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求饒着,“我肚子餓了,我要吃飯……”
“我更餓。”他身子往前一弓,讓她明白,他也很餓,只是,餓的位置,顯然跟她的是不一樣的。“你是不是覺得,戀希小屁孩說的很有道理?”
她點頭偷笑着。
他眼眸一眯,身子再往前一送。
她才慌忙道:“喔,不,不,他說錯了,戀希就是個壞孩子……”
“來不及了!”
“哎呀……”她下方一涼,已經求起了饒。
他哪裡肯聽?
“你不乖,所以,我要家法伺候。”
“我,我……”她還想爭取緩刑,“不如我們吃完飯再……”
“不要。”他斷然拒絕,“要不,讓人把飯菜弄好,我們一邊吃,一邊……”
想象着那畫面,夕顏已經覺得無力掩面了。
虧他想得出來,一邊吃飯一邊……
她只能表示讓步:“那你還是趕緊弄完,好讓我吃飯。”
這句話裡,不知道是哪個詞刺激到眼前的人,只看到他勾起脣角,淡淡地頜首:“我一定讓你吃飯,你等我。”
這屋裡,熱戰正酣。
屋外,保姆抱着戀希,正打算來叫兩人吃飯。
一聽到屋裡的聲響,保姆便面紅耳赤地逃開了。
戀希不幹了,他踢着小腳:“媽媽!”
“不要鬧,不要鬧。”保姆小聲地道,“你爸爸媽媽,正在給你生多一個小弟弟小妹妹呢。”
戀希眼睛一下瞪圓了。
他不要弟弟,也不要妹妹!他要玩具車!媽媽能給他生個下來嗎?
這個黃昏,慕雲可吃得夠飽了。
夕顏可餓得發昏。
她現在發現,自己身體的耐力可好了不少。
比較起之前好幾次被做到睡了過去,起碼現在,她還能堅持清醒着,來吃飯。
只是,手指頭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的她,只能用調羹有一勺沒一勺地往嘴裡填着粥。
饜足的大灰狼耐心地替小白兔夾着菜,仔細地把魚骨去掉,把一疊白淨魚肉都放在了她跟前。
夕顏無力地看了一眼:“我不吃魚。”
“吃魚可以補腎。”他循循善誘着,“如若不然,就需要經過更高強度的訓練喲。”
她看了他一眼,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所謂的訓練是什麼。
討厭鬼,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訓練?魚肉?”他把碟子在她面前挪了挪。
“我吃魚。”她把那堆魚肉都塞進了嘴裡,鼓鼓囊囊的,活像是氣鼓鼓的小倉鼠。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當然吃了魚肉,還是要和訓練相結合的……”
夕顏簡直就想昏死過去。
展慕雲,這人到底腦子是什麼做的?
怎麼能成天就想着那種事情?
見她一臉殺人的表情,他才收斂了笑意:“我要努力些,才能快點給戀希添個弟弟或妹妹啊。”
爬行墊上的戀希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連忙舉起手中的玩具車。
“車,車……”他含糊不清地念着,顧着親熱的爸媽,卻根本沒有聽見他深情的呼喚。
不要弟弟或妹妹啊,要生個玩具車……
戀希氣憤地拍打着地面。
不要又親在一起啊,注意聽我說的話,生個玩具車……
好吧,不爭氣的老媽臉又紅了……
戀希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少兒不宜的畫面,還是少看些吧。
媽媽不生玩具車,不知道姑姑生不生玩具車呢?
戀希陷入了人生當中第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裡頭去……
夕顏雖說對慕雲的“訓練”頗有微詞,但是,關於要一個屬於他們的小孩,這個想法卻一直撩撥着夕顏的心。
戀希很可愛,可終歸是慕雲前妻留下的。
展家家大業大,展皓恩也曾經暗示過她,要她在婚後替慕雲開枝散葉。
平心而論,誰不想替自己深愛的男人延續血脈?
夕顏自然也不能免俗,更別說,她是那樣地喜歡小孩。
“如果我們要生孩子的話,”慕雲曾經對她說,“就要早點生,趁戀希年紀還小,什麼都不懂的時候生。若等他懂事了些,他就會以爲,是我們不要他,要我們自己親生的寶寶了。”
夕顏深以爲然。
她視戀希爲已出,晚上能自己抱着的,絕不假手他人。
戀希越大,有新弟弟妹妹的時候,失落感就會越大。
這是她和慕雲不想看到的。
所以,慕雲拉着她天天晚上“訓練”,她即使累到要睡着了,仍舊會堅持着。
話說,只要他一挑撥,她就丟盔棄甲的了,還有什麼立場再反對呢。
終於,她這個的大姨媽,遲到了。
她的心雀躍不已,卻又強自按捺住興奮,不肯先跟慕雲交底。
待他去上班的時候,她才摸出偷偷買來的驗孕棒,鑽進了洗手間裡。
等待結果的這一分鐘,是夕顏人生當中最長的一分鐘了。
驗孕棒上,慢慢顯露出了一根紅線。
這是代表正常的紅線。
夕顏屏息等待着,第二根紅線的出現。
兩分鐘,三分鐘……
顯示條上,只有一根紅線存在。
夕顏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她難掩內心的懊惱,這是什麼一回事呢?
明明兩人已經很“努力”了,而且,大姨媽也遲來了,難道,是因爲胚胎太小,所以根本沒有辦法測出來?
夕顏一股作氣,從藥店裡買了十幾支驗孕棒,一天一支,不同品牌地測。
大姨媽,一拖再拖。
驗孕棒的另外一條紅線,卻石沉大海。
此時的夕顏,纔算是死心了。
她沒有懷孕,只是因爲心理因素和身體原因,讓大姨媽推遲了而已。
這耽誤的十來天功夫,顯然讓她心神不寧了起來。
不過,夕顏是一個醫生。
比起一般的婦女求醫問藥,懷疑自己,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檢查。
慕雲的身體,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因爲戀希活生生的就擺在她面前。
那是否,是她身體有問題,抑或是,沒有遇到排卵期呢?
夕顏遇到事情,喜歡積極地去面對。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給自己排到了做彩超的單子。
如果檢查沒問題的話,接下來,她就可以通過測體溫來把握排卵期,從而儘快受孕了。
當然,這些是瞞着慕雲進行的。
她不希望讓他擔心,更不希望讓他知道,懷孕這件事,已經給她造成了一定的壓力。
她也是個醫生,她想,有很多事情,她都可以自己解決的。
所以,她避開了仁愛醫院,來到一家頗有名氣的婦產科醫院,躺在了彩超室的檢查牀上。
彩超檢查機頭就按在她的小腹上,醫生公式化地說道:“你的子*宮內壁薄了些。”
夕顏自己也能看見那檢查的結果,她頜首:“是的。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一直沒有辦法受孕,是跟這個因素有關。”
醫生吃了一驚,她戴着白色口罩的臉正面對着夕顏:“你沒有辦法受孕?”
她的檢查探頭往下,不太敢相信自己眼睛地細細瀏覽着,眉頭緊鎖:“你的子宮上很明顯有過開刀的痕跡,你不僅可以懷孕,而且,是曾經生育過。只是因爲內壁太薄,如果懷孕,也有可能孩子難以着牀,造成流產……”
夕顏整個人都彈坐了起來:“什麼?我曾經生過孩子?”
她臉色煞白,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這,這,怎麼可能?”
她的那本似真似假的筆記上,從未提過,她曾經生過孩子。
若汐的言語之間,也從未流露過這個意思。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生過孩子,孩子在哪裡?
她驚恐了起來。
她照顧着別人的孩子,把孤兒當成寶貝一樣在愛護,那她的親生孩子呢?死了?丟了?還給別人了?
她身子搖搖欲墜的,簡直接受無能。
醫生被她懷疑了專業操守,也相當惱火:“你不信我的檢查結果?”她也犟了起來,“把你的衣服撩開!”
夕顏被她推倒在檢查牀上。
醫生在她肚皮之上翻找着:“子宮外壁癒合的傷口那麼明顯,一看就知道是經過剖宮產的。你連自己生過孩子都不知道,居然還說我診斷錯誤?”
她伸手一指:“喏,你自己看看,你做剖宮產的縫合線在這裡喔。雖然橫切,雖然縫合得相當好,雖然用的是美容線,但絕不可能跟原來的皮膚完全一樣的,瞞不過我這種經常給人做檢查的醫生!”
夕顏低頭看去。
她的白皙小腹之上,有一道橫貫而過,淡淡的疤痕,淡到,如果不仔細看,就根本看不出來。
很多人身上,又這種淡淡紋路,夕顏也一直沒有去細想,自己身上,怎麼也會有這種東西。
今天,終於答案揭曉。
原來,這是她生過孩子的鐵證!
“你能知道,這道傷口大概有多久了嗎?”
這個問題,難倒了醫生。
她對着屏幕端詳了半天,纔不太確定地道:“這應該有一兩年至少了吧?”
她的臉色灰白,整理好了衣服,匆匆道了聲謝,便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檢查室。
醫生撇了撇脣:“真是一個怪人!”
連自己有過孩子都不知道?還當什麼女人,當什麼媽媽呢!
此刻的夕顏,正萬念俱灰着。
在把自己給慕雲的第一天晚上,她就知道,自己並不是完璧之身。
沒有落紅,沒有疼痛,一切都再明顯不過了。
可慕雲愛她,一切,都說他不介意。
現如今,她竟是生過孩子……
甚至,她以後要再度擁有自己的孩子,是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這樣的殘花敗柳之身,還能對得起慕雲付出的這萬分深情嗎?
她捂住了自己的脣,鑽進了一輛計程車裡,艱難地壓抑着自己的哭聲。
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了這女孩的一臉悽苦,心也七上八下的:“小姐,您這是要去哪?”
“S市那麼大,你挑不怎麼堵車的路段,帶我兜兜風吧。”夕顏木然的注視着窗外,“錢,我會照給的。”
玻璃窗中的景色漸漸後退,她的心,卻一片迷惘。
今後的她,該怎麼辦?
這麼大的事情,難道她就當粉筆字一般地抹去?
車子慢慢地繞過了護城河,司機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夕顏的神色,生怕她要在這裡喊停,下車去尋短見。
只見夕顏一直盯着窗外,半晌,忽然出聲喊道:“司機!”
司機硬生生被她嚇了一大跳:“姑娘啊,你可千萬要想開啊,人世間有趣的事可多着呢,你可千萬別,千萬別……”
他半天支吾不出個所以然,夕顏卻充耳不聞:“麻煩您,掉了個頭,我要到幼苗孤兒院去。”
司機這才鬆了口氣。
去哪兒都成,別尋死,尤其是千萬別死在這車上才重要啊!
這一路,司機開得膽戰心驚,待停到孤兒院門口的時候,夕顏剛給了車資,他也沒有數錢夠不夠,一踩油門,就一溜煙跑遠了。
城市上空,盤旋着各種食物芳香的味道。
那是屬於家的味道,屬於傍晚的味道。
夕顏沒有走進孤兒院裡去。
她徑直回了展顏居。
她不習慣逃避,有了問題,她就希望,自己能好好地去面對,去解決。
小別墅的大門半掩着,黃昏的門邊,慕雲抱着孩子,正站在花園之外。
戀希望眼欲穿的,正盼着她的到來。
看見了她,小傢伙手舞足蹈的,拼盡全力,就想向她飛撲過來。
夕顏連忙伸手接過了這沉甸甸的小傢伙。
“從我剛回家,他就開始鬧。”慕雲投訴着,“老是嚷着要去找媽媽,受不了。”
他捏了捏孩子肉肉的小臉蛋,戀希索性拋給了他一個高冷的背影,整個人都扎進了夕顏的懷裡。
慕雲一眼就察覺到了夕顏的臉上未乾的淚痕。
他的心一悸,朝旁邊的保姆使了個眼色,對方連忙把戀希從夕顏懷裡接了過去。
戀希當然是小手小腳齊上地反抗着,保姆差點沒能抱住他,不過,她還曉得湊在孩子耳邊道:“喝奶奶了,阿姨給你衝奶奶,好不好?”
吃貨戀希被順利帶走了,慕雲這才擁住了夕顏,和她慢步進了家門。
“今天很累麼?”他不着痕跡地問道。
夕顏站定了腳步。