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逸雪的話,金子理解。
這就跟現代的非刑事案件一樣,若非涉嫌刑事,就是法醫師也不能輕易地對死者動刀子,必須要先徵詢家屬的同意,若是家屬堅決不同意的話,法醫師也毫無辦法,這是人權問題,只能尊重別人的意願。
金子沿着從上到下的順序,開始檢查潘琇的雙手,一面說道:“死者的雙手掌有擦挫傷,上臂的內側也有擦挫傷。”她沉沉無緒的眸子掃過這些傷痕,頓了頓,續道:“這些擦傷都符合以一定速度和地面接觸、擦蹭所形成的損傷!”
辰逸雪點頭,銳利而澄澈的目光在潘琇的傷口上流連,淡淡附和道:“這麼嚴重的擦挫傷,說明落地的速度不慢!”
金子轉身繞到高榻尾,指着潘琇白皙的腳丫說道:“她足尖上也有細微的擦傷,兒剛剛看過她的絲履,鞋頭的位置擦破了一個洞,而且她的腳背上亦有挫傷。”
她說完,重新繞回潘琇的頭部,指着左臉那悚人的擦傷和腳背輕微的擦傷說道:“上重下輕,符合頭胸先着地的過程。”
辰逸雪安靜的走到金子身邊,一手託着記錄的小冊,一手握着筆,將傷口所呈現出來的狀態細細描摹下來,再將金子剛剛說的屍檢情況進行註解。
金子側首睨了他一眼,簡單利落的黑色長袍,襯得他膚色越發白皙俊美,眉目清冽銳利。
“潘娘子的眼眶有明顯的淤血和淤青跡象。是不是可以推斷,她的顱骨有骨折的現象?”辰逸雪修長的手指夾着筆,側首望着金子,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這態度讓金子心情頓感愉悅,難得在辰大神身上看到了她以前那些學生們虛心請教自己的影子。這讓久不曾爲師的金子,找到了久違的成就感。
她拿起止血鉗,輕輕的敲了敲潘琇的天靈蓋,安靜的房間裡響起了一聲聲‘噗噗’類似破罐子的聲音。金子挑眉看着他,問道:“聽到沒有?叩聽‘破罐’聲。是通過屍表檢驗,確定是否有顱底骨折的方法之一!”
辰逸雪抿嘴微微一笑,應道:“如此看來,這案子目前所呈現出來的損傷,完全符合事故損傷的特點啊!”
“沒錯,這樣的傷痕是以極快的速度與地面擦傷才能形成的。不可能是人爲造成,應該是意外事故無疑!”金子對辰逸雪的話表示認同。
“如果屍檢也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的話,這起案子,只能當做意外事故處理了。”
耳邊響起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嗓音,淡淡的,似帶着一絲遺憾。
金子側首迎着他的目光。而他的黑眸裡有極淡的笑意。
“潘琇爲何會到城西樹林外頭,這點很奇怪。還有那個駕車之人。若不是酒駕,不可能沒有看到那麼大一活人,兒總覺得這個案子有些蹊蹺!”金子沉吟了一息,開口道:“我再仔細看看潘娘子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線索吧!”
經過上次媚娘屍體痙攣的小失誤後,金子對屍檢越發的謹慎起來,隱隱有吹毛求疵的趨向。
死者將她所有的冤屈都反映在屍表上,等待她去解讀。去爲他們洗冤,金子不能不慎重!
她將潘琇的身上的襦裙褪了下來。露出她發育良好且柔美的曲線。
辰逸雪清雋出塵的面容一臉漠然,淡淡掃了屍體一眼,垂眸準備記錄。
金子自然知道辰大神是心正意不邪,但不知爲何,她並不想讓潘琇的身體展露在他面前。這是她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之前小刀陳的那個案子,辰逸雪也站在一邊看她解剖的,她卻未曾這樣不舒服過。
金子將潘琇的襦裙抖開,蓋住她大半個身體,隨後才繼續屍檢工作。
蓋在潘琇身上的襦裙,後背有一個口子,應該是被突起的硬物刮蹭造成的,而屍體對應的部位,也有一個對應的擦傷,相較衣袍的損傷而言,要輕得多。這說明外力的方向和潘琇身體的豎直方向是平行的。
金子檢查了她的褻衣、肚兜和內褲,都是完好無損的。
放下衣物後,金子繞到榻尾,將潘琇的雙腿曲起,扯過白色裹屍布,搭在膝蓋上面,自己躬着身子,開始檢查潘琇的外陰。
辰逸雪安靜的等待着,卻見金子怔在榻尾,不發一言。
“怎麼了?”辰逸雪悅耳的嗓音響起。
金子擡眸看着他,忽而見他往前一步,與她離得極近,目光灼亮逼人。
“潘琇......”金子看着他濃若點漆的眸子,忽然臉頰一陣滾燙,低着頭,別開眼,啞聲道:“潘琇的生殖道乾燥無損傷,但處.女.膜陳舊性破裂!”
辰逸雪的無波無緒的面容在聽到了這一句話後,終於有了一絲破冰的跡象。
陳舊性破裂?
這意味着什麼?
潘琇,一個尚未出閣的深閨娘子,竟不是完璧之身?
金子感覺自己的裡衣都被汗水浸溼了。
她這次的死,會不會跟這件事情有關係?
潘琇不是書香門第麼?怎麼會作出婚前性.行爲這樣的事情?
經手人是不是江郎君?
辰逸雪只怔了一息後,便若無其事的將這一點記錄在案。他提筆寫完,見金子還怔怔神遊天外,不由開口提醒道:“有疑問一會兒再討論,將屍體檢查完畢再說吧!”
金子回神,應了一聲好,又開始細查其他地方。
她再一次拿起潘琇的手臂,一寸一寸的看着,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等等,這是什麼?
“有發現!”金子猛地擡頭。
金子的話讓氣氛陡然嚴肅起來,辰逸雪走近高榻,就見金子拿着止血鉗,指着潘琇右手虎口處的背側。
果然,那裡竟然有十幾處密集的小損傷。
之前因爲有上臂手掌的擦挫傷交錯覆蓋,金子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形態特別的小損傷,但仔細觀察的話,還是會留意到它與其他地方的擦傷是有區別的。
那是十幾個方向一致,半月型的小損傷。
“是指甲的痕跡!”辰逸雪篤定道。
金子點頭,續道:“指甲破壞了皮膚表層,方向是朝內側的,這樣的傷痕,潘娘子自己是無法造成的。而且仔細看,傷口是沒有任何結痂的痕跡的。”
辰逸雪眸中升起了明亮的笑意,修長的眉眼也彷彿在一瞬間舒展開來:“這意味着,從形成損傷到潘娘子死亡的時間,非常短暫,不然,在這麼幹燥的天氣裡,傷口會很快結痂!”
金子擡肘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認同的附和道:“根據兒的經驗判斷,造成這些傷口到潘琇死亡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兩刻鐘。雖然這樣的損傷不一定跟她的死有直接關係,但至少可以推斷致傷她的人可能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辰逸雪微微一笑,應了一聲嗯。
他心裡已經有了初步的考慮,擡手,將線索記錄在案。
“潘娘子右手食指的指甲有折斷痕跡,崩了一小塊,辰郎君順便記錄一下,應該是擦到地面折斷的!”金子補充道。
辰逸雪淡淡應了一聲好,揮筆記上。
屍檢進行到這裡,只能暫時告一段落,是否進行解剖,只能將潘琇屍體上的傷痕稟報衙門,再讓衙門做通潘琇父母親的思想工作,爭取讓他們同意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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