砸到杜興海身上一樣。”
“你還真勇敢!”吳蔚諷刺道,“你爲什麼不直接打你老婆?那樣豈不是更解氣?”
“我愛於勤,我捨不得打她。”
“那你就捨得打林曉燕?你知不知道她很無辜?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你發泄的對象!你還是不是人?!”吳蔚把拳頭攥得關節直響,大有控制不住出拳的勢頭。
“原諒我。我打了她,是因爲我對她的一個夢破裂了。我對不起她。我也想過,好好待她,可一看到她,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還挺有理的,是吧?現在曉燕在哪兒你知道嗎?”吳蔚氣憤地問道。
武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在哪兒,其實我也挺惦記她的。她很聽話,也很溫柔。可是,一想到她還沒結婚就已經……我就發瘋,就想打她!”
“你該看心理醫生了!你老婆爲什麼也打她?”吳蔚又問道。
“她懷疑我和她的關係,自然要打她了。”
我靠,原來不管林曉燕怎樣,他們兩口子都得打她!這是***什麼邏輯?!吳蔚咬牙切齒地看着武強,這不典型的變態嗎!
“你覺得曉燕會原諒你嗎?”
“會,她很善良的。”
“她的善良不會成爲你的棋子,因爲有我。你必須得接受懲罰,我想,你還是辭去副鄉長職務,好好去治治你的病爲好!”吳蔚冷冷地說道。
武強愣住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你還讓我辭職?讓我治病?我沒病,治什麼?”
“病沒病,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最終還得是醫生說了算!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我不會去,也不會辭職!”
“那好吧,我這裡錄了音,我會把它交給紀委,你好自爲之。”吳蔚站起身,想往外走。
武強一把拉住了他,“你可真夠黑的。你以爲這樣我就可以聽你的了嗎?”
“你可以不聽我的,這是證據,我有權力交給紀委。刑事附帶民事,嗯,這是個方向,可以去努力。”吳蔚冷笑着說道。
“你不能這麼辦!那樣我會身敗名裂的。”
“你只考慮你自己!你想過林曉燕沒有?現在的她,連單位都不敢回去。也不敢跟家裡人說,一個人在外面這裡住兩天,那裡住兩天。武強,我瞧不起你!一個男人,一點兒擔當都沒有,提上褲子就不認賬,你還是個男人嗎?”
武強被吳蔚說得成了一條變色龍,臉上各種顏色都變換過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我請求她的原諒,任憑她處置!”
武強把林曉燕的脾氣摸得很透。吳蔚把她叫來的時候,武強跪倒的那一刻,林曉燕居然哭着把她扶了起來。
“曉燕,我求你原諒我。我不該打你,原因我都向你同學說清楚了。你饒了我吧,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只想求得你的原諒。你想讓我怎麼着都行!”
林曉燕哭哭啼啼,眼淚就沒停過。吳蔚真是懷疑,林曉燕是不是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真地愛上了這個玷污了自己的老男人。
“曉燕,你想要怎麼處置這個人?”吳蔚再也忍不住了,問道。
林曉燕瞪着一雙淚眼,看看吳蔚,又看看武強,什麼話也不說出來,只剩下個哭。
“怎麼處置,你倒是說個話啊?你是當事人,我不能擅自作決定的。”吳蔚無奇奈何地說道,“你一直這麼哭,你讓我怎麼辦?!”
這個女人終於行動了,擡起手在武強的背上拍了兩下,吳蔚聽出來了,那力道,就是一隻蚊在那兒乖乖等着拍都拍不死。
“我沒法兒再呆在十五里堡了,我要調出來!”剛纔那兩下,就算是打了武強?吳蔚真是懷疑,這林曉燕是不是故意的,把他當成了一枚棋子。
“行!”武強想都沒想,直接答應,而後又囁嚅着問道,“還有嗎?”
“曉燕,你不用怕,有什麼就直接說!不用藏着掖着。”吳蔚鼓勵她。這樣了結此事,也太便宜這個姓武的了。
“那還能怎樣?吳蔚,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吳蔚瞪了林曉燕一眼,心道,這女的是沒橫豎還是心眼不全?白白地讓人欺負了去,這樣就完了?
“你還是寫辭職報告吧。”吳蔚冷聲說道。
“還要寫!曉燕已經饒過我了!”
“我不傻!曉燕原諒你,但我沒有原諒你!你是一個領導幹部,作出這樣的糊塗事,還想保留現在的職務?你不覺得太沒天理了嗎?你不辭職也行,我可以請紀委好好查查,反正這裡有證據!”吳蔚拍了拍兜,說道。
“曉燕,你說句話呀。”武強倒會當牆頭草,這會兒求起林曉燕來了。
“吳蔚……”林曉燕剛一張口,吳蔚便擡手製止了她,“你不用說了。既然我管這件事了,我就得管到家、管到位!你寫還是不寫?寫了你還落個好名聲;不寫,那你等着身敗名裂吧!”
武強長嘆一聲,“好吧,我聽你的,明天我寫辭職報告交給組織部。”
林曉燕愣了,轉頭看着吳蔚,看那意思還想說什麼。
吳蔚不會再給林曉燕求情的機會,便說道:“我走了!曉燕,你也跟我走吧。明天,我要看到你的辭職報告!”
回來的路上,林曉燕問吳蔚,“你爲什麼非要讓他辭職?我調出來,看不到他不就行了嗎?”
“你覺得這樣的人,還適合在那個位置上繼續幹下去嗎?”吳蔚反問道。
林曉燕不說話了。一個念頭閃過她的腦子,吳蔚,下手如此果斷,將來,肯定會走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